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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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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几天,天气越发热乎,不说躺着不动身上就有一层密密的汗,便是平素最凉快的荷花池边都沾不上零星半点的风。
——热!
何果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双眼幽怨地看着吃着冰镇水果的小筑。
直到小筑觉得自己继续吃下去实在是罪过,慢慢抬头看着何果。
“小筑,我就知道,你会和我有难同当的!”
小筑哭丧着脸,指指不远处的张大娘还有院子里的花匠,道:“小姐,他们刚刚都在吃,你为什么不去看着他们?”
“小筑啊,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小筑圆滚滚的身子一震,结结巴巴地道:“小姐,你不会真的在思|春吧?”
“嘻嘻……”何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起小筑往里屋走去,边走边道,“嫂嫂这几日又给我送了很多良家少年的画像,你也帮我挑挑嘛!”
“挑?挑什么?”小筑不干了,“公子都还没亲自和你说呢!再说了,你不是听夫人说什么,人品上佳,杏林世家抑或是家财万贯,怎么随随便便一画就是一大坨?!”
何果闻言,随机捂着肚子笑翻,道:“小筑,有你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开心了。不过,我又不是给自己挑。上次我答应了王媒婆,要给她弄一本《良家少年谱》,有图有真相,以供众姑娘挑选的。嫂嫂不过是帮了我这个忙嘛。”
小筑半信半疑,嘴里不忘唠叨:“若是让公子知道这事,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又一日,江冰儿又送了一堆画像来,小筑想着那《良家少年谱》订好了一大半,正缺几个压轴的,便随口道:“夫人这次送来的,有没有好货色啊?”
那送画的丫鬟看怪物似的看着小筑,道:“你胡说什么呢?”
“就是夫人要帮王媒婆和小姐一起弄一本《良家少年谱》的事儿啊。”
那丫鬟惊讶,什么《良家少年谱》?再说了,夫人怎么会和王媒婆那等市井小民认识?更枉论帮忙了。
这时,何果便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那丫鬟见不必对着疯疯癫癫的小筑说话了,赶忙向何果行了礼,道:“小姐,夫人吩咐,这画上的公子是萧家的大少爷,晚间公子回来西苑和您好好说说这位大少爷。”
丫鬟留下了画像便离开了,何果心中虽然已有思量,可事到临到,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小筑在一旁将那画像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惊诧地道:“小姐,这好歹也有二十几张那什么萧少爷的画像,可是怎么都是背影,难不成那萧少爷没脸见人?!”
何果觉得有趣,也跟着翻起了画像,最后咦了一声,道:“奇怪,怎么感觉这里是十个不同的人的背影呢?”
到了夜间,何必果真来了。
至于夏天的夜,到还是有几分凉风的。两兄妹在荷花池边坐着,却是何必问一句,何果答一句。
也就是几日没见,怎么会无辜生分了许多?
荷花池边有个小亭子,亭子一隅有阶梯一直通向荷花池底,何果便是坐在最矮的那阶上,寻思着无事,何果便玩起了水。
她手上的肌肤同样有着病态的苍白色,白皙的近乎透明。
一阵阵撩拨着干净的池水,看那一层层涟漪散开,平静,散开,归于平静。
何必苦笑着摇头,拉回她的手,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道:“果儿,哥和你说件事。”
“等等,我也有事和哥说。”
何必一愣,何果便抽|回了手,继续用手指刮着池水,道:“哥,我喜欢上了萧家的大公子,我要嫁给他。”
“果儿?”何必蹙眉。却不知从何说起。
何果嘻嘻一笑,道:“干嘛?哥舍不得人家了?反正就算我嫁人了,哥还是能常常来看我的。”
何必声音沉了许多,道:“你若是不愿嫁,哥不会逼你。”
“哥,我以前听你说,萧家是天下首富,萧大少爷更是鬼谷神医唯一的知己好友,是吗?”
何必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对何果说这些的,只是何果说的都是事实。
“哥,你答应了萧家什么条件?”
