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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如水的男子 ...

  •   动心,便是心动了。开始思念,开始回味,梦中也开始出现这个澄净如水的男子。曾经沧海难为水,然而这一次,我却重新体会到了那一种心跳如鼓、脸红如火的感受。有时,对着镜子,就会不知不觉地嘴角微翘,脸上微微发烫。我暗笑自己的轻狂,却越来越沉浸在这种感受中。然后,我想我希望,去进一步接触和认识他。有时候,冲动是没有理由的,那是一种年少轻狂下的果敢。我一面嘲笑自己如一个少女般陷入一种近乎是甜蜜的幻想中,一边却庆幸,自己还能如此,至少并不如原先所想的那般苍老。
      “小环,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我会安全回来的。”我甚至举起了右手作发誓状,以此来加强我的话的信服力,却也在郁闷,让一个宫女服侍另一个宫女,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为什么我却要花那么多的口舌来摆脱?
      “那,小环必须跟着。这是小环的职责,花姐,请不要让小环难做。”小环啊,如果能让你跟,我早就让你跟了。看着她的样子,我觉得我要单独出去的希望是破灭了。
      出去的最大希望本就是是想再见那个男子,让小环跟着,我想我会浑身不舒服。怪不得,古往今来,谈情说爱都是私会了。小环却是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我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明白她也是听令而行,却难免一阵惆怅和焦灼。

      于是,我开始磨着翠娘:“你就让我一个人到处走走吧。我不喜欢总有人跟着,翠姨,求求你了。”
      翠姨拍拍我的肩膀,道:“你啊,说你还小吧,你有时候比任何人还像大人;说你大了吧,有时候又拗得跟个孩子似的。算了,以后就不让小环跟着了。不过你自己要当心,你的身体可没完全好。“
      我开怀地笑了,冲上前抱着翠娘,重重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翠娘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被亲的地方,用手轻轻地点了下我的头,开口说:“你这孩子……”这一刻,我忽然很想哭,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有着昏暗灯光的农家小院,那个有着微弱光芒却足以让我无比温暖的家。翠娘,在有些地方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但我却相信,她对我和小衡的关心,是真诚且无杂质的。
      “好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这碗药,该趁热喝了吧?”翠娘眼带笑意地望了我一眼,我一下子便尴尬了起来。以不喝药来抗议,再加上不停歇地缠着翠娘,让她同意给我独立的空间,这些事情,我以前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都做全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仗着翠娘的疼爱罢了。就像小时候,每一次不如意,便哭闹着不肯吃饭。其实自己不吃饭,饿的,饱的,又与他人有什么关系?自己所凭仗的,不过是两个字:在乎。因为在乎而不舍得,因为在乎而疼惜。想到这里,我略带歉意地朝翠娘看了一眼,便苦着脸,一仰头将药喝了下去。
      “翠姨,我怎么还得喝药啊?”按说这病早就好了,可是这一碗接一碗的药却好像没完没了似的,一直没断。
      “这是最后一碗了。还不是让你的身体更强健些?你啊,不生病则已,一生病,就来势汹汹的。偏巧还是个最怕喝药的。”翠娘一边语含笑意地打趣着,一边唤过一旁的小环来收拾桌子。
      我也笑过,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药罐子。挨板子的那顿,也不过喝了几剂药,这一次,却是觉得自己的身上,由内而外,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连吐出的气,都带着些微苦。这一段时间,也让我下定决心照顾好自己,这样的病号生活,实在是应该能避则避。
      “翠姨,小衡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上次,好像又有好几天没见了吧?曾经的朝夕相处,如今却连几句话都说不上。沧海桑田,有些事,不是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殿下,应该是忙着他的课业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有些事情,不死我们生为奴婢的应该问的。”翠娘顿了顿,语气也开始变得分外凝重,“花落”,那凝重中甚至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惧怕,“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何尝不知道,当初那个平和、安静的男孩,已如过眼云烟,无法追回。他的身上,已经浸润着一种阴戾和与生俱来的霸气。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只好懦弱得选择漠视。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自从得到翠娘的许可后,我便开始频繁出入西阁殿。没有了主人的西阁殿,就连在春天,漫溢的都是一种萧索的味道,尽管庭院里那些花儿正开得绚烂。那棵大树那么深地扎根于这块愈加清冷的土地上,不知愁苦地逐渐茂盛。大多的时候,他都躺在那棵高高的大树下,闭目养神;而我,则坐在殿前的台阶上,看着他,也看着这四方围墙围住的小小天空。初时想要认识他的想法慢慢沉淀,连带那些令我脸红心跳的臆想,也开始慢慢消失。就像你终于接近了你所想要的,但你发现,其实你所要的,远没有那么复杂。最初的冲动,就那么在时间的琐碎中纷纷扬扬,我,已经过了为爱疯狂的年纪。反而珍惜这份无言的默契,他的出现,让我不再那么孤单,甚至在无形中,填补着小衡的位置。
      真正的相识是在一个雨天,那一天,春雨淅淅沥沥。我呆呆地望着屋檐下汇聚成的条条雨线,想着:“他,不会来了吧?”一个月中,他大概每隔一天来一次,于是,我也总趁着那几天,来到这里。奇异地,他在的时候,我总能觉得安心自在,仿佛他的身边有一种奇异的气流,轻巧地抚平了我心中时不时出现的焦躁。可是,这样的天气,他还会来吗?透着雨帘,看着外面的层层绵绵,我无奈地笑笑,伸出手,承接着那冰凉的点点滴滴,这些,是上天的眼泪吧?
