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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责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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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桃丽丝这女人,那可就源远流长了。
在弗瑞多尔的记忆中,所谓童年,尽是这个女人的身影。应该说,没有这个女人,他就没有童年,那些玩闹的、欢脱的、捣蛋该挨揍的时光,就像碎玻璃,在梦中的阳光下发着光。
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已是一头白发如雪,不是希亚尔那种温和又生机的纯白,而是一种沧桑耗尽般的苍白色,一双深邃的深蓝色眼眸静静的,那时候谁看到她,都觉得像是看到了孤高的女神,所以后来知道她真面目的众人,都险些集体泪奔。那时候被管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弗瑞多尔有幸在一次出逃中遇见了她,被她发现了他的劣根性,两个人如遇知交,那是相见恨晚。砸玻璃放图钉涂胶水,上掏鸟蛋下捣蚁穴这种事,都是桃丽丝教的。
每次犯了事,桃丽丝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站在他后面,弄得那个人也哭笑不得。
那是弗瑞多尔精密如机器般的时间中,真正的所谓童年。
十二岁生日那天,桃丽丝如从天降,送了他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原石,说只要有事通过项链叫她,她都会赶到。
但是弗瑞多尔一次都没有叫过她,他总觉得只要叫过她一次以后,自己就会被抓住的。被谁?他不知道。
桃丽丝走后弗瑞多尔浑浑噩噩地走进宿舍,浑浑噩噩摸出钥匙打开门。他走在路上想着莫名其妙的生与死,想着自己的人生和那些坚固的囚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不惧怕死亡,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钥匙在锁槽里反转了三圈半,他出门前是要反锁门的,要不让那个捣蛋鬼跑出去就不好玩了。
细微的“咔”声后,门开了。弗瑞多尔走进去,震惊地看着满屋狼藉,茶几上的盘子水果零食桶落了满地,凳子桌子垫子也七零八落的歪倒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留着明显被敲砸的痕迹……这是……被炮轰了?弗瑞多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偏头突然就看到了抱膝坐在窗帘阴影里的孩子。
“哥哥?”希亚尔抬起头,美丽的大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挂着泪痕,一头纯白色的发丝乱蓬蓬地顶在脑袋上,纤细的身体颤抖着。看着他,那双充满绝望的眼中又有泪水不断滑落。
“希亚尔……这是怎么了?”弗瑞多尔极快地跑到希亚尔身边,半跪在他面前。脑中不住地推测,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人入室……不会啊,宿管开会没多久时间,而且刚刚他开门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啊。
“哥哥?”希亚尔再次轻轻地喊他,好像有点难以置信,清澈的瞳孔倒映出弗瑞多尔疑惑的眉眼。
希亚尔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弗瑞多尔轻轻抱住他,再次放柔口气开口问道:“怎么了?”
“哥哥……哥哥!”希亚尔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弗瑞多尔心里越发没底,他只能用力抱紧怀里颤抖的身体,一边轻声安慰。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希亚尔断断续续地哭,依旧情绪激动,“刚刚……刚刚我在窗边看到哥哥回来了,正在高兴……结果哥哥就被那个猪一样的大个子打了……还……还掐了哥哥的脖子。我……我很着急,门又打不开,窗子又砸不烂……我……”
“打住打住!你说窗子砸不烂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十三楼?”弗瑞多尔听得冷汗直冒。
“我……我、”希亚尔抬起头,抽抽搭搭地撅起小嘴,挂满泪痕的小脸让弗瑞多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又不知道怎么办……只想快点到哥哥身边去。我看到哥哥好痛苦好痛苦……然后哥哥和那一帮人都不见了。”希亚尔估计是哭累了,把脸埋到弗瑞多尔的胸膛里,轻轻的呼吸触到弗瑞多尔敏感的皮肤,弗瑞多尔只感觉到小腹一下子收紧。
估计桃丽丝出现的时候设了障眼的结界吧,其实她虽然性格乖戾做事还是出人意料的严谨的。因为露尔琴的课弗瑞多尔和卢约娅还有奇葩二人组算是提前下课,宿管们又去了一月一次的例行会议,这个时间宿舍原本就没有人,要不是这样索洛夫也不会出手,不过没想到就是这样桃丽丝还是设下了结界。
“咳咳。”干咳两声,弗瑞多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热流,只是轻轻地抚摸希亚尔凌乱的发丝,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见希亚尔没什么反应,反而有直接在他怀里睡着的架势,弗瑞多尔狠下一条心推开怀里柔软的身体……直接伸手去掐孩子的小细腰。“所以我说你个小坏蛋,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这是十三楼啊!还好这玻璃修得结实,不然你小子就成摔烂的浆果球了你!别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你这个小坏蛋成天在家里给我捣蛋我想挂还挂不掉呢!不准有下次了听到没有?”这样说着,原本是在教训希亚尔,却有一股温热的浪潮漫过弗瑞多尔的心脏,那些囚笼里的鲜花,突然就有了绽放的理由。
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在纠结于“活着”这件事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主观地蒙上了一层消极的阴暗。其实那个人对他的庇佑是种守护而不仅仅是阴影禁锢,而且他活着对有些人的意义也是那么重要。
没有责备,却酸涩得让人想要流泪。
“哥哥……唔,轻点。”被掐小腰的希亚尔最终败下阵来,咯咯笑两声开始求饶,“不会有下次了!”他承诺。
晚上睡觉的时候,弗瑞多尔听着身边希亚尔均匀轻柔的呼吸,忍不住侧过头去在他漂亮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就着月色端详着孩子平静的睡颜。那精灵一般的银色睫毛在月色下清晰可数。
怎么会……那么傻呢?
这世界上的一切生物,不是都想尽办法地活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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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顿管。达克尼斯里的高级小餐馆,有小包间,一般只有贵族中的贵族才在里边消费,因为达克尼斯原本的食堂准备的就是非常高级的贵族料理了。
西莫蒂豪迈地吃下一个火牛腿饼,看了看身边的伊丹洛,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听到伊丹洛淡淡地问了句:“可以帮忙吗?”
留着茶色大卷发的女孩穿着一身纯白的棉裙,琥珀琉璃般的眼睛盛着阳光。她轻轻地笑,也不答话。
而在她旁边的那个强壮的男子却开口:“虽然这件事很吸引我,你们的勇气和热情也足够我仔细对待,但是,我想说面对一个级别未知且高出我们平均水平太多的对手,没有速度系的刺客或盗贼牵制我们是不会有胜算的。”这是一个身材非常健美的男子,身体修长,紧致却不夸张的肌肉中却像是蕴含了钢筋断裂般的力量。一头罕见的黑发下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像是宝石般剔透,浓黑的眉微微拧起,立体雕像般的脸上却莫名带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没关系,布雷德。只要你同意了,我们再去找人就行了。”西莫蒂笑嘻嘻地答应。这奇葩二人组真是死性不改。“卢约娅呢?”
女孩漂亮的眼珠子转两转,正要开口,小包间的门却被打开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门口,干练瘦削的身材,漆黑的刘海遮住一双漆黑的眼。
“算我一个。”弗瑞多尔抬头,撞进一双墨绿色的眼瞳。那双眼瞳里,像是有刀剑迎面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