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紫赤]点心到剪刀的距离》[万俟若]

96、重逢

　　一周后。
　　连日放晴，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拉斯维加斯，来往的游客也格外好心情，连带的酒吧生意也特别好，昨天晚上紫原忙活到将近三点才睡下。
　　双层窗帘隔绝了外界的阳光，房间里黑暗而安静，只有闹钟指针规律的跳动和房间主人不怎么安稳的呼吸声。

　　“久等了，敦。”
　　“阿赤仔。”紫原愣愣地看着对面走来的人。
　　周围的场景很熟悉，是紫原去过无数遍的，赤司的房间。
　　初中三年高中两年，紫原在这里待得的时间，比在自己的房间还长。

　　“六年了。”赤司微笑着走到紫原面前，“敦过得好吗？”
　　“我……”
　　“敦瘦了呢。”赤司凑近，端详紫原的脸色，伸手拨开他的刘海。
　　从离开那一天到现在，紫原的发型就没有变化，连长度也一样。
　　“脸色好差。”赤司像以前那样捏了捏紫原的脸颊，语带责备，“黑眼圈也好深，敦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阿赤仔……”紫原想捉住赤司的手，却被他躲开了，“阿赤仔？”
　　“今天天气真好呢。”赤司把双手藏在身后，后退一步，转身看庭院外大好的阳光，“认识敦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哦。”
　　“……嗯。”紫原上前，赤司却又后退了一步。
　　“别动。”赤司说。
　　紫原停下脚步。
　　“敦好高。”赤司再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不用抬头仰视紫原才停下。
　　两人遥遥对视。
　　“和我一点都不搭呢。”
　　紫原心里一惊。
　　“其实，这些年我时不时都会想……”赤司侧头露出了思考的表情，然后轻笑，“如果当时没有遇见敦就好了。”
　　紫原想要迈开的脚步停住，全身冰冷：“阿赤仔……你、你在说什么？”
　　“照顾敦真的很麻烦啊。”赤司轻叹，“小孩子什么的，一点用也没有，我还以为敦长大了会有点用，结果还是一样。”
　　紫原看着赤司的嘴一张一合，却一点也反应不过来。
　　阿赤仔在说什么？
　　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的，我一直在努力，我一直都很努力的阿赤仔……
　　身上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禁锢，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今天让敦过来，是要跟你说再见的。”赤司边说边向外走去。
　　再见……
　　阿赤仔在跟我说再见……
　　紫原愣愣地看着赤司走到门口，抬手挥了挥算是道别。
　　明明连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都并没有说再见……
　　“不行！”身上的力量消失了，紫原跑向赤司，“等等阿赤仔！”
　　赤司听而不闻，眼看着已经穿过庭院，来到侧门前。
　　“阿赤仔！”紫原奔出房间踏入庭院，冲进庭院。
　　阳光在跨出走廊的瞬间猛然强烈了起来，刺得紫原睁不开眼。
　　“等等！”
　　“绯雪，话说完了，我们走吧。”青年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赤仔！！”紫原猛地睁开眼睛。
　　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梦境里，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让他有点喘不过起来，紫原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厚重的双层窗帘不知道被谁拉开了，明亮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半张床上。
　　这里是……

　　“咔擦。”
　　紫原蓦地转过头，看见的是冰紫色手机，以及它的主人。
　　“抱歉，敦。”冰室移开手机，露出万年不变的微笑，“吵醒你了？”
　　“室仔……”紫原伸手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梦境里的仓惶，“干嘛？”
　　冰室看着屏幕里那张痛苦的脸，动动手指发送了出去：“又做恶梦了？”
　　“嗯。”紫原把头埋进枕头里，刚才光顾着震惊，现在清醒过来才发现，睡眠不足加上恶梦，现在头痛得简直想吐。
　　“虽然我很想让你好好睡一觉，”冰室看看时间，“可是再不出发我们就要迟到了哦。”
　　“室仔。”紫原沙哑的声音从被单里传出来。
　　“嗯？”
　　“你再模仿阿赤仔说话我就把你揍得连火神都认不出来。”紫原说。
　　“好吧。”冰室耸耸肩，从善如流：“快点起来。”
　　“我不去了。”紫原往上拱了拱，把脑袋埋在枕头下，“心情不好，超级。”
　　他不是没有梦见过赤司要离开他，只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刚才的梦那样真实，简直像是在喻示着什么一样。
　　是不是应该回一趟日本？不，阿赤仔最近回来了，现在应该在芝加哥，要过去吗？
　　说起来最近都没怎么收到阿赤仔的消息，是一切正常还是有别的情况？
　　紫原越想越心神不宁。

　　“敦……”冰室无奈，“你答应过的。”
　　“我反悔了，”紫原翻身，“你咬我啊。”
　　冰室看床上的一团，叹气：“敦今天的起床气特别重啊。”
　　紫原在被窝里撇撇嘴没有说话。

　　这时，悦耳的交响乐响起，冰室看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通：“黑子君，我们……诶？”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冰室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哦……这样啊，没问题……不会麻烦，嗯，好的……再见。”
　　挂上电话，冰室想了一下对紫原说：“敦，青峰君和黄濑君逃婚了，我们一起去嘲笑他吧。”
　　紫原停到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扒下被子，“室仔。”
　　“嗯？”
　　“你快别和小黑子玩了……”

