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紫赤]点心到剪刀的距离》[万俟若]

87、不想说再见

　　“当然不满意。”赤司慎一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在赤司发作之前开口，“但也够了，暂时来说。”
　　赤司赤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什么意思。”
　　“我会看着你们，所以暂时够了。”赤司慎一郎看了看落地钟，“紫原家的人应该来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赤司点点头，“很好，我会记住的。”
　　说着拉起紫原转身就走。

　　“小征。”
　　赤司脚步一顿。
　　“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赤司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沉默地拉着紫原出了门。

　　“少爷，紫原司少爷——”在走廊尽头拐过弯，由乃就迎了上来。
　　“让他稍坐。”赤司沉稳地说，“我带敦换一身衣服就过去。”
　　赤司由乃本来想说话，但看看赤司的脸色，还是鞠躬退下。

　　两人一路沉默。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紫原在一个分岔口停了下来。
　　这个路口一边通往前客厅，一边通往赤司的房间。
　　紫原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后在原地的走廊围栏边上坐了下来。
　　赤司不解地看着紫原。
　　“不想回去。”紫原的声音依然沙哑，一说话就忍不住咳了两声，“最后一眼，不看也罢。”
　　徒增伤感而已。
　　赤司默然，在紫原身边站定。
　　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阳光很好，风很舒服，宅子里引了活水，潺潺的水流声应和着风声鸟鸣，一切平常而和谐。
　　“天气真好。”紫原清了清嗓子，“每次在阿赤仔家天气都很好。”
　　“因为天气不好的时候敦都在睡觉。”赤司说，伸手帮他顺着头发。
　　“是这样吗？我都忘了。”紫原转头看赤司，露出了浅浅的笑，“只记得每次太阳出来阿赤仔的眼睛都特别漂亮。”
　　赤司也笑，坐到了紫原身边，“像糖果一样，是吧。”
　　“嗯，”紫原说着，很自然地凑过去吻了一下，“像糖果一样甜。”
　　赤司只是笑，对于这个他足足护了五年的人，在这离别之际，他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败笔。赤司想，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失败，会比这个失败让他更心疼。

　　“阿赤仔不专心。”紫原看着赤司的表情，不满，“我在吻你啊。”
　　赤司眨眨眼睛，想到了去年圣诞节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的吻，也是这样撒娇的，不满的语气，最违和的是，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人撒起娇来居然没什么违和感。
　　因为是敦啊，所以不管是怎么样都可以吧。

　　“敦瘦了很多，”赤司开口，“是我不好。”
　　“反正也是阿赤仔养胖的。”紫原说，“再来一次，要专心。”
　　“好。”赤司微笑，语气像是要给紫原买美味棒一样轻巧。
　　紫原这次没有吻唇，而是吻上了赤司的额头，然后紧紧抱住他。
　　“我也会加油。”
　　耳边掠过温热的呼吸，赤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放开，紫原站起来转身背对赤司，“我不会说再见的。”
　　紧握的手心一片滑腻，大概是血又流出来了。
　　“敦……”赤司看着地上一点一滴的红色，伸手想拉紫原的手，停在空中数秒还是放下，“好。”
　　“那等我。”紫原说，用尽最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回头。
　　“我会去找你的。”赤司说着也站起来，拍拍和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站在回房间的走廊边上。
　　紫原点点头，向着客厅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第一次，他在赤司离开之前先离开，第一次，他没有在原地看赤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视线里的景象有点模糊，紫原咬着牙，强迫一步一步远离那个人。
　　赤司也没有回头，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紫原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小了，远了，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阳光渐渐从走廊里退出去，暖暖的，懒懒的，像某个人的笑，赤司伸出手接住阳光，像是要留住什么一样收紧了手心。
　　“我不会说再见的。”
　　“我们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紫原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
　　“敦！”紫原妈妈迎了上来，看着紫原身上的血迹和伤口惊呼一声，“伤得重不重？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没什么。”紫原站在玄关没有进门，“母亲有什么要说的？”
　　紫原结衣一愣。
　　“司说让我回来，但是没什么事我就直接出发了。”紫原说。
　　“这——”紫原结衣眨眨眼，似乎有点不认得面前的人。
　　“我们不会再联络了。”紫原平静地说，“阿赤仔的父亲会负责监督，你们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连累你们了。”

