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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陌陌紫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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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陌紫女巫,娘取名出自那人笔下:陌上花开,紫气东来。但那人不是我爹,
娘将野氏十六代人的心血全部传递给了我,打还在她肚子里的的时候,我便有了洞悉世间万物一切的灵力,这恐怕连娘自己都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她一心求死的念头强烈的激发出了我灵魂的本能,我想,我也不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当初,为了保我一命,她将我整整在肚子里孕育了三年,三年以后,所谓父王的病彻底根除了,又过了十个月,我才呱呱坠地而生,
我自然不是他龙家的女儿,我的亲爹,那个那晚被灌了迷魂汤的年轻将军,这些年来,我一直怀念他,只是他死了,被那个邪恶的主上,病态的主上赐死了,我有多么的怀念我爹,怀念那个青葱少年对着满地的黄叶一遍一遍拔剑的身影,为了成全他心爱的女子,到死他都没一句怨言,
我恨那个摆弄他命运的男人,不过我更恨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没错,我恨我娘,
打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没有安分过,想办法的折腾她,恨她,又可怜她,恨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属于爹的,爹为了她,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情,而她,到死都在想着那个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她的男人—龙少,
我见不得她的眼泪,无数次,我好想告诉她,去找他吧,他还活着,可是,我没有,我知道,他未必肯见她,一如他们无数次的从前,当那把牡丹白玉刀刺入他胸口的刹那,他们之间可怜的缘分就真的没有了,
在她生命最后迷离那刻,我告诉她,凤凰山,那人想说的是,小痕,我决定带月儿走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放得下你,我想,我还是爱你的……
小痕,我还是爱你的……
她仿佛回到了那时,那个朦胧的黄昏,天空的流云上面仿佛站立着神仙,一朵,一朵的飘过,她眼里有泪,她的双手沾满他体内不断流出来的红的艳丽的血,刀身刺入他胸膛的那刻,他就那样看着她,没有反抗,没有憎恨,甚至,眼里只有悲悯……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她,你若爱她,那么当初的一切只是为了利用我来助你夺江山…..
龙少,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就一定会的,我不会把月儿交给你的……
她伸出无力的右手去空气里触摸,那里有她爱人若隐若现的脸,而她妹妹就在那人的身边,现在,那人终于可以毫无牵绊的好好去爱一个人,只爱一个人……
高高的凤凰山顶上,突兀的怪石零落的立在那里,当然,那里也有娘的青冢,天痕,天之痕,山下就是昔日爱人不朽的容颜,
天空有痕迹吗?也许,有的只是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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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那个害死了我亲爹的男人终于可以如此悲伤了,人皮面具下,那张俊美的足以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有着怎样的一颗乌黑蛊惑的心,此刻,他就站在夜幕下的凤凰山顶,对着娘的青冢内心流泪,原本她是可以将心收回来给他的,他亲手摧毁了她!她爱的男人当初利用她,他爱她,何尝不是也在利用她!
为了留住她的人,他不惜找来一直仰慕她的男子假扮他来跟她燕好,随后为了长久的跟她在一起,他不惜设计陷害亲身兄弟,并一直以他的身份而存在,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生命,健康,江山,美人,
如今,他的美人不在了,他的江山留给谁看呢,他的爱又寄托给谁呢?
这世间的爱,谁比谁爱的多一点,谁又比谁恨的会少一点,
人走了,心也不在了,这个世间有没有留下来的其他意义?
我无数次都没有忍心要他的命,打我出生那刻,他便对我爱若至宝,这世间,只有两个人可以让他笑,也可以看见他笑,一个是娘,另一个便是我,有多少次的恍然间,我突然很想念这种温暖的感觉,可是杀父之仇,不得不报,何况,如果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想,他会毫不眨眼的一刀将我了断,就像了断我爹一样,就像他借着娘的手了断他亲兄弟一样,
梦里,我不断幻想他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可是,今天,当我看到他为了娘而心碎,我突然想到了父亲,他何尝不是这个样子,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手,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备受煎熬,
母亲弥留之际,他派人从天山鬼谷请来闲散老人,耗尽一切力量来为她留魂,我看到那团象征着红色的生命之火将要重新进入母亲体内,同时,我亦憋见了寝殿门口,那一团白色光影里,爹清晰的容颜,
母亲就这么安详的躺着,他是来接她的么?我看着爹,泪水大滴大滴的就溢出来,娘对不起,就让女儿来成全爹爹这一回吧…..