      我一直喜欢雨天,那些雨,洗刷着尘世的喧嚣与纷扰,还大地一片清明。那个曾经在雨中欢快着奔跑的孩子,始终是我内心深处最为珍贵的宝藏。我前世的哥哥,在我离开的时候,拿出了那个他非常宝贝、连爸妈都不让碰的小船,一个简单粗糙、但在孩童的心里珍贵无比的模型,红着眼睛说:“萌萌,想哥了就看看这个,等哥以后攒了钱,买了船,开船去接你回来。你可要等着,啊?”我哽咽着,郑重地点了点头,收藏了人生第一个沉甸甸的承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家的弟弟看到了这个玩具,吵着闹着要玩,爸妈劝不过,只好找我商量:“要不,借他玩几天?”我犹疑地点点头,但一再叮嘱他要小心点。然而,过了几天,当我问起我的模型时,他却轻描淡写地回我一句:“不小心弄坏了。”那样的无所谓,那样的毫无愧疚,将我身体里所有的野性都激了出来。我冲了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教训他,抓、掐、咬,无所不用其极。农村长大的孩子,谁没有几分凶狠?最后的结果,他鼻青脸肿,我也受了伤,但比起他来,却是好得太多。回家的父母,看到我们这副模样,说了他几句,最终,矛头却对向了我。清晰地记得,妈妈摸着弟弟脸上的伤痕,叹气道:“你是姐姐,为了个玩具,至于把弟弟打成这样吗?要玩具,我们买给你还不成吗?早知道……”语犹未尽,却戛然而止。真可笑,明明是他的错,到头来,却都是我的不对?姐姐,他何曾把我当成他的姐姐?他又几时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时,我的骄傲使我将头高高扬起,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早知道怎么样?不要把我带回来?告诉你们,我不稀罕!我做梦都想回自己家,我讨厌你们!”说完,我便掉头跑出了屋子,屋外,也是这样的雨天,那些雨点,打在我的身上,透着股冷意,却格外痛快。我拼命地奔跑着,心中的委屈却像荒草般蔓延生长,填满了整个胸膛,互相缠绕,枝叶相连,勒得我的心,紧紧的,喘不过气。你们可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玩具,更是哥哥的一片心,是我的梦想与希望,是哥哥亲手交付到我的手上。然而我,却傻到以为那个弟弟听了我的话,至少会好好珍惜,却终于还是失去了它,我连保护自己的梦想的能力,都没有。在雨中,我放声哭泣,漫天的雨,遮盖了我的声音,却为我一同悲泣。那天后,我生了场病,病好后,与家人的关系,更是冷淡与疏离。然而对雨的喜爱,却日甚一日。更大点,上了中学,化学老师在滔滔不绝地讲物质的酸碱性,忽然话头一转,开始分析江南的雨,说那只是看着美,但实际上基本都是酸雨,带有腐蚀性。边上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说再也不淋雨了,我却不以为然。老师,得到总需要付出,雨,已经给了我太多太多。在我快乐的时候,它包容着我的任性与别出心裁,记忆我的喜悦;在我难过时,则用最体贴的心安抚我,让别人分不出,脸上流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些狼狈与愤怒,在雨滴声中,用力地发泄,让他们,掉落尘土,永不回转。
      看着雨,就那么想着想着,很想哭,嘴角却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不想笑,就别笑了。”突兀的语音,却莫名带着一股心安的味道,我知道,是他。偏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温和的男子,我却连他的脚步声都不曾听见。我开始踌躇,只是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微微一笑,细细的笑纹自嘴边漾开,带着别样的风情:“我是林寂岩,双木林,寂静的寂,山石岩。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我受宠若惊,努力了很久才不至于结巴:“你好,我叫花落,花叶凋落的花落。