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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虚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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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全身紧绷盯着冰室。
心跳得很快,右手早已痊愈的伤口热起来,有种被撕裂的痛。
冷静。
紫原对自己说,没有发现自己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背后冒出了冷汗,整个人却感到一种慌乱的燥热。
要冷静。
紫原强调了一次,除了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可以把眼中微笑的人生吞下去之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要冷静——
隔着吧台,紫原上手一伸抓紧了冰室的衣领,冷静地对着他吼:“什么时候?!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到哪一步了?!阿赤仔怎么说?!”
声音之大一下子盖过了吧里的背景音乐,吸引了诸多惊异的视线。
日语客人们听不懂,这是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有几个人已经要站起来了。
冰室背对着众人挥挥手示意没事,微笑着拍拍紫原的手臂:“那个人的婚礼啊,敦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青峰君的,顺便说一句对象是黄濑君,敦忘记了吗?他们已经过了三年考验期了。”
紫原狰狞的表情一僵,庆幸,恼怒,惊讶,愧疚,以及还未褪去的紧张,在那种有着浓重黑眼圈的脸上扭曲成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手心的血隔着酒杯布染在冰室白色的T恤上,在领口附近的位置印出了紫原指节的形状,后者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一起去吧。”
“不、去。”紫原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悻悻然松开了手把酒杯布扔掉,拧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玻璃杯碎片无声跌落在垃圾桶里,被黑暗吞没。
水温很低,冲刷在细小的伤口上带来刺痛的感觉——因为杯子是隔着布给捏碎的,伤口并不深,错落地布在手心各处。
那种慌乱的燥热渐渐被冰水带走,心跳也慢了下来,紫原感觉到背上滑落的冷汗黏糊糊的,有点难受。
不,是很难受。
虽然不是赤司结婚,但是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而他的力量却这样小……
冰室离开座位去安抚被惊的客人——实际上是客人在安慰他,毕竟调酒师更加凶狠的一面他们都见过,对老板发火是第一次见。
“别担心,你们会习惯的。”冰室微笑着说,在吧里晃了一圈又回到吧台前的座位上,对看着伤口发呆的人说:
“敦的脸色很难看呢。”
“我没事。”紫原习惯性地回答,这些年来身边的人时不时都会停下来观察他的表情,用婉转又含糊的语句来表示他们的担心,冰室是,黑子是,火神也是,有时候会让他有种自己还是那个没长大的紫原敦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这不爽里也有着其他的原因,紫原这些年来想要做的事情,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或者可以说,很不顺利。
被迫和赤司分开之后,紫原被哥哥押到了英国,开始学习他很喜欢,学起来却只觉得无比痛苦的点心制作——赤司不在,所有的点心都不可爱也不好吃了。三年后紫原完成学业不顾家人的阻拦,以几乎决裂的姿态离开了英国去美国找冰室,企图加入冰室所在的,隶属于意大利某个家族的组织。
赤司家势力庞大,以他一人之力,在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超越,也极难撼动,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拥有让赤司家感到威胁的能力。
比如一把来自暗处的刀。
紫原曾经说过觉得做杀手也不错,而他真的就去做了——加入了杀手训练营,结果却被告知他不适合这个行当。
“你有多的愤怒,这会让你成为一个很好的杀手,但你心里有更多的爱,那会让你软弱。”
教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载他离开的车子刚好来到冰室家门口。
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雨,他在雨中站了很久,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原本一场雨并不足以放倒他,但那是冬天,冰室第二天回到家里发现他把他拖上床之前,他已经在门口发了一夜的呆了。
而且他很挫败,太多的失落把他淹没,他需要一些事情来麻痹一下伤心得要哭出来的神经,他以为是酒,结果是一场烧的昏天暗地的感冒。
躺在床上紫原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要努力对抗赤司家的念头很清晰,方向却很模糊,而且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完全没用,赤司家无可匹敌,他无能为力,他奋斗终身可能会有一点抗争的能力,可是那已经迟了,无限的努力,有限的时间——这才是最痛苦的地方。
冰室说他在钻牛角尖,因为总有一天赤司会接手赤司家,赤司父亲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控制着他的生活,婚结了可以离,孩子也不是问题,他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可是紫原不那么认为。
他们发展这一步,紫原认为自己要负起很大的责任,如果他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如果没有落入海棠鸣之的圈套,或者及时挣脱出来,那么赤司就不会回来,不会受伤,征十郎也不会消失,他们就不用分开,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他的错。
他成长得太慢,而赤司家的行动太快,太狠。
他要负起责任。
病好后紫原再次提出加入冰室的组织,却被他拒绝了。