我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内心喃喃自语,完全忽视了闲散老人连同主上投过来的奇异眼神,城府极深的他此时也无法相信一个孩子能有如此法力可以跟闲散老人抗衡,我冷笑着,入夜,就去了凤凰山,点了那凤凰的眼睛,我知道那是龙氏一脉的神眼,我看见,照耀宇郡天空的星星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宇郡的天,再也没那么亮了,
他终于知道我是谁的女儿了,咆哮着用不堪的话骂我是个贱人,是个骗子,欺骗了他六年的感情,害他心爱的女人无法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他骂了我那么多,终归是没有一句话提到母亲的不是,他记得她的万般好,记得他对她的情,记得亏欠她的种种,唯独不记得,他也亏欠我的,亏欠我那同样可怜父亲的,
我还是太低估他了,就在我打算废了他唯一儿子龙渊的一瞬间,他派来天山闲散老人先废了我的功力,封印了我的所有灵气,我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他将我关在地牢,不杀我,却让我尝尽世间的所有折磨,让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真后悔当初没狠心杀了他替爹报仇!
我在狱中艰辛的度过了滴米未进的三个月,母亲带给我的能量已经被我一点不剩的耗尽,我知道,从此,野陌紫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三个月后的一天,一个蒙面的侠客将我救出,将我交给那早已隐居山林的亲身爷爷奶奶后便不辞而别,我记得,救我时,他说他叫月落,
那年,我六岁,却仿佛已经过了六十岁,
为了隐瞒身份,我改口称爷爷奶奶为爹娘,而我的小叔叔,我则叫他爹,我们躲避在宇郡跟洛城交界处一个叫黑风山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当我以为今生就这样了此残生的时刻,那人又来了,
同年,那个冬日格外清冷的一天,山风低吼的狂叫着,貌似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了,他带来一个裹在厚厚羊毛毡里的不足一岁的女婴,那孩子闪着贼亮的眼睛,用她带有那男子体温粉嫩的小手四处扑哒,
他说,这婴儿是他死于难产夫人的女儿,因他有段江湖恩怨未了,希望爷爷奶奶能收养她,他还说,这婴儿叫雨,
我心里一惊,细看那婴儿明亮的眼睛,她分明就是月痕小姨跟龙少的女儿---野阡雨,整整十年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可是,我点了那凤凰的眼睛,却忽略了靠凤凰庇佑而存在于人间与鬼界夹缝—云崖中的月痕同龙少,原来,我是被害者,却也是害人者,
冥冥中,仿佛就是有那么一种力量,是缘太浅么,还是命太薄,月痕小姨,我娘亏欠你,我同样也亏欠你,
透过那双蒙着黑巾男子的眼睛,我努力组织以前记忆里故事的片段,月落,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个人,
那比天还冷的眼神,足以将空气凝结的语调,只是,临行时,他看着我妹妹肥嘟嘟的脸,有不舍,有难过,居然还有一丝隐忍,
月落,难道他是……想了好久,我知道他是谁了,可叹,天下痴情人,
十年,一个人的一生到底有多少个十年……
“风过叶无痕,月落岸无边,伊人晚醉,叹春早,云裳初绽,别样好”,突兀的怪石下,我细细的读来给小雨听,这是那个叫月落的男子刚遇见她娘时写下的诗,见了太多离人的泪,我又看见,凤凰湖下,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深爱的女子还是奔着她爱的男人去了,苦心算计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最后的一霎那,全班皆输,
他唤她月儿,
在那个月光倾城的晚上,他原本是冲着她姐姐天痕的面子而亲自照顾她的,没想到自那一刻便一发不可收拾,天痕太过高深,你怎么也看不透她,而眼前的女子,纯净的一眼便能望到心底,她看或不看你,你都能洞悉她的一切小心思,从她眼里,你能知道的是,人的心也可以如此纯净善良,世间也可以如此美好,
她代替他,飞身跃出水面的那刻,不过一面之缘的情感,瞬间便纠葛成了一世,
因为得不到,所以爱的痛苦,因为痛苦,所以可以放弃一切道德,伦常,
他跟龙开密谋,一个美人江山两不误,一个只为美人,
而他的美人,还是没有被他救起,那龙开如何能放心让她活着,他暗自嘲讽自己,法场上他还看他微笑,那一刻,他笑他能给她幸福,笑他无法直接告诉她,他要救她,不过是被人摆了一道罢了,还葬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连同她尽在眼前的幸福……
