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季无夜

19、美人何颜倾百城（十七）

　　深夜时分才回来的。带着浑身的酒气。一身锦袍还没有换下来，头上的玉冠也整整齐齐的。徒留一身酒气。
　　沈月白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墨晋玦。
　　都说，瑞王是帝京的第一风流王爷，只是，此时这一股风流，在此刻，完全找不到。
　　他冲着沈月白笑了笑，却很是勉强，装的轻松的提了提手中的半坛子的酒，说道：“苏九卿那只狐狸精跑了，想来想去，整个王府能当酒友的，大概也只有你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月白侧过身子，让墨晋玦进来。入坐。
　　沈月白拿出两个碗，接过了墨晋玦的酒，倒了两碗，一人一碗，沈月白什么话都没有说，倒是墨晋玦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很多。但是大多数的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让人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只是隐约的让人觉得，墨晋玦小的时候应该过的很幸福。这样幸福，让墨晋玦流露出了一丝眷念的神色。
　　他说了很多，都是和太后有关。
　　沈月白听了很多，漆黑的眸子看着墨晋玦，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墨晋玦，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安静的聆听者，静静的听着墨晋玦无法开口的心底事。
　　墨晋玦的一生，无所最求，唯一希望能得到的，就是自己母后的原谅。一个他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的原谅。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渴望自己的母亲认同，因为曾经触碰过温柔，就不舍得再放手。但是，他越是长大，越是知道，他母亲的眼中，真真正正是儿子的，永远只有皇兄一个人。她将她所以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兄的身上。
　　“母后的孩子，永远只有皇兄一个人……”墨晋玦醉醺醺的说道。眼中带着红，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其他什么。
　　沈月白看着墨晋玦，缓缓说道：“因为他是皇帝。如果你是，她也会注意到你的。”
　　墨晋玦露出一个笑，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苦笑，他只是说到：“她的眼中，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最重视的儿子。”
　　烛光映照下的墨晋玦，英俊的眉目里带着一丝的痛苦和挣扎，沈月白对不能理解他对太后的执着，更不能理解太后对他的伤害，但是此时，他的心却随着眼前的人感到刺痛，他无法形容这样一种感觉，就像他无法形容现在墨晋玦的脆弱，如果非要让他说的话，那就是想冬天里的细雪，只要一丝的温度就会融化，然后不复存在。
　　“你想要皇位吗？”鬼使神差之下，沈月白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墨晋玦愣了一下，他看着沈月白，看到了他淡漠表情里的认真，他突然有那么一种预感，那一双眸子里面，清浅的，淡淡的，黑色的瞳孔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让人有一种错觉，如果他现在的回答，将会成为现实。
　　沈月白问的问题，就像是皇位紧紧握在他的手上，只要你回答要，他就会给你，不带一丝的犹豫。
　　很快的，墨晋玦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也没有让他很在意，他笑了笑，也没有斥责沈月白，反而是很认真的回答，“不想。”
　　沈月白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碗喝了一口酒。俊秀的面容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失落和遗憾。
　　墨晋玦也没有说起这个话题，就像是沈月白不曾问道过。沈月白可以确定，墨晋玦真的不想做皇帝，如果他想，他此时不会说的那么风轻云淡。
　　沈月白沉默片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对太后，如此执着？”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墨晋玦倒是愣了一下，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至少现在他是很清醒的，他看着沈月白的脸，清秀之余还带着稚气，连他都看出来他如此执着一个人吗？墨晋玦露出一个苦笑。
　　他说道：“虽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应该从小都不在父母的身边吧。”
　　沈月白坦然的点了点头，“我是由师父抚养的。”
　　“你希望见到自己的母亲吗？”
　　沈月白想了想，点了点头。
　　墨晋玦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太后。”
　　孩子，始终都是执着于父母的。从出生开始，最想要得到的，就是父母的认同以及宠爱。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也许是天经地义，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对于墨晋玦来说，确实可望而不可及的。
　　沈月白说不出此此时墨晋玦给他的感觉，月光下的墨晋玦，英俊的面容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是迷茫，也许是遗憾，但是沈月白却不知道，他是为了谁才流露出这个表情的。
　　太后吗？还是为了他自己？
　　都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恨长久……
　　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