“第一个条件,忠诚。”冰室一边吃着新出炉的法式泡芙,一边对紫原说:“敦,你永远不可能对赤司君以外的人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忠臣,这对于上面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的目的只是得到援手对抗赤司家,诚然你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来换取支持,可是你的战场一定会在日本,没有任何一个外来组织会有赤司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死斗的想法,那几乎是注定会失败,而且伤亡惨重。”
那已经是紫原离开赤司第四个年头,当时赤司二十一岁,早已完成了学业进入了公司,紫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听见他离开美国和真田绯雪结婚的消息。
幸好没有,但也丝毫缓解不了他的焦虑——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做不到。
那一段时间他的头痛复发,自从在19岁结束心理咨询之后他所有的不良症状都消失了,但那段时间头痛得厉害,甚至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比如赤司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的场景,还有小小的,软软的小阿赤仔——那个和赤司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非常非常可爱,却成为了紫原整整一年的噩梦。
后来在紫原的坚持下,冰室终于向日本的负责人引荐了他,他在那里做得不错,也有人欣赏他,但同时也引起了赤司慎一郎的注意,在多方压力下,负责人果断放弃了他。
离开日本那一天紫原在赤司家总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坐了很久,直到冰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一心计划着要去赤司集团总部炸掉的他拖上飞机——冰室难得的用暴力解决问题,亲自把紫原打晕了让人把他抬上机,然后没收了他的护照,然后来到拉斯维加斯这间酒吧里。
“我服了你了。”冰室说,“这里是一个交流信息的据点,也需要解决问题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了。”
有时候紫原觉得冰室是在故意阻止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想,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冰室已经帮了他很多,没有冰室的帮助,他根本无法离开英国。
于是紫原在这里安顿下来,成为为了酒吧的点心师,调酒师,以及那个组织的外围人员——也许还不算,毕竟除了冰室,教官和日本分部的负责人,他没有和其他正式成员说过话。
“要耐心。”冰室说,“即使赤司君结婚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紫原强迫自己耐下心来,一点一点搜集和筛选情报,了解势力分布,猜测不同势力的主人想要什么,慢慢的学习起来。
挫折和被冷落是难免的,但是紫原不在乎,这可能是一个正确的方向——既然没有组织愿意去和赤司家作对,那么他自己创建一个,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日本,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于是紫原安静下来,像是回到了当年做行动纲领的日子,不断地攻克一道有一道的题目。
然而平静的生活被今晚冰室一句话打破,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紫原拧好水龙头擦了擦手,随手打开一个柜子拿出药膏胡乱抹了抹,然后抖开一小团绷带把伤口缠了起来。
冰室在旁边微笑地看着他。
“你不去换衣服吗?”紫原用眼神示意白色T恤上的血迹。
“嗯,我去。”冰室整整衣服跳下座位,推开里间的门进去了。
门后是两房一厅的小套间,装修很普通,茶几上和沙发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和紫原以前房间里堆满零食的场景大相径庭。
冰室回到房间,马上看见了自己手提电脑上正放着刚才酒吧里的录像,金发美女正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地吃着紫原为明天准备的三明治。
“尤娜。”
“哟,艾瑞斯。”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的金发女郎指指屏幕,“你干什么了?画面太黑看不清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冰室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这位小朋友啊。”尤娜对着紫原的影像怒了努嘴,“挺好的,为什么不用?上面也有人挺欣赏他。”
“这是有主的。”冰室笑着说出一句说了N次的话,“而且他现在也未必想进来了。”
“为什么不?我觉得他还是挺想的,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不思进取吗?”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而已,如果这叫不思进取,那就这样好了。”
“自己的想法,鬼知道你什么想法!”尤娜撩了撩金色长发,“我只知道,这位小朋友很想要力量,而他能力不错,我想要他。”
“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有主了,而且他未必看得上你。”
“有主了还跟着你混?谁信你。”尤娜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代管。”冰室微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说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力量吗?”
“钱,权力,女人,男人还不都这样——也许只有你不是。”尤娜耸耸肩,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实他是要去抢婚。”冰室稍微提高了声音。
“哦?这么深情?新娘很漂亮?”厨房里传出了有点含糊的话,然后金发女郎斜靠在厨房门口戏谑地看着冰室:“比你还漂亮?”
“我不知道。”冰室看着对方喝水的动作露出了无辜的笑容:“我只知道他要抢的是新郎,日本最大家族的继承人。”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