凤凰山独特的气运罩着龙氏,他当然奈何不了他,不过,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将他失去的痛苦还给他!一个丢了心的人,有什么可以等不起的,
月儿离去的一周年忌日,他从凤凰湖回府,途径落水,遇到了一位在岸边浣纱的女子,那女子的眼中依稀有她的味道,就这样,他打听了她的闺名,姓竹,小字雪寒,月—雪,痕—寒,原本没有任何关联,可是,在他眼里,却意义深远,就这样,他将竹姓女子带入久安王府,封她做王妃,许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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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料着小雨在黑风山又度过了无比寂寥的三年,丛林的生活,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山谷,淌不尽的溪流,娘说,她往日的最大心愿就是做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然后,相夫教子,我知道她做不到,她怎会爱上平凡的男子,而我,也做不到,那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亦然。
就在我每天暗自垂泪,恨报仇无门的时候,在仙草坞闭关了整整三十年的婆婆终于出关并找到了我们,
孩子,你受苦了,她看着我,满脸慈爱,我抑制不住的泪水哗哗的流出,除了在梦里看到爹我会哭,其他的,就连娘去了,我都忍着没有哭,
这都是劫数啊,婆婆将我和小雨紧紧的抱在怀里,历经江湖十六代的我们,洞悉了太多的明理悬数,一切都是要还的,也是在那天,我才知道我们野氏巫族的历史渊源,
入世容易,出世难,婆婆将神羊留给我们,这神物是要认人的,三个月后,它若认同我们,自会带我们一家回仙草坞,我满心期待,这世间的恩怨,或许早已经在三生石在撰写好了,
我的心愿终于还是没有达成,我知道上帝不会这么恩赐的对我,那个山花遍开的春天,神羊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我们找了一个晚上,它还是了无踪迹,
直觉告诉我,那人还是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于是,我们一家,又马不停蹄,一路乞讨的逃到了辰郡,
活着,真的好难好难,很多次,我抱着小雨,真的就这么好想好想去死,可是,我办不到,娘生前无数次说,她没有照顾好她妹妹,如今,我不能不照顾好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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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郡的天,云彩飞的格外低,低的站在山顶,用手仿佛就可以够到,我们落脚的地方,屋后山下是一片大大的湖,夏日的阳光撒到湖心,白光点点,如江中鲫鱼白的闪亮发光的肚皮,
偶尔我也会想起我娘,还有那同样命苦的月痕小姨,我一边巴望着小雨快快长大,这样万一有天那人找上门来,不指望她帮谁,起码可以顾着自己,同时,我又不希望她长大,看着她跟明雪,明川整天快乐无忧的样子,如果这一刻能够停留又该多好,
为了补贴家用,我去凌霄峰下的陈家堡后院做了三个月的烧火丫头,后来,后院主事的王妈妈见我人小不容易,就跟老太太求情,于是,就这样我当了陈大小姐陈澜的丫头,这一当就是四年,索性陈大小姐也是个开明自主独立的人,平日不喜欢众多的丫头跟着,于是,我有了众多闲暇的时光可以在家多陪陪家人,还有小雨,
无数个夜晚,我都在试着唤回女巫的灵力,可是,没有用了,我暗暗决心一定要找个可以庇护的人,这样将来我们全家也不用跟着我一起枉死,我第一个就想起了月落,可是,一想到他将小雨送来的那天,那眼神,我就知道,他再也不会搭理我们家的事情了,他连最爱女人的孩子都无法安放到身边照顾,更何况我们,最无情的往往也是伤的最深的人,
这世间,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我无助的流下眼泪,梦里,我一个人不停的跑啊跑,我看到爷爷奶奶那被生活所委屈的心酸的泪,爹英年早逝,而后,一家惨遭灭门,若不是旧时部下的千方周转,他们早已入黄泉,这一切,只因那个叫明渊的将军爱上主上同样也爱着的女人!
