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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血樱之林 ...

  •   今日国内有盛典,幽冥国国主亲临我华胥,但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公的母的,就连那还未成精的小蒲公英都飞去了灵姗殿广场。众生云集,不为别的,就为一睹那鬼帝擎苍的玉面君容。
      听说这一届的鬼帝长得玉树临风,秀色可餐,虽不为女子,但也可称得上蓝颜祸水。
      我虽不大有兴致去观赏这传说中的美男,但被身边的小夜合花精整日里的熏陶唠叨,一口一个“擎苍君怎么怎么的翩若惊鸿”,“如何如何的宛若游龙”,恐怕也难以不好奇个一二分吧。

      可偏偏昨日傍晚,母神召我晚膳,迟迟用完甜品,才摸着我的发髻,语重心长道“明日里,你不必同长姐和诸位哥哥们一起去灵姗大殿候驾了”。
      那时我便明白了,画戈的身份不便与嫡亲的姐姐兄长们一同出席大典。幸而,我若非被这夜合撺掇的,本也不关心这鬼帝,于是便乖巧地诺了。

      东方既白,海风习习。
      殷红的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死在对岸的峭壁之上,夹杂着飘落山涧的樱瓣,无力地轮回。一袭紫衫青丝的小娘子正翘着二郎腿,仰躺在一棵不知年轮的血樱丫子上。
      我闭目养神,背手在后脑,心想,此刻害我不得心宁的小夜合定还没有起床。

      夜合是一朵晨开晚闭,香味幽馨,入夜更烈的夜合花精,性喜半阴半阳的湿润之地,长在久无人居的霁华殿前。经过两千年不温不火的放养,待我在殿前发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小花甚是可怜,一缕遗香飘忽不定,四下又无仙气琼浆,恐怕再不汲一口仙家之水,明日金乌飞升之时,便是她修为尽散之日。
      想来这夜合花生世凄凉,幻于野草之中被我发现也算有缘,况我自小被母神教育,对这些个花花草草的生灵们需怜爱有佳。当下悯心一动,便剜了胳膊,顺了两滴血渡与她解燃眉之急。
      后来,这夜合花精也算争得一口气,借了我的仙血,竟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羽化成仙了,现今是一朵仙龄两千年的小花仙。
      记得那日,前去霁华殿查看我的劳作成果时,白晃晃的从眼前跳出一位灵巧夺目的小仙子,打头便唤我姐姐。我现下一蒙,以为幻听,蹲在草丛中一心一意地寻前些日子救下的小花。
      这小仙子一蹦一跳的挡在我面前,忽闪着水灵的眼眸:“姐姐,是否在寻一朵馨香的夜合花?”
      我茫然地点头:“你可曾见着?”
      小仙子莞尔一笑:“烦劳姐姐挂心,夜合不才,正是仙尊四十九日前,滴血之恩救下的夜合花精,现已承恩位列仙班,请受小仙一拜。”说完,这姑娘便收敛了调皮,恭恭敬敬的朝我一叩拜。
      我当下即傻了眼。
      旁人可能不知,渡人成仙,羽化百草之事乃是上仙和大地之母所司,且这开天辟地以来可允此事的上仙,掰掰手指不过那几位远古仙尊。我一介小仙,丁点的法力尚不能运用自如,何以度人成仙呢?
      “你确定没搞错?前几日我只是施血救了一朵干涸的小花,如今她能存活已是不易,怎可能不消几日就成仙了呢?”
      面前叩首的小仙娥听了我话,上前来泪光闪闪的拉着我的衣袖:“仙尊姐姐莫不是不要夜合了吧,这霁华殿无人至已久,除了仙尊便无二人了。虽然小仙仙龄低下,难道还能将再世恩人认错了不成?!”说罢,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
      我哑然,被这小仙子一口一个仙尊叫得心虚,抚了抚额道:“你不要再妄称我仙尊了。我在华胥乃神母养女,长公主妹妹画戈,仙龄还不至仙尊的地步,你还是唤我一声姐姐吧。”
      小仙子听了这话,立即破涕为笑,笑颜盈盈地大唤我一声:“姐姐在上,我夜合今生来世都愿做恩人姐姐的奴婢,以报仙尊滴血之恩。”
      “是姐姐。”我无奈的纠正道。
      只因一时的怜悯,现今徒生了个小尾巴,整日跟我身后叽叽咋咋地扰我心神。拜夜合所赐,每日里顺耳多听了不少八卦奇事。现下,我这陡然升起,并且久久难以扑灭的好奇之心,归根究底也是这小花仙搞的鬼。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我郁结一口闷气,闭眼朝着云彩大吼一声:“擎苍君!!!!!!!!!!!!!!!!!”
      。。。。。。。。。。。。。。。。。。。。。。。。。。。。。。。。。。。。。。
      霎时间,林间鸟雀惊作一团飞起,这棵硕大的古樱树也震了三震。

      “你这是要拆了我的树丫子吗?六六。”
      一阵好听的声音飘入耳中。
      “呃,谷雨你醒啦。”
      我被这悦耳声音的主人唤起,颇为懊恼的挠挠后脑勺,不敢向懒懒躺在对面枝桠上的男子望去。
      那男子一边支着前额,一边有条不紊的顺顺腰间的流苏,眼里满满是笑而不语的光点。
      眼前这面容清秀,雅致闲逸的青年男子正是我所栖之木的仙灵。

