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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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钟离炙对钟离阳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很意外的，毕竟这人是个对凡事都要求严格的人，就算这些年来他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挑剔，但是钟离阳除了眼神流露过赞赏、认可外，从未将赞扬的话说出口过。
钟离阳看着自己儿子用毫无变化的表情回答：“没有”的时候不禁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是吃错药了吗？钟离炙内心长毛地看着形象突然崩塌的中年还算美大叔的钟离阳，请注意节操破碎啊喂……
钟离阳渐渐止住笑意：“所以，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人了吗？”这小子真的是天生的官胚子，让他不欣慰、骄傲都不行。
不愧是狐狸，果然敏感。钟离炙也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遂道：“今天去盛纪高中比赛，见到了他们家的公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钟离阳不着痕迹地微挑了下眉，他曾经为小炙介绍过T市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和人物，但是却从未和他分析过各方在官场上的局势，本来他还以为他儿子是见到夏秋森本人了，但是小炙却说他遇到的是盛纪的继承人，若由此就判断夏秋森对自己的仕途有威胁，是不是，也太过敏感了？
“你……”钟离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那种违和的羞涩让他真想一走了之，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你小心一点，还有半年的时间了。”对方要是急了的话，近期肯定会有所动作了。
钟离阳这次真的愣了，他儿子从小就冷漠，虽然行动间的军人作风很让自己满意，但是，他也是父亲，与孩子亲近是人伦天性……该死的，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涩了！
“咳！你小子当你老子是吃素的？”钟离阳避开视线强作镇定：“小孩子别瞎操心。”
钟离炙只觉眼角一跳，也不知道是哪个官迷天天拖着他一个十岁的壳子灌输墨水的……还好意思让他别瞎操心，别扭的老头！
“您身边的人没问题吧？”钟离炙知道钟离阳是只很谨慎的狐狸，但也不能排除他手下有猪队友的可能性。
钟离阳倒也没嫌自家儿子多事，反而很欣慰他考虑事情的全面，所以很耐心道：“这种敏感时期，我当然不能自己掉链子，我身边的人我都梳理过了，只要你母亲不捣乱，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钟离炙看着面前的男人的眼神，隐约觉得自己从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如果他对欧美慧不屑一顾，那么，他完全可以采用更强硬的手段，而不是花心思去哄她安抚她，若非自己的缘故，这个男人的确是因为欧美慧丢了魔都市长的位置……
突然间，钟离炙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前世对这对“父母”她真的是寒透了心，怨恨也有，失望也有……最终因为自尊心对两人充满了鄙夷，将两人看做唱戏的小丑，装作自己已经置身事外，可是，人生的舞台上，谁又能真正看透谁呢。
就像现在的自己，短短五年的亲情呵护，就让他忘记了前生二十多年的怨怼，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
“小炙？”看着突然沉默的儿子，钟离阳莫名心慌，这一刻，这个近在眼前的孩子竟仿佛离自己无比遥远。
钟离炙立即回神，开口道：“父亲，我是在想，这些人会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如果一个人筹划了很久，目标又近在眼前，巨大的诱惑和欲望，也不是不可能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
钟离阳闻言沉默了，他完全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无论是夏家，还是盛纪，都不是善茬，不过他只是忧心了片刻便笑道：“这个我会注意的，你不用太担心！”
