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似梦》蓝镂

7、轻捻竹上霜 夕阳断人肠

　　“小姐？”晞荧紧紧抓着自家小姐的衣角，刚才被吓到之后，她现在草木皆兵，看见什么都觉得危险。

　　明愿昕安抚的冲她笑笑，继续往前走着。

　　少顷，竹屋已经立在她们的眼前。

　　明愿昕轻轻叩门，“请问有人在吗？”

　　并没有人回答。

　　明愿昕迟疑了片刻，继续叩门，“我想找一下姬有花姬大夫，请问他住在这里吗？”

　　忽的一下，竹门大开，一个穿着清雅长相英俊的少年摇着折扇出现在她们面前。少年皱紧了眉头，轻飘飘的问：“谁找姬有花？”

　　明愿昕吞了下口水，开口道：“是我，请问姬大夫在吗？我有事想请教他。”

　　少年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下明愿昕，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你……你是不是叫，明愿昕？”

　　明愿昕奇怪的看着少年忽然激动的表情，迟疑的点了点头。

　　下一瞬，少年竟展开双手，猛地抱住了她。晞荧看得呆住了，待她反应过来时，赶忙上前去拉开少年和小姐。

　　“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晞荧气极，手上的动作也大了些，“哪里来的流氓，竟然敢轻薄我家小姐！”

　　少年被晞荧拉的松开了明愿昕，可一双眼还痴痴地流连在她身上，直把她看的心下发毛。

　　“请问……”明愿昕尽量用轻柔的语气，“你认识我吗？”

　　回答她的是少年无比迅速的点头。

　　“我们，在哪里见过？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下，确实没有关于这位少年的任何记忆。

　　少年摇摇头，语带哀伤，仿佛陷入了悲痛的回忆：“你自然是没有留意我的，只是我，却在还是个家奴时，日日见你。”

　　明愿昕和晞荧对视一眼，晞荧疑惑的问道：“你是说，你是陆府的家奴？那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少年轻轻拭了下眼角，缓缓地说：“我就是姬有花，医圣世家姬家的第二十代传人。”

　　明愿昕和晞荧都睁大了眼，原来他们一直寻找的人居然如此年轻。

　　姬有花抬起头，用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苍凉语调轻轻讲述着：“七年前，我十二岁，因为父亲意外而亡，被一直居心叵测的二夫人赶出了家门，她对我赶尽杀绝，害的我不得不在路边乞讨为生。那一年你才三岁，被你父亲抱着出府游玩，在我快被其他乞丐打死时出现在我眼前。彼时，你正在扑蝴蝶，看见我们几个又脏又臭的乞丐打架，你大哭，还跟你父亲说着被打的我非常可怜。你父亲极疼你，就救下了我，让我回陆府当一个下人。”

　　姬有花顿了顿，看了看已经听得痴了的主仆两人，轻声笑了笑，继续讲着：“你救我的命，这是第一恩。进府后，我仍然受人欺负，有时候被打的连手指都肿的无法看书。有一次被你撞见，你让下人拿了伤药给我，并且说了那几个欺负我的护院，这是第二恩。后来，你知道了我爱看医书后，还送了我基本基础的书，引我入门，这是第三恩。四年后我攒够了银子，赎身出了陆府，终于得到了族长的平反，重归姬家，勤学苦练三年，终于出人头地。”

　　晞荧听得双眼发直，她戳戳自己小姐的肩膀，“小姐，这个故事比戏文还精彩，这简直是就是一出活戏文嘛。”

　　同样被这段经历惊呆的明愿昕也点点头，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姬有花看着主仆二人，脸上明明是笑的，可那一丝哀凉仿佛镌刻进他的骨子里，一直存在，让人看了便不由得心疼。

　　自古医者难自医，更何况是这心病。

　　“明小姐，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有花不敢说能为你做的十全十美，但我会倾尽心血，不敢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忧心。”

