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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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最近过得还好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恩，还好。孩子们都很乖，珍妮小姐还说近几天要在院子里载几株荷兰郁金香呢。不过我不同意，小杰克实在是太顽皮了。”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是么，我已经到了爱尔兰香农机场，顺便去看看你，不会介意吧。”
“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
然而，没有等到回答。另一头传来终止通话的提示语，她放下手机，慢慢靠着墙滑下，坐在地板上。收拢的五指扣上肩膀，抓得生疼。
好久不见，艾尔希因哥哥……
周日。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丝慵懒，洒在屋檐上，在墙壁上投下阴影。白三叶草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子，仿佛披着白色纱衣的舞者，踏着钢琴曲，用脚尖轻轻点着草地。
一切，都安详而美好。
沈七七替孤儿院的最后一个孩子掖好被角，尽量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带上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她背靠着门，长长出了一口气。
可怜的小杰克，又被珍妮小姐打了手心，不过，谁叫他欺负小艾玛呢？小艾吗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一双湛蓝色的大眼，透出纯真和无邪。
想到这里，她不禁吃吃笑起来。打手心这个法子，还是她告诉珍妮的呢。
这座孤儿院虽然地脚偏僻，但周围大片的草场却填补了它的寂寞，充满了梦幻和希望的绿色，在每一个人心里蔓延。无论是孩子们，汤姆大叔，还是珍妮小姐……当然，还有她沈七七。
突然，沈七七远远看到一个人从草地与天空的交界处走过来。越走越近，最后，在距自己几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心脏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沈七七咬住嘴唇，却止不住发抖。
咖啡色的风衣，雪白的衬衫，金色的发用墨绿色的发带扎起。来人摘下帽子，走到沈七七面前，微微欠身，抬起她的右手，行了一个吻手礼。抬起头来，翠绿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倒映着沈七七惊讶的脸，流光若翡翠。
熟悉的相貌，印在心底的容颜。
“我亲爱的小姐，你的骑士来接你了。”
沈七七有点别扭地抽回手：“艾尔希因哥哥……”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艾尔希因收回手，对于七七的冷淡毫不介意，自顾自走进房间，看到正在熟睡的孩子们，停下脚步，慢慢退了出来。
她张口想说什么，但迎上那双温和的绿眸，却又只能转过身，报以背影。
“七七，大家都很想你。”他站在沈七七身旁，金色的发丝被风撩起，“南茜和米琪娅，每年圣餐时都会提起你。”
话音落下，只换来沉默。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她，似是在等一个回答。
沈七七终于抵不住注视，小声道：“我知道。”
是的，她都知道。
“回去吧，大家需要你。”艾尔希因轻轻抚上沈七七的肩膀，语气轻柔。好像初夏的晚风，拂过心房。
熟悉的气息，来自光明的温柔。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她再也忍不住，终于转身，狠狠撞进了艾尔希因的胸膛，不及说什么，他便感到了胸口处的濡湿。
微微发烫，也许还带着些苦涩的咸味。
“艾尔希因哥哥……我好怕，无论如何，我总会想起弗雷德……”
后面的话，全部都被哭声淹没，没错，沈七七哭了，嚎啕大哭。午夜梦回，三年前的那一刻，仿佛镌刻在石碑上的痕迹，就算手指磨得出血，也擦不掉半分。
艾尔希因迟疑了下，伸手抱住沈七七，将她揽进怀里。
这个东方女孩的个子，刚刚好到他下巴。
“我会陪着七七的。”他以她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酒馆外的遮阳伞下，七七一连灌下几大杯啤酒。
艾尔希因将第四杯推到沈七七面前，微微一笑：“继续。”
沈七七皱了皱被，摸摸肚子，终于叹了口气：“喝不下了。”
艾尔希因打量着七七，取出手帕，站起身，擦掉她嘴角的遗留的液体。
沈七七叹了口气，三年了，眼前的人几乎一点没变。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君子如玉……嗯，还是中国老祖宗的话最具有概括性。
“七七，刃人的死，不是你的错。”艾尔希因对上她的目光，“从他穿上骑士礼装的那一刻起，作为一个圣徒，他的一切早已献给了神。”
