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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温柔月光 ...

  •   第九章温柔月光

      眼看那人走出食肆,徐书颐跺脚道:“这贼子杀了咱们的马儿!我的好马儿,乖马儿,我、我……”这匹紫燕骝跟随她一路从长安来到这里,患难之情可谓深厚,书颐眼中泪珠滚了又滚,终于跌落脸颊。

      她正要奔出去查看紫燕骝的尸体,忽然有人在她耳边笑道:“您还没吃饭嘞,怎么就要走啦?吃了再走也不迟呀!”那声音又油又滑,恭敬做足了八分,还有两分却是轻蔑与威胁。

      书颐大吃一惊,转头一看,只见店小二手托餐盘,贴身站在她背后,正不阴不阳地笑吟吟盯着她。她呵斥道:“没规没矩,你跟谁这样讲话?”话音未落,店小二忽然伸出一只油手,往她肩头慢慢按下,笑道:“徐小姐,我们这儿的菜当真做得不错,不比皇宫御膳差多少,您就赏个脸儿,尝尝味儿吧!”

      书颐被他按得一寸一寸矮了下去,直跌坐在食肆内宽凳上。见书颐受制,方陵仲大怒,拔刀而起,只见银光贯日,宋家刀法横空出世,几乎劈碎店小二的头颅!他这一刀比起寇仲也不差多少,功力或有不足,招式足以弥补。

      然而还是差了一点点的,只有一点点。店小二如同泥鳅一样,也不知他怎么头一偏、脚一滑,就从刀锋下溜了过去。他向后厨中逃之夭夭,却将托盘中四样小菜精准地掷在桌上,呵呵大笑道:“几位都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却连一顿饭也不敢吃么?这里到长安尚有一千多里路程,你们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岂非要活活饿死!”

      令月忽然展颜一笑,血脉中的纯真妩媚显露无遗,如一朵玫瑰在陋室中含苞绽放,顿时香满一室。此时气氛险恶,食肆中的其余闲人要么溜之大吉,要么虎视眈眈,窗外马蹄哒哒声、人群奔跑呼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的杀意凛冽得要刺痛肌肤,谁都知道他们四个少年男女已身陷重围,谁也不知她怎么笑得出来。

      小武一双灵动慧黠的眼睛忽然静止,他呆呆地看着令月略带稚气的绝色容颜,一时瞧得痴了。他的双眼中除了极度的喜爱与留恋外,竟还有一种奇异的伤感与痛苦,像是在说——这人生怎么会这么长!这样折磨人心,这样辗转难当,我怎么熬得下去啊。

      他默默低下了头。

      令月拿着一角金锭,向店小二道:“饭虽然还没吃,但我们还是先把帐结了吧。”店小二仓促回头,正要嬉皮笑脸地说一句什么,那一角金子已经追上他的脚步,直射进他右肩关节里。小二惨叫一声向前倒去,头磕在门框上,他不敢再出声,喘息着慢慢站稳,怨毒地狠盯李令月一眼:这人右边胳膊无力垂下,竟是被那道劲力卸了。

      围堵的众人起了一阵骚动,有离得近的,畏惧地后退几步。

      “先吃饭。”令月把象牙筷子放入徐书颐手中,轻言细语,“到底是承乾太子留下的班底,衣食住行样样精细,这几样菜做得不错,可以尝尝。等吃完饭,我们去广德寺住一夜,明日再走。”

      书颐微怔:“我们要在遂州过夜?”她只想立刻离开。

      “李承乾的儿子怎么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当然要作生死之拼。”令月道,“你别怕,他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倚仗着人多势众而已。”

      “嗯,我不怕。”书颐沉默片刻,振作精神,向负伤的店小二喝道:“怎么才上了这么几样菜?其他的菜呢,帮我催催厨子!”小二一趔趄。

      方陵仲忍俊不禁道:“你也恢复得太快了,吓到他了。”书颐哼笑。

      “哥哥姐姐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小武忽然道,“刚才令月姐姐打伤了他,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在饭菜里下毒?”

      “这你就放心吧,天底下就没有令月分辨不出的毒物。”书颐骄傲道。

      “哦。”小武点点头,埋头扒饭。

      书颐顾盼神飞,笑着点了点小武的额头:“你看看我们三思,年纪小,长得俊俏,心眼儿也挺多呢,有前途,有前途!”方陵仲捧场地陪笑。

      “等等。”小武顶着被她戳红的额头,慢吞吞又说了一句:“店小二也许不敢下毒,但他可以往菜里吐口水,掺沙子,扔鸡粪……对了,我看见食肆外面有鸡笼。”

      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这么恐怖的事情,书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五雷轰顶似的坐在那里,忽然一把扔下筷子。令月忍着笑按住她:“别怕,不会的。”

      书颐尖声道:“你能检测毒物我知道,但你莫非还能检测口水?”