　　明愿昕摆摆手，取出了手中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姬有花，“姬大夫可认得这种毒？可有法解？”

　　姬有花听到毒字，眉头已经皱起，他展开纸条，顿时神情严肃起来，盯着明愿昕从头看到尾，“你中毒了？！可是……身上并无中毒痕迹啊……”

　　明愿昕咬咬下唇，右手握住晞荧的手，轻声说道：“是我娘，陆府的妾，明琴。”

　　“夫人中毒了？！”晞荧的反应最大，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成了中毒？而且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姬有花握着纸条沉吟片刻，转身折下一片竹叶，对明愿昕说道：“你们先进来吧，竹林中虽没有什么人，但有些话，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位明琴夫人，他也是知道的，虽然当初他当差的地方不在内院，但陆府内的一些家宅琐事也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传闻陆瑜陆爷生性风流，为一个美人砸下万千钱财，还弄回家金屋藏娇，这位夫人不怎么争气，只生下了一个女婴，却还被陆老爷宠上了天。

　　姬有花起初是不信的。从小在大家族中长大的他，从未见过一个妾生的女儿能得宠——知道他见到明愿昕，他明白了，这位小姐有被宠的资格。

　　明愿昕和晞荧跟着姬有花进了屋，一股竹香便扑鼻而来。屋中的家具俱是竹子打造，颜色也是本身的原木之色，显得淡雅干净，衬出了主人的品格。

　　明愿昕便放下了最后的心。能有这样品味的神医，必然值得深交，也必然值得自己托付。

　　“朱颜老，这种毒是西域传来的十大稀世古毒之一，因它可令女子身形衰老而死，又是一种慢性毒药，故多为深宫妃子所用。十年前这种毒已经被皇上下令彻底销毁，连方子都不见了，我实在不知它又怎么会被用到你母亲身上。”姬有花端了两杯茶给明愿昕和晞荧，缓缓讲道。

　　十年前……依照原主的说法，明琴会在自己十一岁时中毒身亡，而照此推算，明琴正是十年前生下自己之后被下的毒，从此身体愈发衰老，形容枯槁。

　　“那就没错了，我娘确实是十年前被下的毒。”明愿昕点点头，示意姬有花继续说下去。

　　“小姐可知是谁下的毒？”

　　“……”明愿昕扭身看了一眼仍在震惊状态的晞荧，一字一字的说出了大娘的名字：“葛，巧，芝。”

　　啪的一声，晞荧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瞬间碎成几片。

　　“大，大夫人？！”这怎么可能，大夫人一向对人温和可亲，还经常关心明夫人的身体，怎么会是下毒的人呢？

　　明愿昕闭了闭眼。

　　看吧，葛巧芝骗过了多少人，让陆府上至老爷下至奴婢，都以为她良善性好。

　　恐怕就连那位现在躺在床上时日无多的母亲，都不知道，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姐姐，就是害死自己的人。

　　死不瞑目。

　　明愿昕安抚的拍拍晞荧的手，又转向姬有花，“我可确定是她下的毒，但我不知下在哪里，姬大夫悬壶济世，能否告诉我如何解毒，我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实在耽误不得。”

　　姬有花皱皱眉，用一把小银剑把几条竹叶剪成碎末，“我父亲传给我的书里有稀世古毒中五种的解法，朱颜老就在其中。我现在写下解药方子给你，都是些寻常药物，你自去药房买了就是。只是……其中有一味，比较困难。书中记载，除了喝药，中毒者需要每日药浴，才能根除毒素，用来药浴的水须得是用百年竹叶浸泡过三年以上的的，就像这样，把这些碎末放进水中，等三年，才可用。”

　　三年？！明琴可是一天都等不了了。明愿昕目光殷殷的看着姬有花，“姬大夫，我娘等不了三年，可有别的办法。”

　　姬有花迟疑了一下，伸手指向竹屋后面，“那里的温泉，常年有竹叶飘落进去，已经足够药浴，只是……你母亲如何出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