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F.L.Y.young

3、要璃（下）

　　少女又踱回了房内，依旧站在他的床边，俯视着他。
　　“你是谁？”他第三次问她这个问题，声音听上去好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不能如耳。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如果你告诉我你是谁的话，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从他的方向仅能望见她的侧脸，却依旧能摄读到她眼里莫名的落寞。屋外的轻风与此刻自门窗吹拂而进，扬起她的墨发和长裙。少女怔了怔，转身，将门和窗关上。而在门窗关闭之前的夹缝内，他竟然瞥见了漫天的火红枫叶！
　　“现在已是秋天么？”
　　“是啊，你已昏迷将近两个月了。”
　　沉默于回答之后再次弥散在屋内，他本能的厌恶这种死寂一般的气氛。在逃难的时候，他一直活在这种氛围之中。他与她相望无言许久，最后是她放弃了。
　　“算了，这里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就算我不说，你若是仔细探查一下，也会知道的。”少女放下了双肩，也像是放下了什么，轻声道。“我是西女璃，要璃。”
　　这个名字！他着实怔住。
　　“我姓要，名璃。”
　　“你是西涧谷的人？西涧谷姽婳洞府的神女一族？”
　　少女盯着他，片刻后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人。”
　　西涧谷是几年前于一载之间就从武林之中落寞的正道宗门，门人极少，且只收女子，但谷中人人功夫了得。此宗门传为幽居谷内姽婳洞府的羽灵神妪所创，也有传言说她现在都还在世。西涧谷最有名的是《越女心经》，那些被挑选为谷中人的女子，就算根骨与奇才较之略差，却也能与其平分秋色。当然，这只是传闻，可是足见西涧谷实力之强。只是这个宗门一直隐匿在中原的某一处，没有人知道具体位置，所知的只是它与二十年前左右的一年之中销声匿迹，从此再无音讯。若不是从武林之中抽身退出，恐怕就是别派宗门觊觎《越女心经》，前去抢夺，然后灭其整门！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的确是相同的。
　　五年前，冥昊宗举宗突袭问剑派总部青龙堂，他身为堂主的父亲和身为青龙堂的少堂主的兄长，在夜里发来十万火急的求救信号，于是他，白虎分堂的少堂主，只留下极少人驻守，带着浩荡的部下赶往青龙堂，却不料途中遭到埋伏，而且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赶来支援的时候，白虎堂已然被插上了冥昊宗的星月蚀日大旗！再加上从青龙堂赶来的冥昊宗冥昊宗前锋部队，前后夹击之下，问剑派主力几灭殆尽。剩下的并非本家之人管理及组建的朱雀堂和玄武堂也不成气候，现在也日渐衰落。
　　那一战，那一个雨夜，他从未再次经历那如身置地狱一般的战斗！
　　等他终于带着寥寥几人拼死杀回青龙堂的时候，等待他的，是兄长冰冷的尸身，和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传达给他的，临终之言。
　　五年前的那一天，问剑派青龙堂和白虎堂除他和贴身几名心腹之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有哥哥的儿子因为在很远的地方修炼而逃过一劫……
　　五年前的那一天，毁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宗派，又兴起了另一个令人闻之胆寒的宗派。
　　五年前，江湖的那一场血雨……
　　五年前，冥昊宗的机关，令天下人惧与为伍！
　　为什么只有问剑派的人倒下，为什么冥昊宗的人能如此之快的端掉青龙堂和白虎堂？！
　　机关！他们战斗的不是人！是机关！那晚各种机关的碎片如飞雪一般铺了一地，而问剑派的宗人尸首，垒起了一座高高的人堆！其上插着星月蚀日的大旗！
　　血，雨，电……那弥漫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仿佛又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的回放着令他无数个晚上浑身冷汗的惊醒的恐惧。
　　这浸在血雨里的回忆，他被不想再唤起。可是，它又回来了，如附骨之蛆。他猛一提神，狠狠抛开这些令他疯狂绝望的纷繁记忆，盯着要璃。
　　他依旧在犹豫。如果要璃所说为真，那么她可能就是西涧谷最后一人，那么他们确实是同病相怜。可若是她在说谎……不，无论她说不说谎，他都不应该与任何人扯上关系！他要确认的只是自己的安全与否而已，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多谢姑娘相救。”
　　“真是固执的人啊，你是问剑派的人，对吧？”
　　他猛然望向她，眼里有藏不住的震惊。
　　“你在昏迷的时候说了不少梦话，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的。放心吧，我支走了所有人，所以听到你梦话的就只有我一个。你姓青对吧？青什么？”见他继续紧闭着双唇，无意言语，她叹了一口气，“互通姓名是最基本的礼节吧。算了，我不问了。”
　　“青浅……青剑，我名剑。”他已经多久没有报上过姓名？而此刻下意识说出口的，却不是他惯用的假名，而是真名，父亲给他起的名字。父亲……
　　“知道了，青浅。”要璃的红唇勾起浅浅的一笑，道。“等会儿我会拿换洗的衣服和午饭过来，你的伤口还需要换药，不要随意走动，不熟悉这天堑山的人很容易迷路的。”说完后，她就走出了房间。留给他再次寂静的空室。
　　不要随意走动？他是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虽然又要再次一个人，可是，一个人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失去了！他一定要在要璃回来之前离开，远远的，越远越好！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如果他再呆下去，要璃，二虎，还有方才听到的阿牛，都会有危险！
　　他要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