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生》桃仙人

16、凡尘

　　我打着哈欠蹲坐在门槛上看着身边流动的祥云，心想莫不是吃多了，不然怎的刚睡醒又想睡了……
　　近几日越发的嗜睡，可能是被瞌睡虫附身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昊天尊者每日为我把脉，若真是着了些奇怪的道，他定早就瞧出来了。
　　我托着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些，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却又未见的人影，便以为自己又犯浑了……那声音又喊道：“阿九，我在你头上？”
　　“咦？”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抬起头，果然，那着青衣的疯仙人正蹲在房顶咧着嘴对我笑，我耷拉着眼皮想，他同别人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难道他的真身是一只青色的猴子。
　　青衣仙人见我看到他了，便嗖的一下化作一阵青影又嗖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我被吓了一跳，倒是被吓精神了些，他甩开折扇，青衣长发在风中微微飘荡，桃花眼散发着精光说道：“阿九，你真的没死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的阿九怎会死呢，若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哎，他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脑子里懵懵懂懂的觉得自己应该再回去补个瞌睡，于是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说道：“仙友有礼了……在下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奉陪了，这凌云峰景色不错的，仙人可随意逛逛。”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像内室走去，青衣仙人张着嘴巴，折扇也忘记摇晃了，半响才醒悟过来连忙拦住我的去路，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摇晃道：“阿九，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青玉啊，你仔细看看，当年我身受重伤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死掉了，我在玄天的几千年里痛不欲生，一直责怪自己，我努力修炼，找尽了天下所有的办法想让你复活，如今得知你没死，我兴奋的不知所以，你怎可不记得我呢？”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包含了热泪，他用衣袖横擦去眼泪……
　　我不由的眼角抽搐，顿觉全身乏力的很，我确实从未见过他，昊天尊者也说我不认识他，那便是真的不认识，如今他一口一个我死了，我又没死，这使得我本就不太清醒的脑袋更加凌乱，以至于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死，我努力提起精神拂去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说道：“仙友，你病的不轻，不如找昊天尊者给你瞧瞧，有病还是要早些医治的好。”
　　“阿九说的对，青玉啊，我看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如回玄天再修养个几千年……这样，世间也能再安宁个几千年……”昊天自远处踏云而归。
　　青衣仙人眉头皱了皱，挑起他好看的眼睛寻自白衣昊天处说道：“昊天，你定是对阿九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毒咒她才不记得我，我今日要将她带回玄天，替她好生医治。”他这么说着就真的伸出手来拉住我的衣袖，我累的不行，心想反正昊天尊者也在，便懒的挣扎随他拉着，我模糊的看了他一眼干脆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昊天尊者见状伸手对他挥出一掌，就在他躲避之时昊天将我卷进了他的怀里，我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一阵舒坦，睡意便更浓了，昊天搂着我软软的身子，脸上浮起一丝愁容说道：“阿九，莫要睡着了，我立马带你去人间可好？”
　　人间啊。人间可是个好地方，杏花仙子说了好些人间的奇事，我心早已向往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啊，阿九不困的……”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努力克制自己越发浓郁的睡意。
　　昊天尊者扶住我对青衣仙人说道：“你也看见了，阿九虽未回归天地，却失了魂魄，如今得由她自己补回来……你若再作纠缠，怕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你知道她有多么的虚弱……”
　　说完，昊天尊者徒手在空中开启一道虚空，横抱起我向内走去。青衣仙人没有追上来，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着昊天刚才说的话，良久才听到他逐渐微弱的声音说道：“昊天，莫非你使了祭魂术……”
　　这声音似乎太过于遥远，逐渐合拢的虚空里的人怕是听不见了吧，可他分明见得那白衣仙人身子微微抖了抖，青衣仙人有些懊恼的抿着嘴，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不由的紧了紧手里握着的一块帝王绿翡翠，心里似乎在计划着什么，随后一道绿色的光束突然闪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光束之中……

