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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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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水黑的泛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墨绿色来,寂静的空气让这种阴冷平添了几分诡异,往生道上满是盛开的曼珠沙华,殷红的一片,给雾沉沉的天际渲染上了一片血红。
那花朵摇曳在阵阵阴湿的空气中,显的如此的诡异而刺目。
新魂们睁着空洞无助的眼徘徊在往生桥旁,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往哪里,原来真的有来世,原来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亦是生命的开始。
然而前世今生终将结束在那碗孟婆之水中。即便缘定三生,可早已遗忘了,来世的路上怕是连擦肩而过都是奢望了吧……
当我醒来的时候,或者说,当我翻遍记忆的角落,我能记起的仅有这个地方……
不不不,这并不是说我出生在这个地方,我当然不是出生在这个地方的,也不可能出生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没有生,只有死……
这里没有季节变化,没有日月轮换,唯有常年的死气沉沉,以及大部分不相愿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人们,是的,这里是地府,凡人口中最恐怖的地方,而在我看却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处。
大致上,地府可以分为四部分,一部分是往生道。善良的人死后,会被送往七彩琉璃桥,下一世将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作了恶的人,则将会被送往九炼桥,经过这座桥时要经历各种的折磨比如火烧,割肉等等酷刑以洗脱前世的罪孽前往来世,然而来世也不会那么安逸自在,根据作恶的程度在人间承受不同的疾苦。这便构成了人间的众生百态……
第二个部分是恶鬼道。
黑无常说忘川河下才是真正的地狱,那里关着不可饶恕的罪人,他们在那里忍受着永世的折磨,直到灰飞烟灭,这就是为什么会时不时的听到一些凄凉尖利的嘶叫,往往吵的人们不能入眠。我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并且乐于打探各种我不了解的事物,于是便有无数次被渡河公从忘川河里打捞起来的经历。渡河公是个贪财的老头,却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他每天重复往返于河的两岸,摆渡着那些唯唯诺诺的新魂。当然有些魂魄过于飘忽,比如自杀的,他们通常承受不了忘川河沉重的雾霾掉入河中。渡河公业余时间就是将这些灵魂打捞起来,晒干晒干直接扔往来世,至于是人道还是畜生道那便是随机的了……
每次被渡河公打捞起来后,他无不痛心疾首的将我拧干,然后嘴里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九啊,你这是作死啊,老头儿我一个不小心把你扔进畜生道了那怎么了得哟……老头儿我的心脏不好啊,不好啊……”我伸出被他拧的干巴巴的手指犀利的指出:“阿公,你不早就死了么,哪里来的心脏啊……”
渡船公,黑无常都是地府的鬼差,他们安置着各种游魂,往来于人间地府,甚至仙界,纷繁复杂,总之六道轮回也不是我一两句能够解释的清楚的……
至于第四部分,其实是我自己在心里画出的道的,因为这部分只有我一人……我和大部分死去的人一样只是一缕魂魄,只是我不能去往来世,也不会被送往恶鬼道,当然更不是这里的鬼差……我曾经死缠烂打的央求黑白无常带我去人间转转,却被无情的拒绝,于是我干脆去帮助孟阿婆派发孟婆汤。却总是被那汤诱人心脾的香味吸引,自个自的喝去一大碗,每次孟阿婆都吓的捏住我的脖子把我拉的像天鹅一般,那半碗子汤还没来得及下肚便被挤了出来。这事甚至惊动的阎王他老人家,从此以后孟婆汤锅方圆100米成了我的禁区……
我很好奇自己的身世,我当然好奇,试想一个连自己活了多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鬼,他的鬼生是何其的惨淡和迷茫,于是我向阎王大爷打听过,也问过黑白无常、渡船公,每次都被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记得有一次我旁敲侧击对白无常说道:“白哥啊,人死后都有去处的吧?”
“那是当然的啊……”
“那要是谁赖着不走了怎么办呢?”
白无常哈哈笑道:“阿九啊,灵魂在这呆久了是会魂飞魄散的……得赶紧到该去的地方才行。”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阿九也是灵魂吧……”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白无常小心翼翼的避免着某些字眼说道。
我叹了口气:“那阿九也会有魂飞魄散的一天吧。”
“这个,理论上可以这么理解,但是理论要和实际情况相结合……”
“可是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为啥我不能投胎转世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白无常咳咳道。
“怎么个说来话长法……”我闪动着晶亮的眼睛将他望着。
“阿九,打牌了,凑数凑数,赶紧的……”我正期待着脸色越发苍白的无常叔回答我时,他手下的马仔在不远处摆开了赌局,正在深切的呼唤着我。我左右权衡了下,觉得身世比较重要,刚要回绝,那马仔又喊道:“我靠,清一色海底捞……”我眼睛嗖的一下随着身子飘到了牌桌子上,挽起袖子加入了赌局……
他手下的马仔非常善于在关键的时刻以各种理由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分明看到白无常拭了拭额间,嘴角抽动的说道:“打牌要紧打牌要紧……”然后嗖的一下消失了……
我喜欢在闲暇的时间坐在渡船公的船上,看着他拿着渔网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捞着忘川河里的游魂,忘川河的水冰冷渗骨,常年飘荡着挥之不去的氤氲,即便是没有□□的魂魄在里面漂浮久了也会忍受不了的……而我却喜欢这种渗骨的感觉,躺在忘川河上仰望空中忽隐忽现的星辰,内心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吊着脚坐在船边上,盯着黑黝黝的河水说道:“阿公,你能给我说说人间的事么?”
