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以长命》戚长命

5、男生

　　初二的那个春天，我们全校进行体检。

　　每个班，男生一队女生一队，各自拿着表格，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进行检查。

　　我们初二三班女生的队伍，正好就在初二一班男生的旁边。穆春站在我前面，我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问：“知道哪个是纪辽吗？听说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是年级第一名。”

　　穆春摇头：“不认识啊。我也正想知道呢。”她看见我身后站的是尹鸿，眼睛一亮：“问问她！他们是一个村的，小学一个班呢。”

　　两个女生揪过一个女生，三个人小声嘀咕。尹鸿偷偷伸手一指：“就是那个！”

　　我们顺她的手指看去，是很精神的一个男生，不过个头矮了点，看着还不如我们班的乔南高。穆春笑:“聪明的人都长不高吧？”

　　尹鸿急忙说：“哎呀！不是他！你们看错啦！他后面那个！”

　　我们俩再看，那个男生细高细高的，此时正低着头看手里的表格，微微弯一点腰，稍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好像很普通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失望，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名吗？似乎也不怎么精明哪。能在年级排上前几名的，都是我隐形的对手，将来要和我争夺第一名的宝座呢。但这个对手，应该不难对付吧。

　　“你们三个在嘀咕什么?”有人在好奇了。

　　“没有什么啊。”我们赶紧散开。在这个敏感的青春时期，谈论男生是要小心的。一不小心就被传出谣言，所以要谨言慎行呢。

　　我是想远离是非的中心，安静地学习，可是在学校的生活并不仅仅只有上课期间。

　　每周三的大扫除，至少每班有12个人参加。先打扫完自己的教室，再收拾公共区域。我最喜欢擦玻璃的工作，先用湿布擦一遍，再用干布擦一遍，每一块都让它晶莹剔透，和别的同学比比，他们都不如我擦得干净，那样很有成就感。

　　只是，一个人，擦一扇窗子，工作量也不小呢。我踩在窗台要探头出去擦玻璃的另一面时，胖子孟尘过来，笑呵呵地要帮我。我说不用，他却不让推辞，还非要擦外面的。劝说无用，我只能让他帮忙。他逞英雄地爬下窗子，脚踩一楼窗子的上沿，一只手抓住窗棂，一只手擦，虽然擦得不见得怎么质量高，但看在他雷锋一样的热情份上，我照样感激他。

　　下去容易上来难！孟尘擦完玻璃，想要爬回教室，却发现自己上不来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脸上的汗就下来了，神情也慌乱起来。我叫：“上不来先别动了！”这是二层楼，他在楼外，只是用脚尖站在一楼窗户的上沿，万一站不稳或者抓不住了，摔下去，不死也骨折！

　　我心里有些恼怒：不行就别逞强嘛！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擦，就不会出这事！我可不会冒险把全部身体都探出窗户的。

　　班里其他值日生察觉到不对劲，都赶过来帮忙，腿脚灵活的男生，也爬到窗子外，推着他的身体往上送。无奈孟尘的体重实在惊人，别人怎么帮忙他都上不来，越紧张越笨拙，几个人在窗口拉拉扯扯，看着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我急了，说：“我去找老师来帮忙！”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我也明白过来，学校不让爬出窗外，私自出去，会被处分的。

　　乔南奔向门口：“我回家拿梯子！”

　　没等到他拿梯子回来，孟尘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爬回教室来了。我看着他惊吓过度的脸，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这时脑子里闪过一个词：红颜祸水！虽然是他自己要爬出去的，但他是为了帮我，也许有一点在女生面前逞能的念头，一时冲动也许就灾难降临。我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万一他掉下去，摔死了，我要一辈子心理难安了。我虽然不是什么红颜，但我是女生，男生女生之间关系很微妙。放学路上，我曾听过孟尘和他小学同学一起走时，谈论我的名字。那个男生遥遥地望着我，在他旁边戏谑：“看哪，你媳妇！”我除了装作听不见，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在我还不想招惹是非的时候，真是要敬而远之的好。

　　孟尘的座位早已经离我很远，加上刻意的疏远，我们渐渐没了话，走在路上，点点头就过去了。后来他在地理课上展现了自己独特的才华，各洲各国，山川河流，都熟悉得如同自家有几口人。这个人，初中毕业后，再没遇到过，也没什么他的消息。但是，我记得，他是我们班34人当中，唯一和我同一个星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