何必唇一弯,柔柔地看着何果,道:“没有。果儿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何果笑出声,天底下也只有哥哥这个痴儿会觉得,一个身怀绝症,死死不掉,活活不了,用千金之药吊着小命的人,会是无价之宝。这一声笑,却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端看那池心星月皎皎,波澜微动。
夏虫鸣。
夜凉如水。
“果儿,你真的喜欢上萧家公子吗?”何必看着小脸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呼吸渐渐均匀的何果,低声问道。
小筑刚刚入睡,手里的扇子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嘎哒里,此番磕到了小腿,一吃疼倒是睁开了眼,如此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黑影进了何果的房间,后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公子抱着睡着的小姐进来了。小筑放下了心,便又倒头睡去。
比及午夜时分,小筑起夜,路过何果的房间外,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痴痴地站在窗外。那穿着一袭绣了竹子的青衣却不是公子又是何人?她又想起了小姐最喜欢绣的东西便是竹子,上次未送去的衣服上,在同样的位置也有这么几株竹子。
她一边想着公子怎么还在这里啊,一边去如厕。回来时,见公子还在,猫了身子,躲到被窝里睡着了。
睡梦间,小筑又想,不对,我为什么要躲啊?公子挑的位置怎么这么熟悉啊?对啊,貌似一年前公子大婚之夜,也有这么个男人站在小姐房外……
碰——
小筑一个鲤鱼打挺,只是脑门一下子撞到了床顶,昏倒之前,小筑还在想——小姐总道我是天赋异禀,难不成我竟会梦游去了茅厕,又顺道梦见了公子?!
第二天,小筑嘴角猛|抽地看着何果细心又体贴地,给她撞肿的脑门涂药膏,三令五申表示不准她干活,还要自己亲自照顾她。
“小筑,你一定要让我好好照顾你!”何果又开始第十遍念叨,“我说小筑啊,你跟着我都五年了,可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受伤呢。这五年一遇的大事,你得让我参与!”
小筑刚想开口抱怨,可心里一琢磨,何果身子抱恙,但凡是何家庄外的地方她不能去,稍微费力气的活儿她不能做,稍微味道重些的东西不能吃,当然,冰镇的东西,更是不能碰。更别提照顾别人了。
算了,她这个天赋异禀的丫鬟便舍己为人,让小姐的母性大发光辉吧!
与此同时,何必那厢和萧家交换了两个少年少女的生辰八字,至于后来一些繁杂的事务便全全交给了江冰儿和她的奶娘。
等何果再度听到萧家少爷的名号时,婚期都已经定下了——七月七。
七夕是个好日子啊,可是时间也太仓促了吧?算算日子,现在已经七月初二了。
尤其为了赶日子,一大早就有人来给何果量尺寸,做嫁衣,至于别的七七八八、林林总总的事儿都是江冰儿在做。
反而何果,倒是比从前还要闲了。
小筑以往还觉得小姐这闷骚的性子都是被这死水一样的生活逼出来的,现在倒是觉得何果此人根本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日吃了便是在床上躺着。醒了就是喊个识字的丫鬟在她床边给她念话本。
七夕那天,何果已经过的忘了今夕何夕,几个大妈拿着嫁衣进来,她才恍然大悟,叫道:“呀,今天是七夕了啊?!”
她见小筑的脑袋一直低着,只差挂只牌子——本人路过。
她便笑道:“小筑小筑,你帮我更衣嘛。人家不习惯别人给我换衣服啦。”
小筑便硬着头皮接过媒婆手里的衣服,凑到何果身边时,压低声音道:“小姐,我昨天不是提醒了你十几遍吗?”
“嘻嘻,小筑小筑,我前天才和你说了二十几遍崔莺莺和那书生的故事,你昨儿还不是问了十几遍?”何果灵光一闪,低声道,“小筑,你把那几本话本子偷偷藏起来,等会儿我上了花轿后,你再悄悄塞给我。”
小筑正要抗议,门外的丫鬟便通报,道是何必来了。
隔着一层红盖头,何果只能低眸看到何必的一双黑色靴子,隐隐的,还有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轮廓。江冰儿是和那几个媒婆一起来的,只是后来因为有了身子就开始呕吐,又去了侧屋休息。
何果见他慢慢走近自己,又听一个媒婆叫嚷道:“哎哟,何老爷,这盖头都盖上了,怎么好这个时候掀了?”
何老爷?何果噗嗤一笑,倒是自己掀了盖头,见何必一只手僵在半空,便笑:“哥,我第一次觉得你好老啊。”
何必用手指一弹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亏了这胭脂,原来她双颊粉嫩时,便如灼灼桃花;原来她樱唇点绛时,便风情万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