“九啊,没事问这些作甚啊,老头儿我记性不好,那么久远的事了也记不清楚……”渡船公喘了口气用力气将晒干的灵魂抛向往生道,然后把脚边的网抖了抖,叹了口气:“哟,这人间伙食最近开的着实好了些啊,这个月网都破了三回了……”渡河公一边说一边殷勤的将我看着……
所以说,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废材,比如此刻,我熟练的补着网,银光色的丝线随着我双手穿梭在破网之间,不一会的功夫就将那网补的如同新的一般,以此我时常想,我上一辈子定是个顶好的裁缝……渡船公拿着我补好的网眉开眼笑,他乐于占小便宜的爱好让我不禁扶额:“抠门……”
“九啊,不是我渡船公小气舍不得花钱补网,你这小毛头是不知道,每个月光是修补这船的费用就着实让老头我入不敷出……再说了,我家九针线活那么好,拿去别人补我还不放心呢。”渡船公谄媚的笑道。
不得不说渡船公非常擅长于拍马屁。
我确实没啥本事,也就缝缝补补上还过的去,经过我修补的网变的比平时更加坚固,尤其是在在打捞游魂时,就好像那网具有天生的吸引力一般,游魂会不自觉的向它靠过去……
我想了想说道:“阿公,我大概知道自己前世是啥了……”
渡船公听我那么一说,手抖了抖,那魂被他抛进畜生道时我分明听到了一声惨烈的猪吠……
“九啊,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快回去了,老头我要收摊了……”他驱赶式的把我邀下了船。
我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老头精瘦但棱角分明的脸,他总唤我九啊,而别人却叫我阿九,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搞不清楚自己是姓阿,还是姓九……
拉回思绪,我轻声的说道:“阿公,大家都在回避这个问题……我知道有些难以启齿……”
“你知道什么?”渡船公突然站直了身子,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散发着警惕的光。
“哎,我知道,我是你和孟阿婆的私女儿吧……”我死死的将他望着,准备接受他老泪纵横的拥抱……
渡船公一愣,手里的网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嘴巴长的老大:“你、你、你……”他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我分明感觉他松了一口气似的笑道:“我与那孟阿婆不熟不熟的,又哪里会有你这么个女儿呢,九啊,莫瞎猜了,赶紧回去了,若是阎王老爷找不着你该着急了……”
“可是,那日我分明看到你殷勤的给阿婆送汤料,还有那日你蹲在阿婆门口看阿婆熬汤,以及那日……”我一股脑的将他的破事叙述了个七七八八。
渡船公赶紧捂住我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若再有天界的来使,我带你去看看热闹便是了,多大点事,别总来刺激老头儿我,老头儿心脏不好了,你这孩子咋那么记仇呢……”
我鼓着腮帮子,一副愤愤的样子,他不说还好,一说便又令我想起这旧仇来……
这地府虽然不如人间形容那般恐怖,但着实也不是什么桃源之地,却分属天界管辖。每300年天界便会派来使视察工作,这是地府难的热闹的日子,据说那天上下来的神仙个个气度非凡,无常叔的马仔一如是说:“想我600年前有缘一睹天人的天资,顿觉修为精进了不少,那尊者光华盖世,俊美秀丽balabala(以下省略一万字),尤其是他对我灿烂的一笑……那样的平易近人……”马仔二此处打断到:“分明是对着我笑的,不要脸的小喽啰……”马仔一马仔二就对谁笑的问题总共争吵了600年也没得出结果……总之,这使我好奇心爆棚,于是等了300,我委婉的向阎王老爷表达了想作为一名围观人员,站在远处小小一撇,以满足好奇心的小小心愿,结果被无情的拒绝了……我嘟嚷着诅咒了他几句,被关了三天禁闭,直到视察结束才将我放出来,因之前渡船公答应我,若是阎王老爷同意便带我去的事实,结果渡船公在我禁闭的三天一分钟都没出现过,是以我和他结了个不大不小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