生与死的区别无非就是,死去的人可以豪迈淡定从容无悔的离去,而活着的人要为他背负仇恨不屈颠沛流离!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爱与恨也没有应该不应该,那月里的吴刚可是在爱着嫦娥,而嫦娥的心里是否依然记挂着后羿?
陈澜终于跟那私塾先生一起私奔了,我跟众多的伺候丫头一起去陈家装修的华丽奢靡的大厅里接受老太太的问话,
那带着猫儿石耳环,胸前挂着佛珠的无比富态陈家老太太,镶满蓝色宝石的拐杖一挥,要将我们全部拉出去砍了,姐妹们哭个不停,我无所谓,那人怕以后再也找不到我了,这样,家人也就安全了,我的心不禁轻松起来,眼一闭,如此,甚好,
“慢着,将那个穿深紫色上衣的丫头留下”,我猛一睁眼,正对上了二少爷陈汉投过来的无比玩味的眼神,我就那么看着他,不惧不怕,
果然,他放了我,并把我送给他在兰陵同窗的好兄弟—徐佑做小妾,我没有反对,因为我知道,那徐家在辰郡的势力,哥哥徐前贵为辰郡国师,并且正室便是辰郡郡主的女儿—宁歌公主。
没多久从陈汉口中,我便知道了原委,徐佑不爱宁歌,可又忌惮她的公主身份,若是娶大户人家的小姐做填房,公主自然是介意的,而我这样出身如此卑微的丫头,她是非常不屑计较的,何况我连死都不怕,他陈汉是有多少放心的将我安放在徐佑身边,
出身卑微,丫头,填房,我的心莫名的酸楚,可是,嘴上还要是笑着,然后跪下来谢恩,这万里挑一的姻缘,若了借了他家的力量,手刃仇敌也好,我的心已经打定了注意,
订婚那天,爹娘很开心,我也佯装欢笑,那男子我粗看了一眼,被公主看上的,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果然,是个翩翩才俊,只是,我对这不感兴趣,娘跟小姨的遭遇,我不会重蹈覆辙,
你爱我多久,我便爱你多久;你若不爱了,我亦不会再爱了;
我希望没有纠葛,没有束缚的情感,随风飘散,得遇而安;
我是女巫的孩子,
独立行走,自由自在,风轻云淡,
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的黄昏,天边的烧霞红成一片,我瞧见只有八岁的小雨站在山顶上,对着他们马车远去的方向,大声的呼喊:陌紫,你一定会幸福啊,陌紫,
陌紫,你会幸福吗?