沈七七低下头，看着脚尖，过了好久才又重新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可是，若不是我侦测失误，他的‘兵死长枪’就不会刺空，而那个吸血鬼也不会有机会……”
咬穿他的喉咙……后面的话，七七咽回了肚里。
被吸血族吸血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事，但那个血族的牙齿上附了魔法，两个洞清晰地横在弗雷德的脖子上，伤口逐渐扩大，动脉里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弗雷德动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喉咙上的两个洞让他的话变成了类似拉风箱的“呼哧呼哧”声，但从他的口型，沈七七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逃！逃！
一个青空领域的圣徒，除了自保，什么也做不到。七七只有逃，逃出了森林，逃出了英国，最后，逃到了爱尔兰。
“直到那时，弗雷德还在叫我逃……”沈七七突然拿起第四啤酒，一饮而尽。酒的辛辣味道里，含着几丝苦涩。
可恶的艾尔希因，自从见到了他，她就变得特别爱哭。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哐当”一声，她重重把被子磕在桌子上，大喊：“都是那些可恶的异端，吸血的怪物！”
其他桌的人都纷纷侧目，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艾尔希因只能一一回以歉意的眼神，对七七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注意影响。
“七七，我知道，但死的……并不是弗雷德。”艾尔希因顿了顿，翠绿色的眸子闪烁着笑意，“死的是……刃人啊。”
这是，他一直想对她说的。可惜，一纸飞往爱尔兰的机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话仿若一把重锤，落到七七头上。
她呆住，眨眨眼，脸上醉酒的红晕让她片刻恍惚，但随即便明白了艾尔希因的意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弗雷德是一个普通人，但刃人，却是一个圣徒。一个可以为了心中的神献出生命的圣徒，就算鲜血铺满道路，也在所不惜！
刃人，他的圣徒代号。当时七七还笑话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怎么却起了这样一个冒傻气的名字。七七一直以为，就他的圣格而言，起码应该叫个“无敌骑士”之类的。
当她说出她的想法后，弗雷德摇摇头，看着蓝天，年轻的面庞透露出坚毅和果敢，一字一顿道：“七七，我就是神的刃，斩断一切荆棘，划破黑暗。”
七七只是做了个鬼脸，便笑着跑开了。
玫瑰与荆棘，荣耀与鲜血，这便是圣徒的路。
此话摘自《圣徒的荣耀与意志》，是七七在战修混编班背得最熟的一句话。
艾尔希因看着沈七七进入呆滞状态，也不打扰，只是闭起眼，等着她自己回神。
“谢谢你。”
“你说什么？”艾尔希因睁开眼，翠绿色的眸子里透出几丝疑惑，“ｓｈｅｓｈｅｎｉ？”他大着舌头重复，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七七神秘一笑，身为一个中国人，偶尔拽几句中文是她的特权。
此时已是傍晚，深深浅浅的晚霞层层叠叠，将周围爱尔兰风格的建筑物统统笼罩上一层绯金色。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年轻人，老人，一家人。
“怎样，跟我回去吧。”艾尔希因拉起七七的手，“他们需要我们来守护。”
“不要。”说完，她转过头，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愤怒。可是，她失望了，他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容，甚至连一点惊讶也没有。
艾尔希因叹了口气，怜爱地拍上了她的头：“我就知道……七七，你还是和孩子一样，任性却又让人生不起气。只怕……我护不了你多久了。最近一次苏格兰爱丁堡的战役中，青空领域圣徒损伤严重，现在导师已经在召集所有闲置青空圣徒赶往他的座舰，你，还准备躲多久呢？”
七七偏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的不幸，你不知道。
弗雷德的死，或许是一个原因，但真正让她止住脚步的，是死亡与鲜血。
还记得阿依玛修女扬扬一头棕发，举着香烟，嘴里说着英语和乌克兰语的混合音节，七七没有听得太懂，总之大意是：“青空领域的炮灰圣徒啊，七七……不容易立功，若是防御壁不够坚硬，普通兵器也能刺穿。在战场上很容易丧命……但若是去了后勤班，又可惜了这圣格，总之……”她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总结道，“还真是纠结啊……”
“炮灰”“纠结”，古董阿依玛也会用这么现代的词了！
很多年了，但她的混合音节仍不住回荡在七七脑海里，挥之不去。
傍晚的风略带了些凉意，七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先送你回去吧。”一件风衣披到肩上，温暖的，带着他的气息。
先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