      “……谢谢,我还没有那么神。”令月抚额,“桌上的四样小菜可以吃,那时敌人志骄,认为我们必败,绝不会想到用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来出气。至于后面上的菜——我们不吃也就是了。”

      书颐缓过一口气来,点头道:“你说得很是……”话音未落,店小二愤慨道:“你们这些小娘皮,把老子看得忒低了,老子曾是魔门灭情道长老,当年名列□□榜上十大高手之第九名,后来跟着称心宗主一起入宫,就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你们当老子是何等样人!”说着,“没眼界的臭婆娘、没见识的小蹄子”这样骂将起来。

      书颐牵动了八卦神经:“称心?是承乾太子的那个男宠吗?哇,原来他是魔门灭情道的啊!哎,男色啊男色,男色误国——”小武电光火石般睃了她一眼。她浑然不觉,冲店小二叫道:“你给讲讲呗,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地,不就是你知道的那么回事。”店小二闷闷道,“你们李家的那点破事儿,天下人谁不晓得?无非是太子失德,爱宠遭难。”

      “这我当然听说过。”书颐强调:“细节,我要的是细节。”

      “唉,现在的小娃儿,什么也不懂……”店小二的嗓音变得苍老了,他喃喃抱怨。“隋朝末年,天下大乱,江湖势力也加入这逐鹿之争,李家渐渐占据大势,眼看要夺取天下。慈航静斋选了秦王李世民,魔门阴癸派却选了太子李建成。后来玄武门之变中,李世民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做了天子。从此,魔门势微,天下崇佛。”

      徐书颐和方陵仲没料到他讲得这么远,不由怔住。小武低着头不吭声,不感兴趣的样子,手指却慢慢用力抓紧了桌角。

      “李世民虽然教静斋捧上了帝位,自己享福日久,却也对静斋生了忌惮,后来颁下一道圣旨:天下所有要做和尚、尼姑的人,都要先让他朝廷来考上一考!通过考试的,朝廷颁发了度牒,那才是正经和尚、正经尼姑,否则便是野和尚、假尼姑。”店小二嘿嘿一笑,“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慈航静斋没有办法,只得暂时退回她那帝踏峰上修身养性。我们圣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各门各派自然花招百出,都想往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去。”

      书颐惊讶道:“你们想出了什么花招?”店小二望天嘿嘿冷笑不语。书颐眼睛一转,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使出的那一计便是三十六计之——美人计!”

      店小二奇道:“什么是三十六计?”徐书颐支吾不答。他冷冷道:“你说得倒也不错。这一招美人计虽然老套,却是最管用的。可惜我邪极宗胆子太小,并没有第一个使这计谋。我们不过跟风罢了。”

      书颐惊讶道:“谁是第一个——”令月在桌上轻轻一拍,斥责道:“你这小老儿,我们听你说话,你胡诌两句村话也罢,现在倒越说越远,越说越有趣了!”

      店小二望着她,冷冰冰地笑道:“到底是亲生女儿,还是维护自己的老娘!”他不理会令月警告,径直道:“第一个使出美人计的,便是当时阴癸派的宗主婠婠。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明空送入李世民的后宫中,假托姓武,做了一名小小的才人,就是当时的武才人了!”

      这话犹如一枚炸弹,现场原本聚集了数百名杀手,这时都安静下来,怔怔望着鬓发苍苍的“店小二”。徐书颐目定口呆,站起来大声道:“你、你说什么?武皇后是……是婠婠师祖的女儿!”方陵仲皱眉不解,伸手扯住她衣袖,是个安抚的意思。令月冷冷瞧着店小二,脸上神色渐渐转和,伸手端起茶盏慢慢啜饮,像是兴味十足。小武把手轻轻覆在桌面上她留下的指痕处,低头专心致志的样子,像是个认真描红的少年学子。

      “小丫头,你激动什么?”店小二笑道,“你见过婠婠?”

      “我自然见过。”书颐脸上阵红阵白,又是紧张又是激动,“那是我五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去长安,有一天夜里见到的。她真美!我从没见过这样风流标致的女孩儿,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肌肤、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让人看了就全身发软,真想拉住她的手,一辈子也不放开……”

      小武像是受不了她似的,摇头轻轻“啧”一声。

      “是她美,还是你娘更美?”问这话时,店小二的笑容很古怪。

      徐书颐瞬间茫然:“……这、这怎么能比呢?这不好比的,她们两个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突然醒悟,抓住李令月的肩膀摇晃,“天哪,婠婠师祖是武皇后的娘,那也就是你——外婆——”

      李令月又是淡淡一笑,眼中竟有一丝神秘的意味,波光迷离,像是来自深沉暗黑中的精灵,美而近乎艳。

      书颐愕然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像她?”