突然间,泪像绝提的海岸,小雨,陌紫幸福不幸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幸福,尤其是你,你懂吗,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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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徐府老宅,
深秋的季节,风卷起满地的红叶,那萧瑟的景致似乎诉说着离人的思念,我正对着一株芬芳四溢的桂树发呆,浑然不觉那宁歌公主何时已经到我跟前,
她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细看个遍,好似看出我的身家祖籍,五脏六腑,我垂下眼帘,不便做声,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她瞪着好看的杏眼,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道,
我一惊,不自觉抬眼望她,她知道的是关于什么呢,
“妹妹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她停顿了会,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继续道,“我们其实是一路的”,她轻声说完,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似善非善,似恶非恶,然后自顾自的走开了,
我的心里发毛,哪条道上是一路的,我不明,我跟陈汉相互利用,她被人利用么,我暗自否定,难道,她有洞悉人心的法力???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巫术,那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千方百计的接近徐佑,以求早日借助他的力量,奈何他对我也只是以礼相待,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陈汉的提议,纳我做小,答案未然可知,而我也无心思索,
跟宁歌公主的相处倒也安稳,各种逞强,出风头,显摆的事情也都随她,我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那日,她约我去后花园的假山旁小聚唠嗑,我在山后的桂树林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见她人影,铁定她又忘记了,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对面两道白影渐渐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不动手”,是徐前的声音,话中充满了不耐烦,
“再等等吧,毕竟还没过门,太急了不好……”,徐佑缓缓道,一如他的性格,不急不躁,温温和和,我心下一紧张,天知道,我多想接近他,可是却有多排斥那样的事情,
在陈家堡当烧火丫头的时候,就见陈老太爷经常去后院召见一些年幼点的去他房里,不愿意的,他就杵着龙头拐杖满园子跟着丫头身后追,那尖叫声,□□声,至今,回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天,老太爷又看上了王妈家已经许给了长工吴三的大闺女翠翠,他居然厚着脸皮的问王妈,翠翠是否还是处女,
当时,我真想拿着烧柴火的木棍敲死他,王妈强忍着,制止了我,
事隔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正卖力的在锅炉前填柴火,王妈在上面淘米,陈老太爷又来了,又来纠缠王妈关于翠翠的事情,王妈强忍着笑,支吾着,
“王妈,你不是说翠翠姐早就跟吴三哥那个了嘛”,我见王妈为难,赶紧替她解围,
王妈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愣住了,或许她没想到我会这样口无遮拦败坏她女儿的名声,而陈老太爷,当即斜着眼,瞪着我,
我没想到他那么厚颜无耻,立马居然嬉笑着坐到我旁边的凳子上,然后弓着背想靠近我,
“我怎么才发现这外地来的闺女就是俊呐”,我刚躲过去他将要伸到我脸上的干枯的像钳子般坚硬的爪子,他的另一只手就试探着想碰我的大腿,
情急之下,我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火灰,然后涂了了满脸,并张大嘴巴无比夸张的冲着他大笑,
陈老太爷被恶心到了,拂袖而去,
自那以后,王妈就求老太太将我派给了大小姐陈澜,我知道她是可怜我,更是想保护我,人要脸,树要皮,老太爷再放肆也不敢在自己子女,结发夫人面前放肆。
自那以后,我就格外排斥男人,尤其是老男人,如今,眼下这个槛要怎么过才好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他若真的来强的,我野陌紫绝不苟活着,
每个夜幕降临的晚上,我便早早休息,将门窗紧紧的插上才敢入睡,我知道他不爱我,也不可能爱上我这样的极尽平凡的女子,可是,男人,你不得不妨,这个,我从小就知道了,
依旧是一个无比清冷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躺在床上想心事,我不是那种为了复仇便可以不折手段的女子,纠结了半夜,我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为何,我居然梦到了月痕小姨,她轻唤我“陌儿…陌儿…”,那声音,语调,居然跟昔日母亲的一模一样,
我又看到了龙少,他就站在小姨跟前,不说话,看着她柔和的眼里满是爱意,我不由的一阵心酸为母亲,突然他将眼神回望我,接着猛一下从脸上撕下一张皮来,
梦里,我“啊“的一声,尖叫着坐起来,那张脸是他哥哥龙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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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绣着大红鸳鸯的真丝床幔,我起身倒杯水喝,
“陌儿,你让我好找啊“,杯中的水洒了一地,我一下子跌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
他果真来了,那个叫我陌儿的男人,是的,龙陌儿,这是我六岁以前的名字,六岁以前,他将对娘的全部情感都转到我身上,我在他背上骑过马,站在他肩上数过星星,甚至朝他嘴里丢过沙粒,走哪,都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这也是我为何恨他却又不忍心杀他,龙陌儿,大内高高的城墙上,他俯瞰天下,大笑着对怀里的我说,以后这一切都是陌儿的,我要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统统都留给我的陌儿……
陌儿,你给我记好了,不管你姓龙也好,姓明也好,你跟你娘一样,生是我们龙家的人,死是我们龙家的鬼,今生,你再也不许踏出地牢一步!
