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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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阿纲凝望着窗外一片死寂的夜空，有些失神。
他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是一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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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穿着七彩斑斓的衣服，带着夸张的红鼻子。
他每天不断做着引人发笑的动作。
他把所有的情感收在涂上浓重色彩的沉重面具后，扮演不同的角色。
他就像一出可笑的哑剧，每天重复做着单调乏味的动作直到麻木。
他每天都很快乐，却又很悲伤。
可是他是小丑。小丑不懂悲伤。那——他是谁？他慢慢丢失了自己。
有一次，他疯狂的把镜子砸破，镜子在地上碎成无数的玻璃碎片，他在不同的镜面中看到了一样的自己。
他——还是笑着。
为什么会这样？他迷茫起来。
直至一天，他在大雨滂沱中遇见了她。
那天表演散场，蔚蓝的天空蒙上层层云雾，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有点疼。刚刚演出完毕的他无比狼狈地把东西收拾好，正想离开的时候注意到还有一个观众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金发的美丽女孩。
她全身湿透，金黄色的长发凌乱的纠结在一起，还有几缕发丝黏在她的脸蛋旁，华丽的洋裙湿塔塔的，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十分可笑。
她的神情忧伤，一言不发的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
他连忙跑到她面前，把随身带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还特意做了几个滑稽的动作来逗她笑。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发笑。
他慌张起来。在他的认知中，所有人永远都是开心的模样，包括他自己。为什么她不笑？
他想开口问她，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沉默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你……愿意听我说话吗？」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点头。
她浅浅地笑开，一抹苍白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他怔了怔：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笑容。带点苦涩，又含着丝丝柔软的笑意。
原来笑容也有这么多种啊。
他发现，他开始有种欲望，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更多别样的笑容，不同于每天人们看着他表演时的笑容。
他深深看着她，选择了答应。
她是他生命里一道绚丽的亮光，突然照亮了他的世界，划破那永远沉寂的黑白剧场。
雨很快就停了，女孩把长发拧干，毫不在意的坐在广场里肮脏的长凳上。
他放下装着表演道具的木箱子，坐在她旁边。
她微笑着看他：「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叫伊恩哦。」
「小丑先生，你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吧？」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谈心了。我都不敢跟他们说话，他们总是把我说给他们听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你一定不会这样做，对吧？」
「我好寂寞哦，你呢？.........」
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她说话。
原来女孩是一个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她没有任何朋友，就像他一样。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
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愿，可是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我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伯爵大人的女儿，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她的眼神开始黯淡起来。
她曾经试过和一个打扫花园的小女仆聊天，小女仆第二天就给伯爵赶出去了。她不敢置信。
从此，没有下人再敢跟她聊天。
为什么？
伯爵宠溺地看着他可爱单纯的女儿，温柔地说：那些低贱的下人会把你教坏的，千万不能和他们做朋友喔。
他们...低贱吗？
她的心脏好像给人楸住一样，痛的让她透不过起来。
她想起阳光下小女仆红扑扑的笑脸，她朦胧中听到她小声说：大小姐是世界上最美的、最好
的人。
不，他们一点也不低贱。
她闭上眼睛，轻声得像在对自己说话：「你说对吗？小丑先生。」
他依然只是默默地听着。
她告诉他，之后，她挣脱了伯爵的手，跑回房间，靠在华美的大门后流下了眼泪。
她告诉他，再之后，她抬起头，看见窗外的风景美丽，却再也没有了小女仆弯着腰打扫花园的背影。
她跟他说了很多，而他从来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
他们仿佛有一种默契，她不断地说着，他静静地聆听。
直到夕阳把天空悄悄染红，她停了下来，抹去眼泪。
「我要回去咯。」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他微微昂头，看着她。
「谢谢你。」