      这一带的血樱之林延绵无边,东起暘谷,西至忘川,南接幽冥血海,北承华胥大地,呈一尾蜿蜒蛰伏的卧龙状隔着幽冥和华胥两国。听谷雨说这片血樱本是一般的樱树,上亿年来,吹着从海上汹涌而来的血色海风,渐渐地便迷失了他本来的颜色,好似笼罩在一片血色浪漫之中,四季一色,不腐不朽,只在每年秋分时节飘散一些落英。届时,林中寄居的一些鸟兽鱼虫,山野孤魂都会出来觅食,一般灵力低下的小仙都不敢再逗留此林了。
      谷雨作为这片樱林的主人,是其中最茂盛的一株血樱,莅临华胥与幽冥交界之处,长在最狭窄的血海悬崖间的一块平顶之上。我心情烦闷之时常常爬到树上,看对岸的残阳被血色一点一点地吞噬。谷雨说,正是我这极为变态的爱好,才成就了我俩的友谊开始。我倒也不介意被人如此调侃,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谷雨常常自诩是这颗古树的仙灵,可是却连名字都是我帮他取得。

      初遇谷雨的那天,我照例被夫子训了,百无聊奈的爬到这棵树冠上练习引火术。我右手捏一诀,嘴中喃喃念叨术语,只听见砰地一声,没点着左手间的树枝,竟把我的裙裾点燃了!

      术业不精不要紧,姑娘家赤身裸体,还有可能是赤身焦体那可就糗大了。我心下一急,拔了随身的短刃哗的一下,壮烈地把燃着的裙摆割断了。
      望着火焰中的缎子随海风妖娆的舞着,似一只飞蛾涅火欲生,在空中旋了一阵之后,终究还是归于尘土化成灰烬。
      回过神来,指尖隐隐作痛,方才惊觉,刚刚急于灭火,短刃不小心伤了手指,正啪嗒啪嗒的流着鲜血。
      五哥说过,每一滴血,都是一只生灵。
      看这情景,已经有一、二、三四、五六只生灵从我手中流逝了。为了抢救这些生灵,我赶忙抓一把樱瓣胡乱的糊在指尖,竟也有些许的止血制痛之效。
      天色已晚,方才引火烧身的余痛未除,这一带又挨着幽冥,恶鬼颇多,我一女娃娃不免有些害怕,便想打道回府。起身正欲往下跳,却发现树下有一白皙裸男茫然地向上望去。

      他显然是在望我。
      显然,他“孑然一身”。
      显然地,等我发现这一奇妙光景,已经来不及止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了。
      我大叫一声,噗通一下,和这位第一次相见就坦诚相待的男子咕溜溜,一滚两滚抱作一团了。
      这个奇怪的会面不免有些尴尬,我强壮镇定,就着晕头转向的姿势问道:“何许人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
      对面这男子坐起,淡淡答道:“别问我。”

      想起第一次与谷雨的见面,我便底气了起来:“别笑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帮你起的名字。”
      “谷雨吗?在谷雨时节相遇,以此为念,便唤我谷雨。”面前的男子眯起细长的双眼,忽闪的睫毛之下隐隐让我觉得有种威慑力。
      “多好听又诗意的名字。”我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本姑娘觉得不错。”
      谷雨撇撇嘴念念到:“幸好不是在大暑与你相见,大暑大暑,大番薯........”说完还翻了翻白眼。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刚刚呼喊什么?”谷雨说着,盘腿倾身,一双凤眼盯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哦,难道我家画戈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才没有呢!”我急忙撇清,“都怪夜合那个丫头,每日里在我耳旁唠叨,擎苍君怎么怎么英俊怎么怎么风流。现下,母神不让我出席大典,搞得我被往日积压的猎奇心理骚弄的不行。”说完便无奈的摊一摊双手。
      他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颌,就着这无比高雅的姿势点点头道:“原来你也爱慕那个擎苍啊。”
      我正欲赞同,一回神听清此话,便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毁我英明的人。
      ——究竟是怎样理解才能歪曲成我喜欢那个鬼帝啊!
      哼哼两声:“懒得理你,本姑娘回宫去了!”
      见我真置气了,刚刚戏弄人的谷雨跟在我身后洋装追赶,还稍带歉意的大呼“我错了我错了,六六,小六子!”
      我并不理会他,头也不回的奔向林子出口。
      谷雨的声音渐渐地远了,却依稀感到有一个不同于自身频率的气息尾随着我。
      刚刚与谷雨交谈时就有这种感觉,却被他恼得没在意,现下四周僻静,这气息越发分明了。
      我心中惴惴不安,琢磨着要是孤魂猛鬼怕是不好对付。谷雨又不在近身,乱想一通之后鼓足肥胆,猛一回头,左右迅速一览,捕捉到右边一条小径忽闪过一对荧光的眸子,泛着点点琥珀色的晶亮。这对眸子一顿,似也吃了一惊,便化作一抹白色的身影,窸窸窣窣,向林子深处逃窜去了。
      约是一头寻常野兽吧。
      我宽了心,稳稳向谷内宫中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血樱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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