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梦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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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原】
袭灭天来最终还是放过了一一。整顿全军，大军压境。
袭灭天来不讲预知神迹，只看现实。神若有迹，证吾眼前。
今夜的莫离原，腥风，比往常更加浓烈。
血战百里，遍地枯骨；千万人的牺牲，成就，荣耀，往往只归于一人。万骨山河由血河来一统。
袭灭天来，六祸苍龙。
不并存的双雄，夜下铺出亘古之战。爆裂的巨石，摧移的地脉，招招式式，惊世绝伦。
众人已然退至数百丈外，难进战团。
至强一招即将交接，异变陡生。无名与千流影闯入战团，袭灭天来以一敌三，不敌败走。
虽是功败垂成，袭灭天来却并不挂怀，仿佛这般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有多少期望就有多少失望，有多么期盼神迹，就有多么愤怒神迹不存。袭灭天来，你仔细想想，自己究竟在挣扎什么，究竟在追求什么。
一一临走时的话言犹在耳，字字句句直击他内心。
天地不存佛魔不容，他的真实，究竟在哪里？千百年的挣扎，千万人的血泪，是否就真的能换得他苦心孤诣所追求的真实？
惶惶然茫茫然，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已被毁灭的半身。自己所有的不愿不甘彷徨痛苦，他一定知道。
这般想着，不期然遭遇吞佛童子拦截。朱厌一挥，七佛降魔阵出现，巨大莲花绽开，清圣的佛者缓缓走下。
原来他也早已背弃自己，投向一步莲华。
然而刹那间涌起的，竟然是得偿所愿的欣喜。果然，你没那么容易死。
此时的袭灭天来，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成败荣辱，愤怒质疑，执着痛苦，再不能扰他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回望过去，观照内心，他终究找到那早就被他抛弃的，不愿承认的真实。
一步莲华。
第一次，他终于能正视一步莲华。
也终于正视自己。
吞佛童子负手持械，静观战局。他曾设想过两人重见的场面，却从未想到是如此……友好。
宿命纠缠的半身，默然对立。
袭灭天来神色变幻，最后闭了闭眼，回复平静。
“呵，一步莲华。好久不见。”无奈苦笑。不再挣扎，不再愤怒。
“她让我明白了很多，你也是，对不对？”那人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故意的。”早可度化他，却非要以身布局，兜兜转转一大圈，让他自己领悟。
带着孩子气的抱怨话语，让佛者不由带了三分笑意。伸出手轻声呼唤，“袭灭天来。”
看着伸出的那只手，袭灭天来终于愿意承认，这是他的过去，亦是他的未来。
红色的死，金色的生，原始由我，复归为吾，世道修心，再生涅盘，七佛灭罪，如来大悲。
业障回归之事如此顺利，自然是仰仗一一阵前的论道，或许还有相处时的潜移默化。
一一既然肯助他收复袭灭天来，心中定然已有取舍。放下执念，方证菩提。
吞佛还要留在魔界，只是这毫发无伤的样子……一步莲华只得拍了一掌。
“一步莲华天命已尽，即应天道，入轮回再修。”圣尊者正式道别。
吞佛童子默然不语。
这一局，还没结束。
“嗯~？”一步莲华心头一沉，暗道不好。
刹那间天际风云变幻，星辰运转错乱。九州生气恃风雷，天道震怒是为谁？
【荒林】
同命之术，以精血或八字为媒介，将两人命数相连，一方死亡则另一方同样身亡。一一曾想能否用这法子救父亲一命，只是一来不得其法，二来这法子限制颇多，未必奏效。何况圣尊者之死乃是天道运转中的节点，不似天子等人那般可轻易更改。
不过无妨。残破的记忆与束命的勾玉，给了她有另一种方法：绑架天命。以血为媒，将多人的命数与一步莲华相连。圣尊者若死，他们的命数也将被打乱。看天道是扰乱命数，还是留住一步莲华。
虽然观命之术已经无效，绑架台面上的大人物总是没错的。
双城时期收集的命数虽然大多断绝，手头还有苍和识玲珑。
魔界中虽不能妄动，如今也有叶小钗，九祸，任沉浮，补剑缺，吞佛童子。
而中原，则有一页书，六祸苍龙，寂寞侯，萧中剑，无名，莫召奴，还有那个假冒的素还真。
林林总总十数人，有些只是顺带。从不老城开始，她所做的一切便皆是为此，小心翼翼，至于叛逃或是救人，不过顺便。
六祸苍龙寂寞侯等人足以改变现下局势，而苍与吞佛童子更是关系到将来局势变幻的关键人物。
分量最重的要数一页书跟叶小钗了，这两人和素还真一道维系着这个时空千百年的运数。
这些人的命数一乱，整个时空也离崩溃不远了。
苍天，看你敢不敢，与我赌这一把！
如此逆天之术，天道岂会坐视。天罚之下必不能留存。
以她之力自然无法抗衡天罚，但是她有天赋奇阵。
