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紫赤]点心到剪刀的距离》[万俟若]

42、纠结

　　京都，赤司分宅。
　　宽大的暖桌边，一袭黑色和服外套的少年用食指与中指夹着将棋，轻轻扣在紫檀木棋盘上。
　　“啪嗒”一声随着风声消散着空中，几不可闻。钟形的棋子立于方格内，在光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沉稳的光泽。

　　少年轻揭茶盖，热气袅袅升起，玉露茶特有的香味随即飘散开来。
　　暖桌稍远处的床铺上，白色的被包动了动，里面的人翻了个身，然后停了下来。
　　轻轻放下茶盏，目光往前方扫过，然后低头继续看棋盘的走势。

　　五、四、三、二……
　　“阿赤仔，饿了……”
　　慵懒的男声在最后一秒响起，紫色的脑袋从白色的棉被下冒出，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呼啊……”

　　“早安，敦。”赤司微笑着道。
　　“早……”紫原揉揉眼睛，裹着被子走向暖桌窝了进去，挨着赤司满足地蹭了蹭。
　　赤司放下棋子，伸手理了理睡得凌乱的紫色头发。

　　“可以吃午饭了喔，想吃什么？”
　　“嗯……汤豆腐。”紫原舒服地眯起了眼，然后熟练地抖开被子把赤司整个人包了进去。
　　“敦可以点自己喜欢吃的，不用将就我。”
　　“不用~~~~我最喜欢和阿赤仔吃汤豆腐了~~~~”

　　对紫原敦来说，冬天最大的幸福，就是抱着可爱的阿赤仔赖床，然后和阿赤仔一起吃好吃的，吃完之后赖在阿赤仔身边一觉睡到自然醒~~~~
　　吃，睡，阿赤仔，是紫原敦幸福生活的三大支柱，缺一不可，缺了最后一个尤其不可，绝对不可，万万不可。

　　身为重要支柱的饲主，啊不，赤司耐心地等身边的人彻底清醒，磨磨蹭蹭地拖着被子离开换衣洗漱，这才叫来下人上点心，顺便交代了午餐的内容。

　　汤豆腐作为少主人最喜欢的菜式，在赤司家里材料一向是备下的，很快就被端了上桌。

　　“好香~~~~”紫原揭开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点心。”赤司把天妇罗往紫原面前推。
　　“好~~~~”
　　赤司看着紫原兴致勃勃地调酱油的动作：“敦你真的喜欢吃这个？”
　　“嗯嗯~~~~”紫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因为阿赤仔喜欢吃啊。”
　　“敦，我喜欢不代表你喜欢。”赤司轻轻摇头。
　　“因为这个很热，可以和阿赤仔一起吃很久啊。”紫原舀起乳白色的豆腐，继续解释道。
　　“敦，你不用陪我吃啊。”
　　“而且阿赤仔吃这个的时候很可爱啊，”紫原把酱油和放凉的豆腐推到赤司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像仓鼠一样，好可爱~~~~”

　　“仓鼠……”赤司拿起筷子抽抽嘴角，虽然不知道对方灵感从何而来，不过……
　　敦你这个比喻，征十郎知道吗？
　　——从紫原敦尚在人间这个事实看来，大概是不知道的。

　　“不过我不敢对征十郎这么说，”赤司没有说出口的疑问那厢紫原却回答了，“他知道了一定不高兴的。”
　　然后他就要倒霉了，所以绝对不以在他面前说，嗯，就是这样。

　　“不过征十郎一般都不高兴，”紫原想想有点泄气，“如果我也有第二个人格就好了。”
　　“如果他惹征十郎生气了然后躲起来——”赤司拖长了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紫原摇摇头，很认真地对赤司说，“我一定会换个聪明的脑袋的，征十郎总是说我笨死了，我变聪明的话他就会喜欢我了，这样我就可以见到阿赤仔了。”

　　“敦不笨。”赤司微笑着给自己舀了一勺汤。
　　“可是征十郎不喜欢我，”紫原咬着炸虾含糊说道，“他说‘我要你干什么’，然后哥哥说征十郎不需要我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阿赤仔你不会这样对不对？”
　　话到最后，本来有点愤愤的语气变成了可怜兮兮。

　　“嗯，不会。”赤司淡定地吃豆腐，“别乱担心，敦。”
　　“那阿赤仔不要丢下我好不好？”紫原抓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赤司。
　　“好。”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开学也要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
　　“阿赤仔等我长大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赤司似笑非笑地看了紫原一眼，“说过别提的，嗯？”
　　“汪呜……”紫原低头，默默扒拉着豆腐。

　　赤司摇摇头，也捧起了碗开始喝汤。

　　紫原咽下嘴里的食物，戳戳碗里的香菇，转过头认真提问：
　　“阿赤仔我们的孩子叫赤司敦好不好？”
　　“噗——咳、咳咳……”鲜美的酱汁呛在喉间，赤司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紫原赶紧放下碗筷递过餐巾，一边给赤司顺气一边送上茶水。
　　“阿赤仔？我说错什么了吗？”

