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靡谣

1、第 1 章

　　北野武，这位导演不得不说是一个唯美派的天才。
　　曾经看过他所导演的一部电影，名字叫做《玩偶》，海报是一对表情迷茫的年轻男女，安静得站在樱花树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只用根红线栓在一起。以为是浪漫的爱情商业剧，于是借了来看，结果看了十分钟后宣告阵亡。开头是一段日本古典木偶剧，老人模仿年轻少妇的低吟让我笑到无力，然后开始老套的剧情，男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女主角，婚礼上演出新郎逃婚戏码，然后就是对我耐性的最大考验。少到可有可无的台词，大段大段沉默的长镜头，主人公无表情的表情，终于，在疯女孩盯着地上的蝴蝶看了五分钟之后，我忍无可忍，掐掉电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日，偶然在音像店中看见《玩偶》的ＶＣＤ赫然在目，依旧是迷茫的神色，古怪的行为，忽然想起影片中那幻丽的背景，于是心中莫名一动，将它拿了下来。
　　再度重温北野武的这部作品，已经能够平心静气，耐下性子好好品析剧中的韵味，当然，开头还是忍不住老想按下快进键，然后慢慢地，沉浸到剧中哀惋，无奈的情节里。年轻男子从疯人院带走自己的爱人，顾不上别人好奇的目光，鄙夷的言语，害怕再一次失去心爱的人，索性用红色的绳索将她与自己紧紧地捆在一起。然后，就这样亦步亦随，浪迹天涯的感觉。
　　离开人潮汹涌的都市，他们一直走一直走，走过僻静的小巷，走过荒芜的悬崖，走过繁花似锦的樱花之海，走过生机盎然的山涧野外，走过嫣红胜火的枫树森林，走过阳光灿烂的海边沙滩，一直走到白雪皑皑的高地，看着城市的边缘，才发现自己又走了回来。那里好象是世界的尽头，尽管前方就是巨大的，仿若嗜人怪兽的城市入口。
　　从头到尾，在漫长的行走中，他们几乎没有说话，除去男主角的回忆，女孩根本就不曾说过一句台词。一直是茫然的眼神，犹如没有生命的人偶，无意识地被自己的情人带着走。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是一根红色的绳索，仿佛中国古老传说中的姻缘线，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即使再热烈的拥抱，即使再后悔的哭泣，都无法唤回她清醒的回应。
　　在两个人的旅行中，穿插了另外两个小故事，□□的首领，然后端坐在庄严高贵的房子里回忆当年青涩无为的自己。抛弃喜欢的女孩，丢下绝望的允诺，来到城市里打拼自己的世界。被亲人背叛，以性命做筹码，终于熬出今日的地位，然而逝去的青春，却再也无法回头。虽然再次看见了往昔的恋人，可惜年华不再的她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老人，唯一坚持的，是当年的约定。
　　当红偶像有着一位狂热者，他对她的迷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偶像的生活疲惫不堪，几乎没有留心过自己的狂热者。只有抬起头给过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车祸毁掉了一切，躲开媒体，躲开歌迷，躲开世界，偶像歌手躲到廖无人烟的海边，为了不让人看见自己毁容后的面孔。狂热者刺瞎自己的双眼，硬是托人找到海边，只再为了听一次她的歌声。
　　红线捆绑的年轻男女来到山间林荫小道，默默从老人身边走过，红线捆绑的年轻男女来到海边，默默从偶像歌手与追随而来的歌迷身边走过。
　　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殊途同归。
　　老人终于在阳光明媚的山坡上等回自己的初恋，再次情窦初开，却在下一次约定之前死于暗杀。女人困惑的等待着，等待着对方第二次失约。
　　追随偶像的狂热者如愿听见自己的女神再度吟唱，在芬芳馥郁的玫瑰园中与她手牵着手。心满意足之后，归途发生了车祸。警察麻木地用水龙头冲刷着路面，血迹渐渐淡去，一个人存在的证据就这么消逝。偶像歌手坐在海边，无神地望着大海，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过去的繁华？
　　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殊途同归。
　　仍然在漫无目的地前行的两人继续走着，在冬季的山腰上，看见木偶穿着的古老单衣。一件男装，一件女装，被同一根竹竿穿过，迎风飘展，仿佛暗示着他们的命运。
　　不出意料的，男子帮他们自己穿上了那两件衣服，长长的后摆拖曳在雪地上，古老的传说在现代的背景里上演。这个时候，我觉得，他们已经化身为影片开头那出木偶剧里的主人公了。
　　身着长衣的男女在孤零零的酒吧窗外找到了一直在找寻的东西，热闹温馨的环境里，亲切热情的朋友们，他们的过去正在上演。男子向女孩求婚，为她戴上象征诺言的项链。
　　窗外的女孩终于用的人类的表情，她唤起男子的注意，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模一样的项链对着他，试图微笑，男子默默地看着她，那微笑非常困难，非常努力，最后终于变成了哭泣。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女孩应该恢复正常，结果我对于北野导演的认识还是太浅。
　　最后两人在窗外的雪地里依偎着一小堆篝火相拥而眠，却被人无情地驱赶。两人踉踉跄跄，离开那里，继续前进。最后，在夜色深沉的雪岭上，不知是谁摔了下来，被红绳拖拽，两人一起向下滚落。
　　悬崖上一株枯木突起，静静地挂着两个人，背景是微明的天色，朦胧的雪景。
　　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殊途同归。
　　整部影片中，最令我感动的是那华丽优美的场景。导演似乎找出了所有最能代表日本四季的地方。无论是粉色的樱花海，还是火红的枫树林，都美得犹如明信片一般。只是这美得令人心醉的画面里，没有出现美好的人生。那些死去的人们，最后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是心愿达成的满足，是始料不及的遗憾？只能说，命运有时完全喜欢任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