      “令月公主像婠婠么?我不觉得。”店小二森然道,“倒是另一件事情比较要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们俩长得很相像哪!”

      “我?”书颐伸手指着自己,惊骇已极。众人哗然,几百双炙热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脸鉴别比较。现场气氛可谓诡异。方陵仲喝道:“你这老儿,到底想干什么?”

      书颐这才醒悟,方才自己不过是随口和店小二闲聊两句历史八卦,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自己这是落入了旁人的圈套么?然而眼前的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呢?这一切行为都是那么的诡异和无逻辑……

      她慌忙道:“不错,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清楚,但很显然,他说这些话是想找死。”李令月拨开徐书颐犹自抓住她肩膀的手,冷冷说。小武一怔,手掌轻轻落在桌子上。

      人群中冲出一个红衣红裙的女杀手,出手快捷如电,从背后一刀砍向店小二的脖颈。店小二机警得很,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向前猛冲出一丈有余,力图避开她的刀势,可惜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半声惨叫,那老儿脖颈中喷出大量鲜血,直飙上房梁。他正巧跪在令月书颐这一桌人面前,瞪大充血的眼睛看着这四个美貌青春、却来历各异的少年男女。他喉咙中发出嘶嘶气音,挣扎着说:“父亲——”一头栽在地上,不能动了。

      书颐和小武简直吓木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叫都叫不出来。

      “妖女!”邪极宗和补天阁的属下们岂能眼看自己的长老被杀,这时啸聚而起,刀剑齐发,红裙女子力不能敌,百招之内就被砍成一个血人。李令月霍然站起,拔剑出鞘,小武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如此温软细腻,像是梦中拂面而过的春风,也像高山上穿衣而过的流云。

      有电流穿过他全身,他微微发抖,血气上冲,激得脸颊浅红。

      令月反手扣住他腕脉,目光如冰雪,扫得他全身发冷。小武恳切道:“令月姐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人太多了!”令月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不像微笑的笑。她挣开小武的手,如同一只白鹤般翩然飞起,抓起红裙女子便走,这一举动激怒了补天阁众杀手,他们转而攻向李令月。

      令月反手将全身是血的红裙女杀手掷向方陵仲,喝一声:“快去广德寺!”方陵仲抱住这半死不活的女子,拽起徐书颐就走,书颐忙不迭抓住小武。

      补天阁的剑招阴险毒辣,招招致命,更有组合起来的剑阵密不透风,杀人无形。令月轻轻吸一口气,娇花照水般娴静地立在当场。

      她的剑光如同雨点般飘了出去。

      ——————————————————————————————————————————

      夜空是湛蓝的,月光朦胧温柔,是能够醉倒花木的薄酒一般的月色。

      “冬天很少有这么好的天气。”广德寺正殿的屋顶上,倾斜的青瓦顶端,她坐着正在喝酒,浅笑也能醉人。可惜旁边陪着的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都是脸色阴沉难看,她只得自己一个默默举杯,忽然发了诗兴:“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诗倒好。”书颐点头,“多歧路,今安在?我他妈从一生下来就在走错路,真不知道这辈子应该干什么……”

      令月端着杯子微笑看着她,那笑容十分温暖,充满体谅和了解。

      “令月,令月啊。”书颐要哭不哭的,“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啊?”令月沉吟了一下,没有答话。她带着哭音继续抱怨,“那个老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秘密?杀他的红衣服女人又是谁?这些——”她的手挥舞了一圈,“这些围攻广德寺的杀手们又是在干什么啊,他们真的要杀我们?为什么啊!”

      “咚咚”的声音传来,那是巨大的树木被砍伐下来后,用于撞击寺庙的大铁门。“嗖嗖”的声音破空,那是寺内的和尚们拉弓射箭,射死翻墙劫舍的入侵者。惨叫和哀呼声不必再提,那是人,挣扎的人,重伤的人,濒死的人……还有哭声,怒吼声,叫骂声……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眼睛,而她们三人坐在正殿的屋顶上,就着月色风雅地浅酌。难怪徐书颐和小武喝不下去。

      书颐眼中有薄薄的泪光,她张了张嘴,有无数话语在血管中奔流,她想问你不会感到悲伤和痛苦吗,她想说你觉不觉得他们这些大好男儿死的很可惜,她想痛哭,想呻-吟,想软弱地哭诉哀求,她想说我要回家,我不想再卷进这样的事情里面,每天看着无辜的陌生的人在面前惨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很多话,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痛苦永远是痛苦,它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消减。

      “我去杀了他好不好。”

      这句话似近似远,要过片刻徐书颐才能分辨出来,那是李令月在说话。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要杀谁?”