你的名字,真好。”“我的名字,寂静的石头,有什么好啊?”他不置可否,浅笑打趣道。我撇开视线,重又望着外面的雨,涩涩开口道:“我的家乡,有这样一首诗,‘寂静一何极,浸山蝉鸣任东西,声浸青岩里’,所有的声音,不过是衬着这一股寂静罢了。你的名字,却集合了天地所有的灵气,不是很好吗?”“你为何不把他看成,是因为这一份嘈杂,才有一方寂静呢?”说话间,他已席地而坐,“倒是你的名字,花落,方有结果。你的名字,不正是一种希望,不更好?”我舒心而笑,不语,心里却是愉快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看着雨,看它袅袅娜娜,直至停歇。我记得那天放晴后,空气特别的清新,唧唧喳喳的鸟鸣声,听起来也别有一种欢畅。天空明净如洗,我的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个男子,如水般,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清爽与透彻的真诚。
      就这样,开始有了交谈,逐渐熟悉。那棵承载着我与小衡无数记忆的大树,开始用它的枝叶,为我与他,撑起一方天空。更多的时候,我们并肩靠在那棵大树上,轻声交谈,享受这一份独特的甜蜜,至少在我,是那么认为的。慢慢地,我知道,他是礼部侍郎右随,每隔一天他就要进一次宫,将一些卷宗送至辅事堂交由长官们公裁,接着在规定的时间取出,将原件送至文鉴阁存档,誊录的副本则送至相关部门。其余的天数,则由另一名同僚负责这项工作。而这文鉴阁,与西阁殿,仅仅一墙之隔。加之这里守卫不严,又无人注意,他只是稍微给了此处管事太监一点好处,便出入自由了。他说他喜欢这里,总觉得这里弥漫着往事的味道,没想到碰到了我,另一个看起来也很喜欢这里的人。
      我则告诉他,我只是一个宫女,因为姑姑是主子宫中的主管,很得宠信,由于她的偏护,所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这一番话,半真半假,事实上,连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宫中,我究竟算是什么人。说是主子,我却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说是宫女,享受的却近乎是主子的待遇,那些赏赐到北辰宫的吃用,有很多,小衡直接就命人送到了我的房间。我也不想告诉他,他所说的往事的味道,里面有我沉重的一份。他却相信了,是那种毫无保留的相信,丝毫没有因为我宫女的身份而有所轻视。那坦荡的眼神,明亮得让我有丝退缩。
      我喜欢听他说话,淡淡的起伏,听在我耳中,却是动人的音乐。他不是那种看上去特别出色的人,但自有一股沉稳,出于眉宇,深入人心。他有一张略显清瘦的脸,不浓不淡的眉,镌刻成一种恬静与雅致。但最特殊的是他的眼睛,如海般宽和平静,仿若有着包容世界的雅量,让人感到温暖。从拘谨无措到谈笑自若,我开始接受,生命中,他的存在。
      他的官位,算是一个清职,只要安全送到,便没有差错,所以一天中,他与我相处的时间,算得上很长。说起来,清嘉王朝的体制,很像是唐朝的三省六部制。中央设三省,中书省、复书省,执书省。中书省负责草拟政令,复书省负责审核政令,执书省则负责执行政令。三省长官为宰相。执书省下设六部,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长官为尚书,执书省长官统领百官,为防权大,由君主亲自从下层官员中挑选,同为宰相。一般小事,由各级长官在辅事堂商议决定,军国大事,则由宰相在国事堂裁决,但最终必须获得君主的认可。此外,还设了一台五监九寺,分管各类具体工作。相对而言,这里的制度,也称得上完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如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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