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玄天舞

2、第 2 章

　　宇宙历2985年10月3日
　　——第Ι军事区•第九训练地

　　这一天，蓝要开始新的训练内容。
　　以往的日子里，他所接受的都是一些理论上的培训。包括火地间时空隧道的变化周期与方位；地球联邦的军事部署状况……但是今天，他却要接受军备实际操作的训练。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是对运载式军用航空舰的操作练习。
　　这种航空舰具有很强的抗震抗辐射能力。但最为特别的是，这种航空舰的操作系统一改往日的手动式，直接将人脑与控制器相连。当驾驶员的脑波与控制器的接收频率同调时，驾驶员便可直接以意识操控飞船。使运输舰无论在速度方面还是灵活程度上，都有了惊人的突破。以往的类型都无法与之相比。
　　但它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很难找到合适的驾驶员。能将脑波与其同调的人，毕竟还是凤毛麟角，少数中的少数。
　　可见，在和平的年代里，得到发展的不仅仅是象征和平的事物，更多的是美其名曰“维护和平”的工具。
　　尽管觉得很无聊，但蓝也不会提出任何的异议。因为“服从命令”是每一个基地人员的基本职责。
　　况且，他也正是这样“少数中的少数”。
　　和往常一样，他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训练地。在四周看了一圈后，他发现这里几乎都是些体能训练器械。
　　仿佛是看到了未来半年内地狱般的训练情景，蓝皱了皱眉。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蓝猛地抬起头，发现前方的反应训练器上有一位少女正在冲他微笑。
　　金色的短发，碧蓝的双眸，怎么看都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孩。
　　“我……想起了以前在殖民区学院进行体质训练时的情景，胃里就不舒服起来了！”
　　也许是受到皞的熏染，亦可能是有感于少女阳光般的笑容，蓝竟不自觉地开起了玩笑。
　　虽然与皞相识不久，但他那种乐天派的个性的确令蓝的内心改变了许多。而蓝自己也并不排斥这种变化。
　　卸去了冷漠的面具后，蓝竟变得开朗了，这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吧！
　　蓝不禁如此叹到。
　　“你不喜欢体能训练？”少女从高高的训练器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得令蓝佩服不已。
　　“是啊！在高度机械化的今天，还要训练人的运动能力做什么……”
　　话未说完，他发现前方飞来了一团东西，于是本能地向右一闪……
　　“叭叽！”
　　一团粘粘的物质牢牢地吻上了他的左颊，冰水一般的温度令他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蓝吃惊地瞪着不远处握着微型发射器的少女。
　　“一种低温胶脂，时下很流行的玩具！怎么样？感觉很像是被冰酸弹打中一样吧！呵呵呵……”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
　　所谓的冰酸弹是一种常用的近距离杀伤型武器。以高压喷射出的胶脂状低温分子酸能腐蚀透37厘米厚的碳素结晶钢壁。当然，更不用说人体了。而且中弹后并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的反应能力不错噢！原本是要粘住你的嘴的……不过还需一定的锻炼！”少女微笑着取下了粘在蓝脸上的胶弹，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战场上，可就没有这种玩笑了！”
　　“可是现在是和平时期，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
　　“……”
　　“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接受军事训练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蓝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啊，说起这个，我倒忘了自我介绍呢！”少女拍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亲切可爱。
　　“我是你未来六个月内军备训练的教官，五位最高管理者中的一员，第I军事区区长：索非亚·Sa·2970C.欢迎你，蓝·M·2984A!”
　　望着她那狩猎者看到猎物般的兴奋神情，蓝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幸运女神抛弃了……

　　宇宙历2985年10月4日
　　——第I军事区·高级餐厅

　　“火星最高管理者，该区的区长？！”
　　“是。”
　　“来自土星的运动少女，活力四射？！”
　　“嗯……”
　　“而且竟是位喜欢偷袭俊秀少年的美人？！”
　　“皞！！！”
　　“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别激动嘛！把餐刀放下，放下……”
　　皞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没见过这位区长小姐呢！不知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漂亮呢？”
　　“你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蓝极不情愿似的直起了身子，朝着皞的方向行了个问候礼。
　　原来索非亚已经站在皞的身后了。
　　“蓝，你不用这么客气啊！”索非亚微笑着摆了摆手。
　　“因为我还懂得什么是起码的礼仪！”蓝瞪了一眼看呆了的皞，声音提高了八度。
　　“啊……对不起！”皞恍然惊觉，慌忙站起身来，笨拙地行了一个问候礼。
　　“您好，索非亚区长！初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皞习惯性的说起了开场白。
　　“你是皞·S·2985A吧？”少女笑着问道。
　　“您……认识我？”
　　“总部录用的生化精英我怎会不认识呢！”
　　“您真是过奖了！呵呵……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这个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真是奇迹啊！
　　蓝在心里咋了咋舌。
　　“啊！对了，蓝，今天下午还有一项我特别为你准备的体能训练呢！不要吃得太多啊！否则胃会受不了的！“
　　“谢……谢谢您的提醒……”
　　仿佛是感到了地狱的寒冷气息，蓝觉得心脏一下子凉了半截。
　　真是前途未卜啊……

