《青荒》十四梨

4、第四章

　　当时的天气很好，没什么风，阳光暖暖地照耀，地面的冰雪也将要融化的样子。
　　他一身银边雪色长衫，在美食街上摆地铺。
　　一个十四、五岁，稚气未脱的男孩，原本不会引人注目，但那一天却彻底颠覆了他想要低调的念头。
　　一个只有他一半多一点身高，身上脏兮兮的小女孩站在他的地铺前，眨巴着眼睛，挑选物品。
　　女孩看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离开，全神贯注地看着。
　　明远街上人来人往，他的地铺已经被光顾过无数次，也出售了几样小东西。可女孩还不走，这令他感到十分怪异。
　　终于，他忍不住了。
　　“小妹妹，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女孩抬头仰视他，眼中有点水雾。可能是阳光太刺眼，她马上低下了头，然后摇了摇小脑袋，不说一个字。
　　他不好意思将女孩赶走，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看看他的地铺又能怎么样。
　　不过，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小妹妹，你一个人来吗？不会是与家人失散了吧？”
　　女孩猛的抬头，他发现女孩的眼睛一亮，令他感到丝丝寒意。
　　他微微一愣，觉得这个女孩好怪。
　　女孩看他的表情，眼中一丝精光闪现，再次被他捕捉到了。
　　“你的衣服好白，是家里出事了吗？”
　　他一阵愕然，脸色刷的白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隔着中间的地铺，一把拉起他的长衫角，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咯咯地笑，“我喜欢白色，它像雪一样漂亮。”
　　他有些吃惊，这个女孩似乎很不想简单收场的样子。
　　“为什么告诉你？”他开始孩子式地不耐烦了，他还有自己的生意要做，可不想跟一个小乞丐周旋。
　　“可以不告诉我啊，可是我看出来你的资质，是百年难遇的蠢才，如果你告诉我，那么我就让你的资质变得跟常人一样。”女孩的声音，甜甜的，柔柔的，她的口气也是小女孩式的，可说出来的内容却不平凡。
　　“你……你说什么？”他大吃一惊，眼前的小乞丐怎么知道他的根骨的？“你真的能帮助我吗？”
　　“当然！”小女孩觉得他相信了，倒有些神气起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给你一个小丸子，吃下去你的经脉就会拓宽不少，也就是说，你细的连针都穿不过去的筋脉，会变得和常人一样。”
　　他没想得到与付出的关系，反正只要可以变得和常人一样，可以修炼，不用受气就行了。
　　正犹豫着，小女孩摇摇脑袋，又不理他了，小手捏了捏裙摆两端，蹲下来开始仔仔细细地看少年的货物了……
　　少年，耐不住寂寞。
　　他正不耐，打算开口，却被小女孩突然打断：“这里是可是美食街！怎么你还摆个兵器铺？”接着又小声嘀咕，“我说怎么一眼就看上你的小地摊了……”
　　“……”
　　忽然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眨巴两下：“你考虑好了吗？”
　　“风寻。”被她一吓，不知怎的，就吐出了这两个字。
　　风寻的眉头蹙起来了，顿生了一股女子的柔弱感，看得小女孩羡慕嫉妒了！
　　一双红红的眼睛，盯得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我觉得这把小剑，很适合你……”弱弱的口气……
　　小女孩还小，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她摇摇小脑袋：“才不要，那么幼稚的粉红色。”
　　风寻的眉蹙得更紧了，清秀的脸，少年模样，简直可以模糊性别。
　　此刻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有没有白色的？”
　　瓮瓮地答道：“没有，白色不怎么吉利，丧事才用……”
　　小女孩愣了愣，想着风寻此刻还是一身白衣……又看了看那把小剑，剑身是深沉的银灰色，阳光直射下来反射的光亮使它看起来格外锋利，似乎只有鞘是朦胧砂质的嫩嫩的粉色。摇摇头：“那算了。”
　　四处瞅瞅，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烟纹的小瓶子丢给风寻，一眨眼的功夫便溜了。
　　风寻站了一会儿，理清了思绪，便退回原位，继续招呼来来往往的过客了。
　　此刻仍下着雪。
　　那场雪，纷纷扬扬，落到两日后，压了整个花都的天空。城外，依旧是落茶飘香……
　　这日，风寻没有继续当小贩，而是易了容，走在花都的明远街上。
　　容妆是那日见过的小女孩的模样。
　　不得不说，那小乞丐一身脏兮兮的，眉目却生得极美。
　　风寻去了明远街最热闹的几处，又四处溜达，仿似要找出小女孩的身世般寻着人多的地方走，却又漫无目的。
　　突然一队兵马自西侧街道冲出，霎时将整条明远街的人包围，人群开始骚动，一些修养略差的大富之家开始爆粗口，小姐们也嘀嘀咕咕，交头接耳……
　　风寻心中“咯噔”一下。
　　轰！轰！轰！
　　接连三声雄浑而宽广的爆鸣声在整个汾川街道众人耳中响起，接着一个冰冷而嘶哑的声音在脑中出现——我在天空之上射一投影，若有人见过投影之人，速来南城门汇报，得重赏。
　　风寻仰头向天空望去，顿时，中央云层消弭无踪，一片如蓝纸板的单色天空中，出现一幅场面恢弘气势磅礴的水墨画，自圣山之巅起，向远处渐隐渐淡，一笔一落，气势如虹！画卷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迷纯帝国的绵延百万里的瑰丽山河，在这黑白相间中竟成了交错的斑与纹。只是画卷之后，卷曲的云层影响了人们的欣赏效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这片空缺的蓝色背景处……
　　风寻从未比此刻更想逃离……他趁此时无人注意，立时躲到一个小小角落，把脸与衣裳都抹黑了，将头微微低垂。
　　画中女子，纯美如诗。
　　那乌瞳，黑得如同夜幕，那长发，柔得如同沧海。白衣雪袂，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望着天的另一端……
　　作画之人，定是把这女子当成十分重要的人，以至于一人挡住了万里河山的风光。
　　风寻只觉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