      “李云舟。李承乾的儿子。”

      “原来是这些杀手的头儿啊。”书颐苦涩地笑出来,“你杀了他,这些杀手就会走了么?”

      “会的。”

      “那么,他们以后会再次集结起来,想办法杀你、杀我、杀皇后娘娘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不过,八成会的。”

      “到下一个城镇,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嗯,这是一定的。”

      徐书颐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下一次,你还是打算单人匹马,杀掉敌方首领,为我们大家杀出一条生路?”

      “……嗯。”

      “令月,你不是盘古,也不是女娲。你不是神祗。就算是神祗,也会累死的。”书颐非常严肃地说,她的笑容更凄惨了,“你平息不了人们争斗的心。除非你杀光天下人。”

      令月扑哧笑出来:“……我不是杀人狂。”

      书颐摇了摇头:“所以,这件事情怪谁呢?怪这些江湖人士?怪皇后娘娘?怪惊雁宫?……我要回去睡觉了。”她使出轻功,摇摇晃晃落下了地面,向客房走去。

      “可怜的阿颐,她不该卷进来。”令月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叹了一声,她温声问小武:“你都听懂了是不是?”

      小武好像被吓了一跳:“我……我……”

      “没什么,听懂了更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总是一件好事。”令月漫不经心地斟了一杯酒,“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母亲姓武,是当今皇后,书颐是她的养女,我和书颐在外人看来是一个人——我们拥有同一个身份,皇上的嫡女,太平公主的身份。”

      小武轻轻说:“你是真公主,她是替身。”

      “不不不,话怎么可以这么说。”令月失笑,“我和她都很幸运,我们拥有选择自己身份、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她选择做公主,我选择做女道士。就是这样。”

      小武星子般的眼睛凝视着她:“在我心里,你是公主,高贵又骄傲。你像我们大唐一样,平和,大气,文采飞扬,宽容博大。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

      李令月的手顿住,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初具俊美轮廓的小少年,完完全全愣住了。

      她一辈子也没有被人这样形容过。

      “一定有很多人称赞过你,说你很美。”少年低头整了整衣袖,仪容说不出的洒脱,仿佛魏晋的名士,“我和他们看到的不一样。我很少在意旁人的皮相,那东西不重要,按佛家的说法,身体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只是为人增添了无数烦恼,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我更在乎一个人的行为。”

      他说得词不达意,很是艰涩。令月在心里默默为他矫正,他说的无非就是注重心灵美而已吧。充满幻想的孩子。

      “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很恶的,很恶很恶。他们的那种坏,你想象不出来。他们不断地放大自己的欲-望,然后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追逐它们,还不断地美化自己。世上很少存在所谓的真和善。七十岁的老妇贪图美色,强迫自己的外孙——这还是你们告诉我的事情。”小少年理所当然似的看着李令月,补强自己的观点,“很多事情非常恶心。你小时候是公主,后来又直接进了慈航静斋,你不懂。很多很多事情,都污浊极了……让人窒息……”

      李令月啼笑皆非:哦,我不懂?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一泓清泉,一轮明月……”少年的声音优美而温柔,像琴音似的。

      “你绝对想多了。”令月无语。小武轻轻叹息一声,这叹息余韵无穷,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他嘴角却带着笑意,眼神温柔眷念。

      这一刻,火光不再燃烧,刀剑不再碰撞,争斗的人们不再厮杀惨叫。凄冷古寺忽而变作了花前月下。

      “他来了。”令月放下酒盏,看着远方说道。

      小武不说话。他知道是李承乾的儿子,李云舟来了。令月一直坐在这里喝酒,就是为了等他来。杀掉他,明天他们就可以继续赶路。这样,很快就能到长安城,从长安出发再到关外,到惊雁宫,这艰难的行程就可以结束。他的人生丑陋污浊的一页会揭过去,他用新的名字开始新的人生……

      这一切都是计划啊,贺兰敏之,你忘了么?

      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你会洗尽身上的耻辱,获得荣耀、富贵、力量和权势,终有一天,你会打败那个强大无比的女人,报仇雪恨!

      你忘了么!

      你忘了怎样忍受和等待了吗!你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母亲死的时候……妹妹死的时候……

      然而,这一刻,他只想站起来,用手中能抓到的所有武器,杀死李云舟,杀死每一个来打扰的人!他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刻……他和她静静地坐在一起,他平和地说出想说的话,她仔细地听……她在对他微笑。每一寸月光都是一篇乐章。

      他的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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