　　赤司擦着咳出来的眼泪连连摇头。

　　“我只是觉得孩子跟我姓的话，征十郎会不高兴嘛……”紫原无辜地递上另一张餐巾，“而且阿赤仔的姓比较好听~~~~”

　　“敦……”赤司好容易平顺了呼吸，“你的孩子会随你姓，我的孩子也是一样。”
　　“哦~~~~”紫原很顺从地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会姓赤司。”一看紫原的表情，赤司就知道他误会了。
　　“诶？那我的为什么要姓紫原？”紫原不满，“这不公平。”
　　“敦，因为我们不是一家人。”
　　“只要结婚就——”意识到这是赤司刚才说“不能再提”的话题，紫原后半句自动消音，只哼哼了几下表示不甘心。

　　“小孩子很可爱呢。”不想陷入无穷无尽“为什么不能和阿赤仔结婚”的问题中，赤司转移了话题。
　　“嗯嗯。”紫原为脑海里出现的小孩子形象自动带入了赤司的脸，“阿赤仔好可爱。”

　　“敦也是小孩子，”赤司意有所指，“小孩子很需要照顾喔敦，我只能照顾其中一个——”
　　“阿赤仔我不要小孩子了。”紫原马上丢开幻想，抓起汤勺给赤司加菜。
　　“嗯，很好。”赤司微笑地点头以示赞赏。

　　“可是我还是想要和阿赤仔，嗯……”紫原有点苦恼地咬着筷子，“不然阿赤仔会被抢走。”
　　“没有的事。”
　　“可是阿赤仔很忙，都不理我。”
　　“去年刚进入公司事情比较多。”
　　“可是征十郎不让我见你……阿赤仔他欺负我。”
　　“我让他不要欺负你。”
　　“可是征十郎好厉害，”紫原更加苦恼了，“他很聪明。”
　　“嗯，我知道。”
　　“而且天天和阿赤仔在一起。”
　　“这是当然的。”他们就是想分，也分不开。
　　“万一他把阿赤仔抢走怎么办？”
　　“……”这次赤司很有被呛到，而是放下筷子看紫原，微笑：“呐，敦。”
　　“嗯？”陷入烦恼中的紫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征十郎有可能听到你说话？”
　　“……”紫原浑身一僵，直直地看着赤司，然后默默地，默默地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世界清静了。

　　————（扶额）队长大大，不带这样欺负我们家小敦敦的————

　　撇开“征十郎听到了我说他坏话”的担心，紫原敦这三天是升入高中以来前所未有的高兴。
　　最后一天上午还和赤司一起去了马场玩，美中不足是赤司的爱驹似乎很不喜欢他，总是趁着赤司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咬他的头发，还对他吐舌头。

　　紫原的反击是趁着赤司不注意，把赤司带来喂马的胡萝卜藏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控诉自己的头发受到了非人待遇，早早催促赤司回到了分宅。

　　于是临别前的骑马活动又变成了暖桌旁的零食茶话会，不过紫原坚持，赤司也由他去，只是给他安排好了来年的口腔检查计划。
　　“就算是害怕也不可以不去哦。”赤司把网络预约的表格打印下来放到桌上。

　　照顾像小孩子一样让人放心不下的紫原敦，已经成为赤司生活的一部分。

　　“诶……”紫原拖长了声调，慢吞吞地把纸张扒拉到自己面前。
　　因为讨厌口腔科的钻头声而临阵逃脱什么的，紫原干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嗯……”紫原盯着表格上的日期看了又看，“嗯……”

　　“不许找借口。”赤司敲敲桌子以示警告，“医生签字要给我看。”
　　小孩子没来由的害怕是哄不住的，只能把话说硬一点。

　　“那……”紫原耙耙头发，想了好半天才说，“那阿赤仔和我一起去？”
　　“敦想和征十郎去？”赤司微笑喝茶。
　　“……”紫原愣愣地看着少年好看的眉眼，然后趴下装死，“不要征十郎……阿赤仔你欺负我。”

　　“敦要和征十郎好好相处啊。”赤司放下茶杯，“不可以总是闹脾气。”
　　“征十郎好凶……他说他讨厌小孩子。”紫原继续装死，“阿赤仔我什么时候会长大？”

　　“人慢慢就会长大了啊。”赤司把玩着紫原的头发答道，“敦很想长大吗？”
　　“嗯……”长大才可以结婚——不过这句话，紫原没有说出口。
　　可是长大就不是小孩子了，阿赤仔会不会不喜欢？万一他不习惯怎么办？
　　可是长大就不可以耍赖了，每天都有好多事情做，不可以天天睡觉……
　　而且征十郎一定会更凶的……
　　可是哥哥说长大才可以结婚，他不要阿赤仔嫁给别人……

　　拥有16岁身体，7岁心理年龄的紫原敦小朋友，深深地，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