　　“敦，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现在出发的话还赶得上一点的飞机。”紫原打断，“给我护照和签证文件就可以了。”
　　“怎、怎么可以，敦累了好多天，又受了伤，手上还有血，脸色还那么差！敦应该马上去休息才对，学校的事情一点都不急——”
　　“我很急，不想待在这里了。”紫原面无表情，“一秒也不想。”
　　“敦是在生妈妈的气吗？”紫原结衣鼻子一酸，掏出了手帕。
　　“没有，是我自己没本事。”紫原语气平平，“妈妈也辛苦了，去休息吧，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紫原结衣瞠目结舌地看着小儿子，又看看紫原司，“……司？”
　　这绝对不是她的敦会说出来的话。
　　紫原司苦笑，“敦，父亲在书房。”
　　“嗯。”紫原点点头，“我去找他。”
　　说着蹬掉鞋子，大步离去。

　　“敦他的伤……”
　　“自己在被关的时候弄的，和赤司君一样的伤口。”紫原司揉了揉额头，语气有点烦躁，“听说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引起了幻觉，可能是在那时候伤的。”
　　“什么副作用？”紫原结衣皱眉，“海堂医生没有提过。”
　　“他的老师是赤司家的人。”紫原司解释了一句，“药物有致幻成分，不重，但敦注射的剂量有点大所以……影响还是有的，刚才在车上头痛了一次。”
　　“催眠解开了不是应该没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药物效果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敦的记忆又混乱……”紫原司摇摇头，“得做详细的检查和分析，而且也有一个可能……”
　　“什么？”
　　紫原司望向书房的方向，喃喃说道：“那是敦的自我惩罚。”

　　同一时间，书房。
　　“完成学业之后我会离开。”紫原站在华丽的实木书桌前，看着批示文件的父亲。
　　按理说他回国的日期应该是十月，可是因为紫原的事情提前回来了。
　　自己儿子差点杀掉赤司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个罪名实在有点大，虽然赤司家封锁了消息，紫原抱着血淋淋的赤司冲上急救车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到，但消息灵通的人绝不会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猜到真相的会有几个。
　　紫原久义昨天才在本家被训了一顿，闻言用力把钢笔拍在桌面上，墨水在白色的文件上炸开了一团乌云。
　　“你还想去哪里？！”
　　“我不会去找他。”紫原平静地说，“不会给他理由为难你们。”
　　“什么你们我们，闯祸的时候没想着家里，现在事情完了就想撇清吗？啊？！”紫原久义大喝一声，“我为了你这点破事特地赶回来，损失有多重你知道吗！家里的股票被赤司家收购，公司差点就要改名了！你没用就算了，还捅出这么大篓子！你知道错没有！”
　　紫原依然平静，像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看着书桌后一副盛怒模样的中年人，“父亲，广成议员的事他们出手了，被收购的股票股票是和你不对盘的股东的，现在也转到了母亲名下，公司没有要改名，赤司家给了好处，你也没有亏。”

　　“你！”紫原久义气结，却又无法反驳。
　　“我会去英国，不会和阿赤仔联络，赤司家会负责监督，所以你不用操心，也不要干扰我的生活，以上。”紫原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就大步离开了书房，还不忘关上门。
　　话已经带到，至于对方听不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那么，接下来——
　　紫原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间，果然看到自己的黑色行李袋被放在书桌上，随便从里面掏出一件T恤换上，把染血的衣服丢进垃圾桶。
　　衣料跌落紫色的圆筒里，发出沉闷的响动。
　　紫原拎着袋子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房间。
　　也许没有十七年，他小时候的记忆现在还是有点乱，真实的生活经历和被植入的记忆重合在一起，让紫原难分真假。

　　“咔擦”一声，手机传来相机快门的音效。
　　紫原看着阴暗而空旷的房间，在脑海里清晰地为每一个角落安放上属于那个人的东西，从铅笔到书本，到衣服，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倒是牢牢的，闭上眼睛，从相识到现在的每一次见面，似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怒，那个人偶尔天然的样子……
　　回忆的每一帧都像是一幅画，他手机里的照片已经被彻底删除，但是记忆里的人比相片更加鲜活而温柔。
　　紫原微微的笑了，想起那天赤司晕倒后，征十郎说的那句话。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好。”紫原收起手机，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似乎说话的人就在他面前。
　　“我会让你看到的，征十郎。”
　　我们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