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F.L.Y.young

22、探望

　　万渊宗的阴灵深渊，一处地下室内。
　　一叶火光，一个人影，一杆天平。
　　那人正在这里调配炸药。他不时的从天平上拿下什么，又放上什么，天平的左右不时的升降着，烛光随之轻轻摇曳，映得那人的脸庞时明时暗。不过他如病态一般苍白的脸色在这橘黄色的火光中倒添了几分生气。
　　烛光很微弱，且燃烧时似因炸药的存在，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光亮仅能照亮他那一小块地方，还不断带着细微的颤抖，于是四周匍匐着的黑暗就如潮水一般的，缓渐进退，伺机要吞没掉这温暖。
　　忽而的，没有任何的风，那烛火摇晃几下，灭了。
　　突然黑下来的暗室里，那人的动作随着烛光的消失一起而凝固了，身旁，一缕青烟缓缓而上，那样直，告知了没有风的事实。他不曾大口的呼过气，那么……
　　忽然，他神色一凛，转而斜倾唇角，眼底略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在。
　　放下手中的事，他起身出了暗室，接二连三的响起的厚重的石制机关开合收闭的声音后，是一扇扇暗室的禁制石门打开的声音。在第三扇门后，他果然看见了不速的客人。她侧立在石门不远的地方，眼睛定定的凝在两边石墙上火把的火焰之上，一身不知何时换过来的男装红衣，与平日不同的只是头上的龙凤彼岸花对钗不见了，青丝以金色刺血红双龙的发带束着。
　　“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把我那唯一的蜡烛给吹息了？北冥岚。”他比女人还白上几分的面容上，眼里透出的欣喜与隐藏在眼底的狐疑参合在一起，虚假的笑意渐渐浮现，令他尖瘦的脸略微看上去不那么像死人。
　　岚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色上，“功法精进了不少啊，快要到大成状态了吧？”
　　阴鸷子的笑意更浓。虽是男子，可在他清秀儒雅的脸上加上如花的笑意时，也多出几分更比女子的妖艳，那艳丽竟似岚的妖娆，只是多了好些阴柔之气。
　　“你来了，跟着你来的还有什么？”他走进，想挑起岚的下巴，却在连手都还没抬起来的时候就被她看出意图，转身向通往地面石道上方行去。“来的只是我而已。”
　　“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了，终于要答应我们的婚事了呢，哎，真伤心。”阴鸷子边说着边跟上，右手始终垂下，左手背在身后，似乎是隐隐戒备着。
　　“我今日烦闷，只是来找你喝酒的。你那些泡了蝎子蜈蚣的酒，酿了好些年了吧，不喝也浪费了。正好给我解闷。”
　　“冥昊宗宗主北冥悟的女儿，西涧谷的唯一幸存者，天下唯一身怀越女心经无上功法的你，北冥岚，竟也有这等时候？今日我当真算是开了眼界……”
　　还没等他说完，话头就被岚截了去，“休再那般称呼我，你明知道我从来没有认过他！”
　　“可你还活着，”阴鸷子忽然如此道，“你能活着，就证明他认你是他的女儿。他不是有那么多的子女么，认了的，不就只有你一个。”
　　“我倒希望他对我如对他人一样！”她恨恨的道，放出精光的双眸投降石壁上的火把，于是眼中也有了火焰的跳动。她在心中低念出回荡在脑海里许久的那句话——
　　这样，我就能毫无顾忌的下手杀他了！
　　“而且，很快就不是了。”岚又低声道，以阴鸷子的听力，自然是毫无保留的听了去，“更何况，我烦闷的也正是这一重重的身份！”
　　“那你还是要做……”
　　“你也别再提那个名字！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过往的那些，我也都抛却了，我已经，”说到这里，岚忽然回身，长裙飞扬，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回不去了！”
　　“看来确是要借酒浇愁。”阴鸷子那种如蛇一般妖艳的笑意再次浮现。“来吧，我的小猫，酒窖在这边，看你这副连看着老鼠也想不抓的蔫样，我就陪你喝几杯吧？”说完，他领着岚向前走去，而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来。
　　“我是，你的什么？”她的声调冷得可以，若有若无的杀意令阴鸷子背脊僵起。
　　“唔，我说未婚妻你又不高兴，如此称呼你也不高兴……”
　　“等你能毫无悬念的战胜我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你说的是哪一项？”
　　“每一项。”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厉害，琴空灵，舞曼妙，人妖娆，歌飘渺，武功绝世，诗词不输，这天下，可有比得上你的男子？”
　　岚冷笑，“所以，我爱人何用？”
　　“那你可是心中有人了？”
　　“你若如此关心这个，还不如等我喝醉了再问！”
　　“可是，我怕自己没命陪你喝到醉呢，铩华。”阴鸷子再次欺近，这一次岚没有躲开，只是仰头望着他。“你是我唯一看上眼的女人，也是唯一可以杀了我的女人，你，”他的气呵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清凉的甜香弥漫开来，“知道么？”低喃的声音像是在对情人蜜语。
　　岚的眉头渐渐的就锁了起来，忽然眼中厉色一闪，狠狠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阴鸷子在最后的关头险险的避开。
　　“啊，现在不用担心了，若是你来杀我的，方才就会下手了吧，铩华？”
　　“我只是来喝酒的！”不耐烦地再次说了一遍来意，岚大步向前走去，阴鸷子随后跟上。
　　黑暗的酒窖内，从开着的门缝里，忽然间漏进了一缕蓝色的月光，携着袅袅飘荡的烟雾而进。岚坐在一个硕大如人高的酒坛上，一只脚还搁在上面，一只手撑在酒坛的边缘，像是怕自己真的喝醉了而掉下去一般，另一只手托着一个小酒坛，喝一口之后望着黑暗中发一会儿呆，然后又是一口灌下。酒窖内有一张桌子，阴鸷子坐在桌旁，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本来是不应该离开的。可是，今夜似乎颇不宁静。他的视线终于转移开来，凝神谛听。
　　“你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嗯？”岚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恩。听到了，又怎样？这是你宗内的事，不关我的事，不是么？”又是一口酒。
　　“真的是你一个人来的？”
　　“你说呢？”喝了酒之后，岚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明亮，此时正带着迷惑和烦躁的眼神望回去，带着醉意的时候竟然多了直勾勾的感觉，勾得阴鸷子心神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