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成灾》凤于长歌V空空

4、Chapter 4

　　落樱坐在洗手间马桶上，暗黄的柔光投射在马赛克拼成的壁画墙面，异国风情的人物罩着面纱，所有人的表情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彰显着冷漠、高傲的姿态。
　　落樱握着手机的指尖几乎嵌进手机屏幕，屏幕上被特地圈出的两个人物，上面被贴上“H省某医生被当红明星包养，一年吸金近百万”的标签，随着手机待机时长过去，屏幕熄灭变成漆黑一片。落樱盯着死寂一般的屏幕，久久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随即，脸上的烟熏妆瞬间被泪水浸没，渐渐晕染成肮脏的两道污痕，顺着脸颊滑落在落樱的身上，艾莉的裙子上。

　　大四将要毕业的时候，艾莉被校方安排出校实习。落樱当时已经持续写作近四年，每天的事情就是码字、存稿、更新，算是专业的文字工作者。于是两人在艾莉工作的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开始同居。
　　那时候艾莉为了争取一个国家励志奖学金，每天废寝忘食的钻研医学书籍，各种《黄帝内经》《神农本草》《临床医学随身查》等书籍在床上都快被翻出沫沫。
　　所以，对于在工作上的表现，艾莉更是下了一百二十分的决心。每天在医院跟着主治医生一起探讨手术问题，晚上还要回家在网上搜索相关案例进行分析及笔记，做好第二天应对的准备。
　　落樱那段时间闲来无事，在网上学学厨艺，在家做做废物利用的手工。她特意炫耀了自己终于不会糊掉的可乐鸡翅，包括四处角落被她或摆放或挂起的麻面盆栽。这些东西也都得到艾莉的大力夸赞，无非不是“我家宝贝真的好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你这么厉害，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我得哭死”这类话语……
　　当这两样消遣终于被自己倒腾腻歪了以后，一次机缘巧合的周末，她在花鸟市场上花了五十大洋买回了一只小奶猫，她决定开始培养灵性层面的东西。对着艾莉的说法是“你上班家里就我一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感觉这个世界都把我抛弃了呢。”
　　所以当天兴致勃勃的带着小奶猫做了各项检查后把它带回家，并没有想到之后不能预知的后果。
　　买回来的当天，落樱强迫艾莉给小糊糊暖了一下午身子，因为卖猫的老奶奶说小奶猫刚刚一个月，离开猫妈妈身体热量会补充不过来，特别怕冷。而落樱则趁着这段时间用鞋盒给小糊糊做好一个小窝，盒底铺着一层落樱穿旧的冬款棉料睡衣，鞋盒上方被落樱剪出一个碗底大的圆洞，小糊糊刚好可以从圆洞里钻出脑袋却不能趴出整个身子。
　　她在第二天就觉得小奶猫不对劲起来。
　　“宝贝，你说糊糊不吃东西怎么办啊？会不会饿死？”落樱早起给小糊糊煮了一小碗鸡蛋羹，它连看都不看一眼，加上昨天一天未进食，小奶猫真的有随时挂掉的嫌疑。
　　“它的待遇比我的还好，你虐待我啊！我不干。”艾莉躺在床上，看见落樱抱着小糊糊上了床，一副躲避瘟疫的样子在床上打滚，却被仰面躺下的落樱正好砸中肚子，两人开始疯闹起来。
　　第三天，小糊糊依旧不吃不喝。
　　落樱终于不忍心看到小糊糊继续消沉下去的样子打算把它送人，便把它放在专业的收留所里等待好心人领养它。过后的几天，落樱心情一直处于消弭状态。
　　在落樱的心里，小糊糊永远是一个伤疤，即使时间久了伤口早已愈合，却也总有个疤痕提醒着自己，自己曾经抛弃过一只准备待为家人的小生灵。
　　落樱对于小糊糊，就像是亲自给了一个生命力家庭、关爱，却无力抚养它茁壮成长，最后还抛弃了它。所以她觉得那个小生命大概会很伤心，无缘无故被买回来，却并不是因为不爱它的原因而抛弃它。
　　艾莉说“你这人，就是感情重，糊糊才跟你三天你就这样舍不得，是不是以后和我分开一天都不行？”
　　“对啊，你才发现我依赖心很强？谁让你招我，你招我就得对我负责。”