一一的天赋奇阵，并没有全部崩毁。最内里的那个与生俱来，乃是系命之阵。直到风水禁地阵法崩毁之后，苍才初窥端倪。
弦首无论如何都无法推算半点她的命数，甚至无法逆向推演出她的出生。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从最开始，她就不该存在，不能存在。
违背自然法则，本当毁灭。
然而这逆天的法阵，却让她躲过了天道的监控，成为时空中的异数。
绑架气运的逆天之术加蒙蔽天道的系命之阵，一步莲华，我必救你。
盘膝而坐，逼出全部系命之阵，加诸于勾玉之上。
一时间天地异动风雷巨变。星辰即将脱离应有之位，时空运转的法则即将被打破，天道震怒，却找寻不到踪迹。
同时不应存在之人形迹乍现。
天际阴沉雷云密布，酝酿着数道九天雷劫。云层越积越厚，风雷之声呼啸，夹杂时空碎裂的脆响。
灭世之灾将要降临，天地秩序将要重铸，不容于世之人将要剔除。
我才是那个，天地不容的人。
然而纵使粉身碎骨形神俱灭，纵使覆灭天地，在所不惜。
从容闭上双眼，等待天罚的降临。
一步莲华赶到时，雷劫刚成形，咒术也即将完成。天地命数与他的骨血，将在下一刻化为齑粉。
所幸系命之阵并无防御能力，轻松的一掌便将内中勾玉化为飞灰。旋即阵法归位天道回复，一切危机化于无形。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方才那末日来临般的场景仿若幻梦。
出乎意料的变局，一步莲华陡然出现。被那心心念念的身影半抱于怀，一一大脑一片空白。
这有些木木的表情，一如幼时。那时她还是个懵懂天真的璞玉，那时他还是初为人父的迷惘者。
心中一痛，“傻孩子。”
一一也愣愣地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又是这样，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待，轻巧的付诸东流。
“一一，如今吾之业障归身，得证大道，已是圆满。汝又是何苦。”
回身抱住他，好久好久，真的分别了好久好久。
久的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熬过来的。
“一一，吾之骨血。吾唯愿你平安喜乐，这般任性之事，休要再犯。”
埋在怀中，只一味的摇头。
一步莲华抬起她的脸，只见一一泪水仿若决堤。“一一，放手吧。这一世，便成全我，可好。”
又是这样，又是这个语气，又是这么任性。事到如今，我不放也只有放手了。
至少，见到了你最后一面。
泪眼朦胧中，那人身影渐渐淡去。眼波流转，依旧是温和从容。
最后随风而逝。
一声长叹，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知天命，晓命理，身居逆天改命之命格，终究改不了那人如金玉磐石般的坚持。
最终，你拯救了你的苍生，度化了你的恶念，成就了你的如来大悲。徒留我一人在这苍茫世间踽踽独行，在这悲欢红尘挣扎起落，尝遍痴迷孤寂，求而不得。
慈悲亦是无情。一步莲华，一一因你而生，却只是你所爱苍生之中小小的一员，去留因果毫无留恋。真是，好狠的心。
或许是该恨的吧。然而心中纵有失落，依旧无怨无尤。情到深处是成全，一步莲华，我成全你。
“汝无恙否。”沉默良久，魔界第一战将忍不住出言。
“无妨。”也罢，他成就他的大超脱，我沉迷我的红尘纷扰。生死有命，何必执着。
少女一路的执着努力他皆看在眼里，呕心泣血逆天改命只为保住那人，最后却依旧是如此结果，端是让人唏嘘不已。欲劝解一番，却发觉宽慰的话语于他实在是一大挑战。
于是只得转移话题，“接下来汝有何打算。”
一一也不欲沉浸悲戚中，思索一番，答道“大概是去天波浩渺吧。”
袭灭天来已死，魔界已无容身之地。何况自己强硬的命格，还有脑海中闪现的惨烈景象，都需要和那个深知天命的无限定义探讨研究一番。
父亲用性命保住的这世间，总不能眼睁睁看它毁灭。
“你还是留在魔界玩你的无间道么？”
“吾虽玩弄心机，可不曾背离魔界。”
“那么他日战场相见，我可不会容情。”你就装吧，被我爹和我联手洗白的吞佛，哪里还舍得对苦境下手。
“哈，吾还正担心汝心软下不了手呢。”
话音落，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离别之语不需多言，银锽黥武援兵将至亦无闲暇作这儿女之态，一一当即化光而去，吞佛则拖着伤体回转魔界。
天理命数终究难撼，结局依旧逃不过生离死别。只是那些不经意间偏离的细流，终将汇聚成浩荡江河，冲垮天命的既定轨迹。当然，那已然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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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一梦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