“嗯，我知道了父亲。”钟离炙垂眸，这事他的确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只能看这只狐狸的能耐，以及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是周末，但是阮芜已经习惯了每天早起，所以五点时就自然醒了。
他下床后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窗户，一大早，空气中还透着秋日特有的雾湿气，说不出的凉爽清新。
“乖乖啊，嬷嬷下了面，快点洗漱来吃，不然可涨开了。”可能是听到了房内的动静，吴桂英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过来。
阮芜打开门走进隔壁的盥洗室，他嬷嬷看样子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但是，冷不丁做什么面条呢？而且他每天跟钟离炙是一个时段起床的，所以两人一般一起吃，不过，今天似乎嬷嬷只准备了自己的……
等洗漱完阮芜走向厨房的时候，竟发现钟离炙手臂夹着球从木廊那边走了过来，不禁脱口问道：“今天你们不是休息吗？”
今天T高篮球队没有比赛，而且韩君雅说之后的赛事和训练会更密集，于是篮球队全员放假轻松一天。他如果没有记错小炙的作息习惯的话，这小子休息日应该是六点才起床训练的。
“对，不过一会儿后，你是会和吴嬷嬷一起回乡下的。”钟离炙在阮芜面前站定后说道。
阮芜越发一头雾水了：“那你是想要跟我们一起去？”记得昨天自己问他的时候他是说不去的啊？
钟离炙无语了一会，问道：“你不会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啊！”阮芜突然恍然：“今天好像是我生日。”难怪嬷嬷要煮面……
才想起来啊……钟离炙眸子闪过一丝无奈：“所以要在你们走之前送你生日礼物。”
“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整岁生日。”阮芜有些扭捏又有些开心，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感觉真心不坏~。
钟离炙用空着手拉着阮芜向院子里走去：“我都买了，又不能退货。”
“你买了什么……？！”阮芜看到院子里的草皮上立着的崭新电动车时愣了，指着那辆在晨曦下闪着烧包的银色的车惊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买了那个送给我？！”
电动车这玩意现在远没有十年后那么大路货，而且对于阮芜来说，上千元的礼物真的是太过奢侈了！
“嗯，是礼物。”钟离炙还没注意到阮芜的脸都白了，说道：“去你老家的路太远了，自行车太费劲。”而且那辆老爷车都快散架了，真怀疑至今还没报销在路上是走的什么运……
阮芜拽着钟离炙让其转身，手劲有些大，雪白的脸也绷得紧紧的：“小炙！你是怎么想的？花这么多钱……”
“阮阮。”钟离炙打断了对方，语气中的强硬让阮芜不自觉地停下了话音，钟离炙顿了顿，缓了些情绪：“你在纠结什么？这都是我自己存的零用钱。”不用等着发霉吗？
阮芜蹙眉：“那也是你父母的钱！”虽然知道钟离炙经济上很宽裕很自主，但是他却没法做到心安理得，钟离一家给了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那……我会尽快自己赚钱的。”钟离炙眉峰微隆，本来就正经的小脸显得更加严肃了。
阮芜努力绷着的脸颊抽了抽，为毛这话有种：“亲爱的，我会尽快赚钱回来补贴家用的。”的即听感呢？
“绷不住就别撑了。”钟离炙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这次就收下吧，我下不为例就是了。”
“可是。”阮芜放缓了表情，但是还是有些踌躇：“欧姨会怎么想呢？”
钟离炙明白这是阮芜松动了的表现，便道：“买之前就跟她商量过了，安心吧。”
阮芜还是一脸为难，你冷不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让我怎么安心？
“阮阮，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钟离炙也明白以阮芜的性子，一时半会让他完全释然是不可能的，遂带着篮球走向了球场：“吴嬷嬷在叫你吃面了，快过去吧。”
阮芜看着钟离炙的背影追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早早做了那样的选择，唯有努力留在这个孩子的身边，才是对的！否则……这样的情谊和恩惠，何时才能偿还得了呢？
钟离炙夹着篮球穿过小花园，今天虽然难得休息，但是对他来说，高强度的练习才是更合理的安排，除了速度、灵敏度等练习需要逆水行舟地不停加强，那种特殊的旋转球他也才刚窥得门径，必须趁热打铁熟悉起来。