　　往生路畔，妖冶的曼珠沙华摇晃着光秃秃的细小茎秆，地府阴湿的坏境使它们成长的茂盛而密集。
　　忘川河的水散发着黝黑的死气，常年的雾霾久经缠绵汇集成越发厚重的氤氲，死气横生的河中唯有一只小船仿佛飘荡了几千年般来回于彼岸之间。船上精瘦的小老头儿挥着手中的网撒向河面，打捞起那些掉入河水的游魂。小老头儿眼中散发着精明而善于算计的光芒，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抑郁，他每每捞起一把新魂都不由的翻找一番，却又失望的将那魂魄扔向往生道……
　　小老头儿啧啧的咂着嘴自言自语道：“九啊，你这倒霉孩子，去了天界就将我老头儿忘了……哎，不孝不孝的……想当年你自恶鬼道飞出之时，可把我老头儿吓的不轻啊，还以为哪个混世魔王逃了出来呢，却是见着你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昏睡在忘川河水中，还是老头儿我将你打捞起来的，如今得了荣华富贵倒把我老头儿忘的干干净净……”
　　渡船公一边哀叹着，一边似是回忆往事一般看向忘川河流向的地狱尽头，就在他看的出神之际，一道耀眼的血红色光芒突然间自那尽头向他袭来，他握住网的手僵持在胸前，莫名的战栗使他使不出一丝力量，忘川河水从未有过的翻起层层波浪，那小船儿在波浪中摇曳着，渡船公一个踉跄险些摔下船去，他颤抖着稳住自己的身子匍匐在船上，若他真有心脏此刻怕是已经跳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转头望向那忘川河水的最深处，红光却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河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梦……
　　若不是随后赶来的阎王，渡船公怕真的以为自己花了眼。
　　阎王满脸严肃的蹬上了他的船，微微蜷握的手似乎是在战栗，他长长的胡须垂到胸前，结尾处自然的卷曲成一个好笑的卷，渡船公吞了吞口水一边向阎王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事，一边观察着阎王脸上的阴晴变化，猜测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自从600年前阿九从地狱深处飞出便再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了……他想着莫不是这事同阿九有关，便期盼着阎王老爷能发表些什么意见……
　　久久的沉默，阎王用食指卷了卷他胡须上的卷说道：“刚才那红光是从灭迹剑上发出的……”
　　“灭迹剑？”渡船公从未听说过地府还有这样的剑，不免有些好奇。
　　阎王似乎有所顾忌的叹了口气说道：“灭迹剑原是战神的武器，当初为了将邪神封印便将魂魄献祭于剑身，以己之最强大的力量将邪神永世封印在地狱的最深处……那红光怕是……”说道此处，阎王缄了口。
　　渡船公见阎王脸色微青，不免有些不好的猜测，转而想到阿九也是从地狱最深处飞出来的，当时阎王老爷见着昏迷的魂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唤道：“阿九啊阿九，你果然还在……”当下对见过此事的所有鬼差下令，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谁人问起都绝口不提当时发生的事，更不能说出阿九来自地狱……渡船公精明的眼睛亮了亮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莫非阿九就是战神？”
　　阎王闻之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我睁开眼睛感觉精神焕发，胸口处传来温暖的热流，那热流流至全身，使我周身的疲惫消失殆尽，我从昊天的怀中挣脱出来，爬在云朵之上好奇的打量着逐渐靠近的人间。我拉了拉昊天的衣袖问道：“还有多久”
　　他俯下身子说道：“我们先去趟招摇山……”
　　我问道：“去招摇山作甚？我们不是要去人间么？”
　　他笑了笑说道：“招摇山就在人间，多是些地仙居住，鲜少凡人，此去便是寻那山上的一种奇花，对你有些用处……”
　　我对他这句话半天没有思考过来，心想什么花对我有用处，不由好奇心起便有了一份期待……
　　棉白的云朵慢悠悠的降到一处树木茂密的山上，这山虽不如凌云峰巍峨却另有一番乡野的趣味，我大大的吸了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心想这人间也不赖，不由伸手垫了垫腰间的荷包，琢磨着到人间好生找些乐趣……我尾随在昊天身后不免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听着林间叽叽喳喳的鸟叫，踩着柔软的土地，心想若是当个地仙也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