　　————（虎摸）小紫原别担心，你不知道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弗罗里达州某小岛。
　　天色将晚，沙滩上燃起了篝火。
　　飓风季刚过，天气不热不凉正舒服，众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海滩装，热热闹闹地烧烤聊天。
　　“哲也，怎么样了？”赤司拿着一瓶果汁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米白色的休闲装。
　　“冰室君明天会载青峰君和黄濑君往这边来。”黑子回答。
　　“敦呢？”
　　“一起，但是紫原君和青峰君在机场里打起来了。”黑子说。
　　“……”
　　“请放心，已经打完了，没怎么受伤。”黑子安慰道，“倒是赤司君错过了班机没问题吗？”
　　“嗯，已经安排好了。”赤司正想继续说，袖子突然被人一扯——
　　“小征，我的果汁。”脆生生的童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
　　“抱歉。”赤司拧开手里的综合果汁，插上吸管递过去。
　　“谢谢，敦会来吗？”说话的是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小孩子，长着一张和赤司一模一样的脸粉雕玉琢，非常可爱，。
　　“嗯。”赤司摸摸孩子的脸，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会。”
　　“太好了，我还没见过敦呢。”赤司初捧着果汁，眯眯眼笑了，“我一定会好好跟他打招呼的。”
　　“你别吓到敦了。”赤司想起黑子说过的紫原的恶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先不要——”
　　“不要~~~~”赤司初奶声奶气地抗议，学着黑子板起了一张脸，“我等了很多年了，不要再等了。”
　　赤司一愣，手指轻轻掠过儿子的头顶，“随便你吧。”
　　六年了。
　　敦。

　　翌日。
　　姗姗来迟的新人从直升机下来，马上被亲友簇围住批/斗，紫原和冰室相视一眼，默默远离了吵闹的人群。
　　冰室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那边。”紫原指向左前方，示意冰室看在烧烤炉旁边准备食材的人。
　　“嗯，谢谢。”冰室微笑，却依然张望。
　　“冰室君和紫原君能来真是太好了。”黑子捧着香草奶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好。”
　　“……小黑子。”
　　幸好冰室和紫原都习惯了，即使被吓到还能维持着一脸镇静。
　　是说黑子在学习心理学之后，吓人啊不，misdirection的效果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火神身边一头黑发的青年，内心的OS也一样——
　　黑子哥哥你也不管管！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冰室君和紫原君随便玩玩吧。”黑子对着两人点点头，转身向自家哥哥走去。
　　“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冰室说着对紫原挥挥手跟上了黑子。
　　瞬间被丢下的紫原：“……”
　　于是转身，如冰室所建议的，去嘲笑青峰去了。

　　“切，真是笨蛋。”紫原直截了当。
　　亲友团已经散开去找黄濑，青峰身边只剩下化妆师，纤长的五指夹着各式化妆工具，对着那张清了眼眶的黑脸扫扫刷刷。
　　被当成调色板的青峰闻言拨开了化妆师的手跳起来：“紫原敦！你给老子闭嘴！谁让你来了？！谁请你来的？！”
　　“不是我们你能来吗？”紫原反驳。
　　青峰被噎住。
　　没有紫原和冰室的顺风飞机，他和黄濑只能连夜游过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那也是火神的关系！关你什么事！”
　　……
　　两人你来我往地吵起来，直到化妆师人不可忍，一爪子把青峰拍回原位停下来。
　　知道青峰不可能在这个当口还和他动手，紫原哼了一声，施施然离开。

　　由绿间担任神父的婚礼很快举行，也很快结束——除了一段不知道谁恶搞青峰的结婚誓词之外，整个婚礼最大的两点就是青峰和黄濑作为新人，居然翘了自己的婚礼。仪式结束后众人笑着闹着围住了一身正装的青峰和黄濑，紫原看了几秒，冷哼一身转身就走。

　　才迈不到一步，脚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二号让开，现在没心情——”
　　紫原低头，却对上了一双异色的双瞳，阳光下对方双目微微眯起，像极了回忆中不可一世的某人。
　　赤司初对着紫原甜甜一笑。

　　“走路要小心。”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温润依旧，在前方响起。
　　紫原像是被惊吓到似的抬起头来，看见的是赤司的脸。
　　沉淀在心里最深处的记忆开始冒泡，翻滚，隐隐有什么要破开来，把他所有的思绪都夺走——

　　“不准吃那么多了敦……”
　　“违背我意愿的人，就算是父母也得死……”
　　“我的命令是绝对的……”
　　“我没事的敦……”
　　“敦……”

　　紫原挣扎着醒过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猛地后退一步。
　　梦……
　　是梦吗？！

　　赤司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微微勾起了嘴角，没有说话。

　　“敦。”赤司初扯扯紫原的裤脚，“你没事吧？”
　　紫原复又低头，看着才刚到他小腿的，小一号的赤司，看了三秒，然后抬头看在一米之外的，成年版赤司，再低下头看小赤司。
　　如是反复。

　　紫原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在回忆猜测梦境各种不同的场景里穿越，眼睛转成了蚊香眼，脑袋也开始冒烟。
　　是梦吗？是梦吧？这一定是梦呜呜呜我的阿赤仔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是梦是梦这一定是梦——

　　紫原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还是呆呆的，动作缓慢地弯下了腰，抱起了小一号的赤司。
　　“敦~~”赤司初捏了捏紫原的脸，“哇，好僵！”
　　“小初，不要吓到敦。”赤司看着紫原的脸色，松了口气。
　　敦好像还挺冷静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赤司就看见紫原猛地转身，一溜烟往停在别墅旁边的直升机狂奔而去。
　　“敦啊啊啊啊啊——”沿路洒下的，是被颠簸得快要晕倒的赤司初的叫声。
　　众人一惊，纷纷望向尖叫来源，只来得及看见被紫原大力关上的机舱门，以及迅速发动起来的机翼。
　　引擎的响动传遍了这一片沙滩，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开始缓缓上升。
　　大部分人奇怪地看着突然远去的直升机，少部分人则望向了赤司。
　　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