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20.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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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湾依旧记得那个叫“朱槿”的孩子初到自己家里来时的情景……
【1920.孩子】
--上|海--
腊月的天气很冷，时不时地会落下一场小雪。
年初的上海已经有些年味儿了，红色的灯笼大大小小从租界一直延伸至整个上|海，街道上时不时炸开的炮竹声、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然后跑开的嘻笑声以及上了年纪的妇女推开陈旧的木门怒骂着的声音，平淡却又透着温馨，一切都如往年。
朱槿就是在这年的年初来到王家的。
王湾手里捧着本书坐在火盆边发着呆望着窗外的雪，火盆里跳耀着的火焰包裹着木柴细细灼烧，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衬得屋子里很是安静，苍穹中犹如天空碎片的白色冰花儿打着旋落下来，悄无声息，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纯白。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古老的雕花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一个火红的修长身影跨了进来，王湾忙从愣神中回头然后兴奋地抛下手中的书向那抹鲜红跑去，声音雀跃：“哥！”
王耀掸了掸肩上的雪，看着穿着粉色棉袄的王湾从屋里跑出来，嘴角不禁露出笑容，温声道：“小湾，我给你带了糕点哦。”王湾跑到他跟前，少女纤细的十指接过用油纸包好的包裹，孩子般天真的模样好奇地问道：“哥，这是什么呀？”说着凑近闻了两下随后惊喜地笑开：“呀！是梅花糕，哥哥最好了~”
王耀看着她那模样无奈的笑道：“就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觉得我好。”“哪有？”王湾嗔道，做了个鬼脸，她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王耀红色单衣上因被雪浸染而变得深红的斑点，皱着眉不高兴地问道：“哥，你的外衣呢？这样会感冒的。”“唔？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王耀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棉袄穿上，“谢谢啊常伯。”被叫做常伯的老人笑着点点头，退到一旁。
“那衣服呢？”王湾盯着王耀问，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势头，“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穿着的啊。”“拿去抵你的梅花糕了。”“咦？！”王湾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王耀，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诧异。
明显王耀很满意她的这种反应，于是笑道：“逗你的。”王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哥哥耍了，撅着嘴撒娇似的轻轻打了王耀一下，嗔道：“哥哥坏心眼。”王耀也觉得和她闹得差不多了于是拉开她的手道：“好了不闹了。”然后故作神秘道：“我还带了其他的回来哦。”王湾眼睛发亮，表情像个期待礼物的孩子，止不住兴奋地问道：“是什么？”
王耀笑笑不再答话，只是转身跨出没有关上的大门门槛，向门后伸出手：“来吧。”王湾看见一只笼在宽大衣袖里白生生的小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王耀就这样牵着一个小孩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冷还是怕生，总之小孩一直紧紧地倚在王耀身后，王耀想把他从身后拉出了却被小孩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角。王耀无奈地笑笑，也不再去难为身后的孩子任由他依着自己，然后抬头对王湾道：“这孩子有些怕生。”
王湾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还是没能看清小孩的长相，只看见王耀出门时穿着的大衣此刻正笼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看来自己的哥哥对这个孩子应该很感兴趣吧，不然也不会这样对待他的。
王湾从没见过除了家里姊妹外王耀会把自己的衣服让给谁穿然后自己受冻的。这样一来王湾也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兴趣——到底会是怎样的孩子能让王耀如此关心呢？