　　——第I军事区·第三训练地

　　“这就是所谓的体能训练？”
　　望着眼前巨大的场景虚拟器，蓝感到些许的不安。
　　“别看了，快坐进去吧！”
　　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到密封仓内，按照索非亚的指示戴好了精神连接器。这是一种特殊的导体，能接收人脑活动时产生的生物电，并将之传输入总控制器。如此一来，机器就可以描绘出受验者所思考的内容。
　　而这个虚拟场景，就是通过接触液将电脑模拟出的景物或感觉以微电场的形式来刺激人的神经元，使人产生一种真实的接触感。这种训练器多用于对战斗人员的心理素质进行训练。
　　虽然并没有□□上的伤害，但一些过于真实严苛的感觉往往会对受验者的精神造成一定的打击。因此，在以往因这项训练而患精神分裂症甚至是死亡的人，也不是没有。
　　蓝并不怕死，因为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他对于索非亚的行为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因为她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来。
　　这也正是蓝对她没有好感的主要原因。蓝对于陌生人通常会有强烈的排斥感，因此他也没交过什么知心朋友。而皞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蓝，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喽！”
　　索非亚的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又像是由头脑中共鸣而起。对于这种奇妙的感觉，第一次坐进这种机器的蓝觉得十分的新奇。“可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面对一切情况的心理准备。
　　“好！开始输送接触液！”
　　话音未落，蓝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坠入了真空中一般。一股渗入骨髓的冰冷感渐渐地由下而上传遍了他的周身。
　　虽然只是几秒钟而已，蓝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好像全部都消散了。
　　就这样死去吗？
　　“喂，现在离死还差很远呢！下面要启动程序，准备好了！”
　　渐渐的，蓝感到眼前出现了光亮。那光越来越强烈，四周也变得暖和了。他轻轻地睁开了双眼……
　　一片蓝水晶般的晴空。
　　自然，纯粹的蓝色，是人造天穹所没有的。
　　还有那白色的……是云吧？
　　那是……机械鸟？不！是活的！飞得好自在啊……
　　“看吧！这是火星所没有的。”
　　我仿佛在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的……这里是哪儿来着？实在……想不起来……
　　“这里……就是地球。”
　　地球？！不可能！我没来过地球啊！为什么……啊，对了……这种感觉，这个记忆，都不是我的……
　　蓝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四周竟是一片汪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海水的起伏……
　　我……坐在海面上？！
　　“蓝，有件事想和你讲清楚。”
　　……这就是你安排这项“训练”的目的吧？
　　“不错。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进入中央基地？你想要得到什么？”
　　为什么？这些只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已！至于想得到什么……你不是能看到我的思想吗？！
　　“但我看到的都是一些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你还是无法正视自己的话，那么，结果只会是一样的不幸！”
　　……不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蓝！不要再逃避了！”
　　……
　　“……我知道你的一切。”
　　！！！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最高管理者之一吗？还是说你……你和“那个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蓝，如果你再不醒悟的话，不但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连你自己……蓝，你有执著的事情吗？”
　　执著？我……不知道……
　　“人只有执著于某事时，才会觉得活着是必要的，才不会轻视生命……不过，人也往往会在死前的一瞬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刹那间，宁静的大海咆哮了起来！蓝觉得那种托浮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脆弱的□□随着汹涌的波涛翻滚着，如同一片落叶被卷入了疯狂的漩涡中。
　　连惊讶也来不及的他强忍着一波又一波海浪的拍击。当那千钧重的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倾泄而下时，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向了地狱的深渊。
　　每一个关节都在颤抖，每一滴血液都在冻结，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传递着同一种信息……
　　死亡。
　　无数个死亡的信息汇聚成眼前这唯一的色彩——深蓝。
　　……
　　我看到的第一种颜色。
　　视野里唯一的颜色。
　　人工羊水的颜色。
　　受精、发育、修整、成形。
　　受精、发育、修整、成形。
　　生命的制造过程。
　　一样的脸庞，一样的身体，一样的银发。
　　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未来。
　　这就是我，第一批的我，一共有306个的我。
　　但蓝不同。
　　当那空无一物的大脑被更换后，我有了思想；当我可以与周围的科学家们交流后，我明白了什么是感情；当他们将我那没有色素的银发染上了永久的蓝色，并给我取名为“蓝”时，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短暂的喜悦。
　　“感性记忆程度：2.1%；理性记忆程度：31%；脑波控制能力：3.01%；脑储存能力：42%……”
　　一次又一次的测试，结果都是同样的——失败。
　　不要……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要发出那种叹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依结果看，连母本综合能力的10%都未达到……哎……十年的辛苦都付之东流了……”
　　“那么……实验品蓝该如何处置？”
　　……实验品……？！……处置……？！
　　“实验的内容是机密，不能外泄。虽然很可惜，但是……”
　　不……不要……博士，不要啊！不要把我……
　　“销毁！”
　　！！！
　　“等一下！博士，上级有新的安排……”
　　……
　　“……明白了。立即执行！”
　　……
　　……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一切都是陌生的。
　　这就是被遗弃的感觉。
　　未来的概念模糊了，当初的喜悦也早已不复存在。
　　那么，我，是谁？
　　“蓝。”
　　我，又将为何而活？
　　“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存在吗？
　　“存在。”
　　这样，我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想……活下去……
　　“很好！那么……结束了。现在开始排放接触液……请张开嘴尽量地大口呼吸！”
　　蓝照做了。
　　他不记得是怎样走出的实验器。唯一记得的便是索菲亚那双明亮的碧眸，以及平衡感急速消失时，身体倾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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