陌陌紫烟,青草湖畔,
穿行九曲十八弯,忧愁无解,肝肠寸断;
冷冷空寂,绯色烛台,
回首流年十六载,离落离殇,青红开遍。
“小痕,是你又回来了吗“?前一刻,他还在背后叫我陌儿,这一刻,居然变成了我娘的替身,娘说,龙开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的确,
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点了我的穴道,然后蹲下来,拖着我的脸,凝望着,仿佛凝望一段无比久远的历史,
“小痕,你可是在怪我,那天晚上为何那般对你“,他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我也不想啊,小痕,我只是想留住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他边说边用拳头狠狠的锤击地毯,然后将整个脑袋深深的扎进去,
“我真的只是想留住你啊,小痕,你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居然伤心的留下泪来,
我心里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历史与历史是何等的相似,他病好了的当天,又去娘房间里解释,娘不听,也不开门,可叹,什么样的地方能拦得住他,他终于成了真正的男人,而三年前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预感没错,果然,他断了泪,就拦腰将我抱了起来,我心里恶心难受抑郁的想去死,只是动弹不得,心里默默祈祷着,娘,快来救我啊…娘….
他无比粗暴的将我的贴身肚兜拽了下来,羞愧难当的我,好想去死去死啊,突然,他停了下来,瞪着我脖子看,突然一下子泄了气,
“你是他的月儿,不是我的小痕“,说完,他将被子整整齐齐的搭在我身上,垂着头,无比落寞而忧伤的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直到最后,我看见了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凤凰形状的宝石,
这不是月痕小姨的落凤么,怎么突然在我身上????我又想起刚才的梦境,难道是真的??她在冥冥之中保佑这我么??
我将落凤挂在脖子上,就这样过了一个悲喜交加的夜晚,月痕小姨一定是拖我将宝石交给小雨妹妹的,我想是的,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早些离开这里才是,何况,那人清醒了过来对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本打算拜别徐佑离开的,不巧,他天没亮就去辰郡郡府了,我只好告知宁歌公主由她转告,哪知,她一听到我要走,竟然生气了起来,还故意板着脸要跟我绝交,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再住些日子,
想必她怕我一个人整天孤独,中午十分便邀我一起去兰陵西郊西山的西子湖畔泡温泉,一入山口便见一层薄薄的水雾弥漫上来,温温的,润润的,随行侍卫早早就将西山围了湖畔封了十里,主事的妈妈更是提早就摆好了迎接的大驾,
“这么大阵势,妹妹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宁歌她总是不会忘记揶揄我,
“是啊,第一次”,我叹了口气,附和她道,“要多谢姐姐才是”,
见我又服软,她立马如救人于水火的圣母一般高尚起来,拉着我的手,朝秘洞深处走去,
洞内,水雾缭绕,高大的立柱两边,大朵大朵的红莲盛开,在一路浅白的月牙灯盏的映照下,美的如传说,踏过九曲小径上铺着的各色鹅卵石,一处仿佛从九天之上垂下来的落泉,欢腾的水面散发着灼灼的热量,
一番宽衣解带后,偌大的池内就剩下我跟宁歌二人,说实话,我还不大习惯跟别人如此坦诚相见,只得非常羞愧的用手护住胸前,
“妹妹好小家子气,真不像是龙家走出来的女儿”,她这一句无疑是晴天炸雷,顿时让我错愕不已,话说当初,整个天下,除了他跟闲散老人,月落,爷爷奶奶一家,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还在世上的消息,月落救下我的那天,他也随即宣布我夭折了,
“姐姐真是笑话,我若是龙家的公主,怎会甘心屈你之下”,我抬起眼,轻笑,这女人不知有何目的,难道她真以为我是龙家的公主,想利用我不成,
“妹妹休要再瞒着姐姐了,你是野月痕的女儿,错不了的”,她看着我的眼,仿佛能把我吞到肚子里去似得,
野月痕?我糊涂了一会顿时明白起来,当初龙少为了保娘而让月痕小姨顶替她死去,为此娘整整愧疚了十年,