王耀并没有在意王湾的这些小动作，只是转向老人：“常伯，麻烦你吩咐下去让他们烧盆热水来给这个孩子驱驱寒。”老人点点头应下了，又吩咐厨房熬了姜汤准备吃食。
洗干净的孩子黑色的短发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两侧，滴着水珠，白净的脸上被热气熏出两团小小的红晕，看着煞是可爱。两汪幽幽的潭水被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些，迷糊地眨着，白齿红唇。十岁的孩子还未长开，小小一团笼在有些宽大的衣服里，眉目间却还是看得出些清秀来。
“来，”王耀冲小孩招招手，他听话的走了过去，王耀拉着多余的衣角微微皱眉：“唔，有些大了。”然后抬起桌上温度正好的姜汤递给小孩，王湾仔细观察着小口小口喝着姜汤的小孩，然后对王耀笑道：“哥，你从哪找来的孩子？模样那么俊。”
“和你濠镜哥一样的。”
“唉？”王湾有些吃惊，然后接过王耀的话头，“衣服的话，濠镜哥那里应该还留着的吧？”王耀摇摇头：“濠镜个子比平常小孩高，他穿不下的。”“那…那香的那边呢？穿哥哥你的也行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香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算了，先将就着穿我的吧。”
常伯看小孩喝完姜汤便接了过来，王耀从桌子上的青花瓷盘子里拿了蜜饯给小孩驱嘴里的姜辣味，然后抬头对常伯说：“明天还是去布庄扯些上好的料子新做吧，多做几套，也快过年了。”“知道了少爷。”老人应下便转身离开做准备去了。
“这么说来也该给轩里的大家做新衣了，小香也快回来了吧？”王湾仰着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会，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离开家这么久，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王耀有些感叹。
王湾看着新进家的孩子模样娇憨惹人喜爱，于是拿了王耀买的梅花糕递到他面前，有心逗他：“喏，想要吗？”小孩眨着眼看她，王湾又说，“叫我一声‘姐姐’这个就给你了。”
小孩没有回话，黑黑的眼睛盯着的是王湾而不是梅花糕，王湾还以为他嫌少，咬咬牙狠了心，将一整包油纸装的梅花糕全数递上前来：“你叫我‘姐姐’，说几句好听的，这些就都是你的了。”王湾以为小孩贪嘴，多给些就抵不住诱惑会松口。
要知道当时的梅花糕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像这种被收养的小孩更是不必说，估计连见都没见过。却不想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往后缩了缩窝在王耀怀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到是让王湾平白里生出几许罪恶感来，让觉得自己像在诱骗小孩子做什么不正当的事似的。
王湾无奈地冲王耀摆摆手，一脸被打败的样子：“了不得了不得，他这么一眼看过来当让我觉得我成了贿赂人干坏事的大汉奸了，这点心还是自个留着吃吧，我倒是没做姐姐的福气了。”
王耀笑她碎嘴，从油纸包里拿了块梅花糕递给还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孩，对王湾说：“许是他害羞叫不出口呢？这点心给他吃了就算他认你做姐姐了吧。”王湾正想说便宜他了却不料小孩接过糕点就离了王耀的怀，在他俩面前站正，先是冲王耀鞠了个躬，接着转向王湾又鞠了个躬，这才开始吃糕点，王湾不说话了。
别看人年纪小，其实什么都听着什么都懂，还自己掂量着，分得清轻重好歹，只是人不说，直接的行动比言语更能叫人信服。所以王湾对这个小孩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杨花轩上下对这个新来的孩子还是挺好的，模样娇憨话少谨慎惹人喜爱，再是得了王家老板王耀的青眼，没几个人会跟自己的主子犯冲过不去的，当然以前也有些不听话的，不过早就被王耀教训过或是遣退的了。
这样一来朱槿在王家、在杨花轩也算过得舒坦的，只是有一个人特别不待见他，那就是王耀的亲弟弟、王湾的孪生哥哥——王香。
王香在英|国学习已经有两个年头了，因为交通和血液的关系一年回不了几次家。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是念过书开过视野见过大世面的，王香自然比同龄人稳重不少，少年老成，那脸上的表情少得五个指头就可以数完。
在杨花轩唱戏的伶人们都很少见着这位小少爷，见了面顶多问声好便再没其他话了，但他们觉得这位少爷跟王老板、小姐和濠镜先生真不像一家人，对人冷冷淡淡的。
其实也只有王耀他们几个知道这厮只是表面冷淡，其实那嘴一说起话来可真是伶牙俐齿、可以把人气得吐血也不见消停，暗地里使点小坏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心理素质好得真是没话说。
依照惯例，王香每年都会回国过年，但意外的，今年杨花轩的人看见这位万年冰山小少爷的脸上表情丰富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1920.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