　　世界上的人，大部分都活在对方承诺的假象中，即使那个承诺在后来看来是多么的虚假，却也忍不住在内心幻想着，自己就是甜美童话的公主王子，总会有那样一个人，不计代价的耐心守护着自己。
　　落樱觉得厕所外面喧哗的酒吧，就像一个逼迫自己面对现实的写照。明明想要表现的被整个城市遗忘，却被闷响的音乐逼迫的穿入耳膜，狰狞的让自己面对这个噪杂的世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明明这座城市这么拥挤，而自己却会被彻底抛弃，最终遗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靳洁见落樱久久没有从洗手间出来，也想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便假借补妆跑去厕所找落樱。
　　落樱被靳洁从厕所里拖出来，发了疯的样子使厕所内的人纷纷侧目。落樱张狂的撒泼，拿手袋挥舞，手机砸在墙上摔碎屏幕。
　　“樱子，你冷静一点！”靳洁想要抱住落樱，好给她一些安慰，却被落樱的手包砸中手臂，生疼生疼。
　　“当时你帮她策划追我的时候怎么不劝我冷静？”
　　靳洁当即愣在原地，在外人面前要强的她此时眼底泛起一层水雾。
　　“……”
　　“……”
　　“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够我还在，我永远陪你。”靳洁说完这句话，迅速转身撑在洗手台上，将整个脸埋在壁灯的投影里。
　　以后再也不掺和别人的事了，委屈死了。靳洁这样想着，却还是不忍心看落樱现在的样子。
　　身旁的几人，原本兴致高昂的聊着八卦，看到两人失态的折腾全都议论纷纷的走开。
　　落樱哭的全身没劲，挥舞的身体站不稳，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靳洁从镜子里看到如此的落樱，心里锥痛的难以表达，抹抹眼底的湿意转过身盯着落樱，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靳洁了解两人的所有，所以她更加知道落樱此时心里遭受的创伤，光靠撒泼装疯是不够的，说不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其实不然，落樱生平以来最受创伤的事情早已经历过，那时候的绝望导致自己得了轻度精神分裂症，几乎割腕自杀，还好被艾莉及时制止。
　　所以无论在什么层面上讲，艾莉曾经给过落樱希望，并在落樱心中，那个希望早已是自己依托的全部力量，此时那个力量却像是反噬的淹没开来，一波一波的绝望叫自己更加难受、心痛。
　　落樱哭够过后，顶着两个鱼泡眼用靳洁包内的乳液卸了妆，将头发狠命的挽在脑后，拖着靳洁出去喝酒。
　　自己早已不是大四那年的落樱，这些应当无所谓的吧！告诉自己这个真的无所谓，不就是被劈腿了么，只不过是那个非女人不行的她先做出这样的事，简直玷污了两人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模式。
　　即使这样，落樱也完全不想被这种想法侵占脑子，只想尽量让自己赶快忘掉这些事情，真希望醉酒的第二天醒来，新闻是记者搞错了。
　　对，她的艾莉一定会回来。
　　一杯一杯的液体强迫性的灌进胃里，本来就不胜酒力的落樱早已被刺激的头脑昏沉，双腿站不稳的趴在吧台上，整个人就像软趴的泥巴，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
　　蒋玟茹来劝酒，眼底带着怜惜刺痛了落樱。落樱开始呜咽着哭，却什么都不说，也不抱怨。
　　因为她发现越是想要不清醒，头脑越是回忆起更多的画面，画面里面全部都是艾莉的种种，锥心刺骨的喧嚣着告诉自己此刻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
　　落樱抬起头，擦干的眼泪却又瞬间溢满眼眶，倔强的对蒋玟茹说：
　　“对不起。”
　　蒋玟茹听完后双眼细微闪烁了一下，随后认真看了落樱很久，在落樱终于又泪流满面的时候终于不忍的转身。
　　蒋玟茹很懦弱，懦弱到被拒绝一次还死心塌地的喜欢着落樱，却也不敢再次表白。
　　或许这其中还有艾莉的原因……

　　落樱对蒋玟茹说的这句，似乎也在对自己说：
　　“对不起，我的心还是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