一想到月痕小姨,我慌忙摸了摸脖颈上的落凤,空的,原来刚下水池之前,我料想被宁歌看见了不便就随手放入荷包内了,心里顿时一阵忐忑,这可是我的护身符啊,但龙开也不会如此厚脸皮的找过了了吧,
“这天下长的像的人可多了,保不成也有长的像姐姐您的”,我不甘示弱,估计先前她就是在试探我,看我是个软骨头还是硬钉子,忍了她那么久,看来她真把我当病猫了,
“既然妹妹不肯承认就算了,不过,姐姐想请教妹妹,你说我有没有成为女巫的潜质呢”?说完,她媚着眼瞅着我,我顿时明白了几分,原来她所谓的一路,一,当我是宇郡公主,二,她也在潜修巫术,至于跟谁,不得而知,不是徐前还会是谁,
我撇撇嘴,刚要回答她,突然,从池底炸出一低沉的男音,
“那要看你够不够聪明了”,说完,他便从水底钻了出来,背对这我们,
我跟宁歌同时尖叫着,缩在水里,紧紧抱成一团,
“龙开,你这卑鄙小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搂着瑟瑟发抖的宁歌,厉声吼道,
“她知道的太多了”,说完,抬手就飞过来一道光影,宁歌顺势倒在我怀里,
“来人拉,来人拉……”,我大声呼救,宁歌虽看穿我,但也不至于因此丧命,
“你觉得有用吗”?他转过身,再一抬手,挂在池边上的衣裳三两下就将我连同宁歌裹了个严实,
我抱着宁歌,站起来,脚直哆嗦的往后退,
他一步步的紧逼过来,当初的怒气至今仍隐隐显于前额,他该有多恨我啊,白养育了我六年也就算了,最后还毁了他龙氏一族的神眼,差点让他绝后,
我也该有多恨他啊,毁了我娘,害了我爹,陷害我娘的初恋,还有月痕小姨,一切都是他活该,
“陌儿,我有多久没好好抱过你了”,说完,他径自抱起我,不理会已经落入池中的宁歌,我扑打着他,想挣扎着去救她,
“陌儿,她该死,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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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娘就经常告诫我,要少跟龙开接触,我不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即使报仇,我也可以伪装的很好,我以为在他的心里,野天痕这三个字会如星辰一般亘古永恒的傲立着,
只是,我忘记了,还有我这个替代品苟活于世,他的心又怎能全部放下,就算偶然想起我,那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五味俱全,如此一条绵长且匪夷所思的关联,不过十六岁,没有真正爱过谁,也没有真正被谁爱过,苍老的心,变态的男人,构成了我残缺不全的人生,娘很早以前就说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说,陌儿,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待你,
他说,陌儿,这么多年,当初的一切我早就不怪你了,那天下,都是为你而打的,龙脉被你破了,又如何,
他说,陌儿,我想,我会爱上你的,一如当初爱小痕一样……
陌儿,陌儿,我从来没有如此的讨厌自己,讨厌我娘,当初还不如生下我就让我死了算了,我一边哭泣一边朝青湖里扔石头,你不爱我爹,为什么还要留下他的孩子,你不爱龙开,为什么还要留在他身边还要让我叫他父亲??
野天痕,你是在用你可怜的伪装来嘲笑,来讽刺自己吗?你跟他的孽缘,为什么要我来还,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娘亲呢,为什么?野天痕,你为什么要是我娘,为什么,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不是我娘!
野天痕,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当我是你女儿???
陌紫,这个世界,我活够了,就算没有我,也许爷爷奶奶,小雨她们也可以活的很好,很好……
我想起去兰陵的那个晚上,我从一堆嫁妆里挑出了一枚上好的紫色蝴蝶玉钗亲自给小雨带上,那时,我就知道,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果真,来的这么快,
我摸了摸荷包内那坚硬而冰冷的落凤,帝王家会有什么样的爱情,倒不如平常人家的安稳,雨,这个姐就替你带走了……
一个人的经年,星河暗淡,花落庭前,云过洛川,遥望故乡,故乡远,再不复从前;窗前明月窗外寒,玉锦罗衫玉着颜,东风破晓柳叶飘,方知春色好,可叹人已老;
鬓前霜色独倚栏,云戏瑶台织女怨;无人道破黄花落,泪洒黄泉未有君。
紫去,紫去,陌陌尘埃,遍地紫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