他提起木箱子，凝视她离去的背影。
她没有说她明天会不会来，可是他希望她来。
隔天，她没有来。他固执的等待。
第二天，他在空无一人的广场里看见她的身影。
她脸色憔悴，身上穿着纯黑的礼服，披在肩膀上的金发干燥的有点泛白。
她的容颜竟苍老了许多，失去光芒的眼里有太多他不懂的悲哀，他惊呆了。
「你可以再一次…听我说话吗？」她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栗。
他点头。得到他的回答，她弯起眼眸笑了，他却没有了当初的喜悦。
那笑容里藏有数不清的痛楚，迎面而来的绝望让他快要窒息。
她坐在长凳上，眼神空洞。半响，他听到她低声呢喃：「小丑先生，他走了。」
她有点哽咽：「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恼他而已。我不恨他。」
「我应该清楚，他只不过是太爱我了。你知道吗，他是死于心力交瘁。他总是那么忙，我…我…」
她仰起头，眼泪一滴一滴滑落，最后哭得嘶声裂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语无伦次的不断重复着，不断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好后悔，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我多爱他，我从来没有让他了解过我，我只懂怪责他，我应该知道的，妈妈不在了，他也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仿佛被她感染了,他第一次尝试到到悲恸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好想要令她重展笑容，可是他不懂怎么去安慰她。
他心急起来，索性一把抓过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笨拙的写了两个字。
「别…哭？」她呆了呆，注意到他的手指头还在微微颤抖。
她努力地瞪大眼睛，勉强笑笑：「我没事了。」
他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开心起来，但看到她笑了，他也跟着勾起嘴角。
她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小丑先生，现在真的只剩下我了，只有我。」
他仍然无语。
她跟他约定好每天在广场上见面，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她的到来。
她每次来到，都会告诉他好多、好多的故事。他看着她，也渐渐学会笑容。
她也有看他的杂技表演，他的目光穿过无数人来到她的身上，一如当初。
有一天，他终于小心翼翼揭开面具，看到镜子里真实的自己。肤色苍白的吓人，但五官姣好，一点都不可怕。
一点……都不可怕。
看到熟悉的容颜，被他刻意压抑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
【少爷，快、快走...】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是公爵大人，不，叛国之徒的余孽！快追，不要让他们逃跑！】
【很抱歉，不能一直守护少爷。请让我代您去死吧。】
【不——！！！！！】
【哥哥，你是家族的荣耀，不用管我！！请好好生存下去，来日再重建我们莱特的大家族！】
【我是你的哥哥，怎能抛下年幼的妹妹独自逃亡。】
【妹妹...父亲...母亲...】
【哪来的小孤儿？！别挡着我做生意。】
【喂！你有听说公爵一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吗？】
【哈哈，都说恶有恶报，那一家该死！做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不是这样的，他们是被人冤枉的！】
【我说你这小孤儿怎么这么烦人！你知道些什么啊？！快滚！挡着我做生意！真霉气。】
【不...怎么会这样...】
【好饿。好饿。】
【喂、】
【你要来我们马戏团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曾经痛苦不已、撕心裂肺的过往居然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最后，他终于有勇气面对这些东西。
他艰难的扯动嘴角，眼泪无法制止的流下。
他怀抱着自己缓缓坐下，肆意的嚎啕大哭。
他发疯似地跑出去，在马路旁找到了女孩。她惊疑的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不确定的走上前。
在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来，他来不及思考便大步冲向那儿推开她——「呯！！」
少女纯白的纱裙溅染上点点艳丽的血红，仿佛在大地彼岸燃烧盛放的彼岸花。他的目光开始涣散，眯上眼睛凝视着她，吞下血沫，微笑着呢喃：「好美哦..... 」
她跌跌撞撞的跪倒在他面前，用力的抱起浑身鲜血的他。
「你是...乔尔——」
也许，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他知道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声音慢慢变得遥远，但他手上那一抹温热却那么的真切。眼前闪过她不同的笑颜，他闭了上眼睛。
既然都拥有这么多了，那就休息一下好了。就一下，他很累了……
醒来的时候，一定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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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手机荧幕闪了闪，阿纲蹙眉：这么晚了，谁会发信息来？
他拿起电话，查看信息栏。
【阿纲，睡了没？】
发件人：伊娃
阿纲想了想，回道：
【啊，做了一个梦之后就失眠了。】
【我刚才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遇见了一个小丑。是不是很奇怪？】
发件人：伊娃
闻言阿纲震惊的瞪大眼睛。最后，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回她信息。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