他原本认为自己想象中的抢不走的旋转球只是一种理想的设想，是无法实现的，但是他按数学、物理原理计算出来的旋转、变换角度、以及力度等试验了一段时间后，最终竟然在上次比赛时成功了一次。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种成功只不过是电光一闪，下一次的成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再现，因为仅仅是摩擦值的变动就会引发旋转、变换角度、以及力度等的变更，而空气湿度的变化、场地的变动、篮球的不同皆是摩擦值变动的因素，所以临场发挥、脑力速算缺一不可。
于是这一天里，钟离炙除了按部就班的基础练习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这种旋转球的练习上，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个场地太熟悉了，他的成功率竟然不低。
夕阳西斜，暖金的光落在席地而坐的钟离炙汗湿的黑发上，竟如碎钻的光华流转，映衬得他精致的脸朦胧而虚幻，美得不似真人。
走近篮球场的阮芜见到的正是这一幕，蓦然心脏漏跳了一拍，脚步便停了下来。
两人一站一坐，如剪影般，似乎要定格在这一瞬，只是，阮芜的外衣突然一阵鼓动，一只小小的猫头从他的怀里探了出来，尖而小的耳朵扯成飞机状后又复原，“喵”地一声打破了寂静。
处于思考状态的钟离炙被打断思路，便侧脸看了过来。
阮芜莫名有些尴尬，说不清是为了怀里的小东西，还是为了自己竟看着对方发起了呆，于是轻咳了一声道：“难得见你发呆，在想什么？”别问他是怎样看出那万年面瘫脸的小子是在发呆的，平常这家伙耳朵灵的跟什么似的，一旦接近必被发现……
“一种新的技术球。”钟离炙看着走过来的阮芜，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样子，个子高了不少，略微纤瘦的身姿如柳似竹，柔软的发，隽秀的眉眼，整个人都透着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接近。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的回答太敷衍，钟离炙继续道：“一种别人无法抢走的技术球。”
在钟离炙身旁坐下的阮芜一愣，脱口道：“有这样的球术吗？那不是无敌了？”
钟离炙摇头：“难度很大。”就算高几率地使出了这种旋转球，但是却无法预测抢球的人触碰球面的力度和角度，于是就无法得知球被排斥出去后的走向，极其考验人的瞬间计算力和反应力，所以在寻常对战中使用这种旋转球简直是得不偿失，除非遇到真正的高手，他才会用这种球术来弥补自己由于年龄局限而无法避免的短板。
阮芜刚想继续询问，他怀里的小家伙却不甘寂寞地叫了数声来刷存在感。
“这是。”钟离炙即使是问句，语调也没啥变化。
阮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将一只黑色的小小猫咪从怀里抱了出来，踌躇道：“这是我在老宅看到的，好像刚断奶不久，等了很久也没见大猫回来，所以……”他就带回来了，但是现在看来他未免太想当然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而且，以小炙的性格，他会喜欢猫吗？“要不……”但是，他也无法狠心说出“送走”这样的话。
“袜子。”？！尽管内心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但是钟离炙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正羞恼交加的阮芜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袜子？？”
钟离炙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小奶猫的左前爪，这只猫咪除了左前足至肘关节处为白色外，其余都是无一丝杂色的黑，钟离炙用无澜的声音道：“它只穿了一只袜子，别的可能是忘记了。”
阮芜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天哪，小炙，你也会说笑啊……”可不是嘛，这只小家伙的左前爪就像穿了一只白色及膝袜……
钟离炙看着眼前的奶猫，眼中闪过一丝哀色，此生的他比前世早了五年遇见了“袜子”，前生她在去为阮芜扫墓的时候遇见了长大的“袜子”，并将它带了回家，却在相处了半年后失去了它，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前世的钟离炙一脸邪佞疯狂，活活勒死了它。“袜子”渐弱的凄厉叫声，从拼命挣扎到慢慢僵直的四肢，像是在她的灵魂里点了一把火，无数个夜里从噩梦中醒来，她的双目都会被那把火灼痛，却无法为它落一滴泪。
多么可笑，那个钟离炙夺走了一条生命，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眼她或疯狂或哀痛的表情，可是，她却越发不懂得如何用肉身去表达灵魂里深藏的情绪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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