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行走的女巫》轻浅格格

27、七月烟火

　　七月半，鬼节，
　　早上醒来，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料想一定是昨晚暗夜悄悄将我的咒语解开的，我无比自在的抖动了下睡的有些酸软的手脚，再细细一看这偏阁，还是原来模样，那空空如也整洁的床榻上，丝毫看不出昨晚暗夜来过的痕迹，
　　从暗阁的侧门走了出去，长长的廊道下，是一望无际的空蒙，白茫茫的仙雾里，隐隐有红成一片的莲花，多姿的争相盛开，
　　看来仙人都格外偏爱红莲，这河神府邸如此，蓬莱仙岛亦是如此，
　　我沿着长廊一端的尽头坐下，清风撩拨长发，这白雾下面可是有人间？
　　走道的另一端，隐隐有浅笑语声渐渐传来，我循着笑声回头看，正好看见暗夜搂着悦女的腰迎面走来双双有说有笑的脸，
　　原来，昨天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何时也连真假都分不清了，重重叹口气，转身，回避他们看过来的复杂目光，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了“，暗夜紧挨着在我的身后站定，只要微微伸出脚就能将我从这隔空踢下去，他嘴里说出去的话语依旧阴阳不定、让人无法猜测他想表达什么，”你这可是头一回踏出我的云霄阁啊”，
　　“怎么，河神连这也要管”？我淡淡的反问他，料他一定会被噎死，
　　果然，他不再言语，轻叹了声，转身离去，也不待身后悦女依恋看着他的目光，
　　“姐姐昨晚睡的可安稳”，待他走远，那悦女竟然也跟我并肩坐下，他托起我被风扶到脸颊的一丝发梢，慢慢打量，并抬起他那意味深长的眼，怔怔的望着我，仿佛要将我的容颜记在心底，
　　“安稳，一闭上眼睛就到天亮”，我巧妙的挪动了些身体，想跟他拉开距离，昨天晚上我不停的做梦，梦见自己行走在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沟壑的道路上，四处好多铜板，我不停的跳起来，捡啊捡，但怎么也捡不干净，中途，仿佛有谁一直紧握着我的手不曾丢弃，
　　“哦”，悦女终于舒了口气，先前眼里重重的阴霾顷刻散去，
　　“我就知道你不会爱他”，他望着远方的天际，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冷笑，见我不解的看着他，又连忙掩饰过去，
　　“姐姐若不嫌弃，我带姐姐在这云霄阁里四处转转吧”，不待我回答，他便起身，想抓起我的手，
　　“不劳悦女烦心，我自己会走”，说罢，我便不理会他，起身径自走开，
　　“姐姐，你不是很想了解悦女吗，怎么这会这么快对她就排斥起来了”？我大步迈出的脚踩着半空，他的话语有着令人无法回绝的语气，
　　我心下一软，便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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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云霄阁，到处云烟缭绕，连同空气里也有着湿湿的水气，
　　悦女说，他来到这里也是如火的七月，
　　他说，与其他童子不同的是，别人都是被河神掳过来的，而他，却是自愿的，
　　那个非常遥远的夏天，他爹为了纳小妾的事情又打了他娘，眼见他高高举起长长的扁担如雨点般的落在他娘的身上，他趴在门缝里躲着不忍再看，
　　眼见他娘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他四下里着急，看中门前有颗面碗大小的石头，他想也没想便搬起来朝他爹的后背使劲砸去，这一砸，他爹后背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顿时鲜血如注，怎么止也止不住，没多久，他便咽气了，他跟他娘相互搀扶着，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娃，快跑，云娃……”,他娘趴在地上，哭着请求他离开，
　　“娘，我要跟你一起，娘……”,他上前，瘦小的身躯想扶起皮肉开裂的娘亲，
　　“混儿子，走啊……”,他娘用劲全力扇了他重重一巴掌，
　　他捂着脸，听他娘趴在地上，和着泪冲他喊，“你不走，我孤家寡人的要如何养的起你，你再不走，我就走……”,说完，他娘趴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去，那十指溢出的鲜血，生生折磨着他稚嫩的心灵，
　　他使劲抹了把泪，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
　　他边跑边哭，每当跑不动的时候，就想起他娘冲着他喊的那句无比决绝的话，你不走，我走，顿时，他仿佛又充满了要远去的力量，
　　他没有看到他娘，趴在地上无声痛哭的失魂模样，如果看到，他想，他一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的，
　　娘，总有一天，我会荣归故里，给你长脸的，他握了握拳头，
　　只是他并没有荣归故里，也没有给他娘长脸，流落街头的日子，他先是被一大户人家烧菜的妈妈相中，带他去给那马上就要启程上京赶考的公子做陪读小厮，
　　那公子也是个模样周正的青年才俊，一路待他也彬彬有礼，直到那个无比炎热的夏日夜晚，他们一行八个人露宿在一处较为偏僻的荒郊野外，可能是那公子当晚野味吃的多了，有些燥的慌，他刚刚从河里洗澡出来，就见那公子站在河岸的月光下看着他，
　　他也没多想，太小，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想，以为公子只是单纯的无法入睡，
　　后来，公子拉着他的手，带他回了下人早已为他们收拾好的简单睡榻，
　　奔波了一天，他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好似有娘亲温暖的抚摸，他很贪念他娘的怀抱，不愿醒来，突然，一阵刺痛感传来，
　　他迅速的睁开眼睛，月光下，他扭头看见一个面容扭曲的男子，他的公子正趴在他身上，嘴里大大的喘着粗气，
　　“公子，我想小解”，他秀声秀气的对那上方的男人说，
　　“去吧”，那男人想了半天，还是放下他，同时，冲着他张开的小嘴，亲了亲，
　　他捂住将要呕吐出来的咽喉，一口气跑到了河边，大呕不止，
　　“娘，你还好吗，娘……”,他沿着河岸发疯似的跑，边跑边对着对岸喊，身后，公子的家丁陆续的冲出来追赶着他，
　　眼见，他们马上就将他团团围住，想捕获一只受伤的迷途小鹿，他惊恐无助的看向个个满脸横肉的家丁的脸，一个猛子便扎进泛着皎洁月光黑暗的河里，
　　后来，他便成了河神的童子，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的童子，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跟河神并肩千年，没有被他吞噬掉的童子，
　　无数次，他俯身站在这云霄阁的上端，想看清楚云下人间他娘亲的容颜，只是，懂事后的他渐渐明了，他是再也看不到他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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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他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我摊开锦帕，轻轻放在他因心情波澜而不安相互揉搓的手上，
　　“明白，我懂”，我紧紧握住他有些发颤的双手，就像那晚想要去紧握明川的双手一样，我知道他们都需要力量，需要温暖，我何尝不也一样，在这个世上，孤独的走着，被一些人伤害着，也间接伤害着一些人，迷雾里，看不清远方前行的方向，也探不出归去的路，无处可去的迷茫感，在这个纷飞的七月，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姐姐，答应我好吗，不要夺走他，
　　傻孩子，姐姐有自己的爱人，又怎么会去夺你的爱人，
　　那，姐姐，我们拉钩好吗？
　　好，一万年不许变……
　　好……
　　他终于开心极了像个孩子般的笑了，悦女，他说，他希望自己快乐，真真正正的快乐，而我，这个被他唤作姐姐的平凡女子，此刻，也希望他快乐,真真正正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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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梦见明雪站在明川背着我跳下去的山崖上给我们烧纸，风吹起香炉里跃动的打刻着铜板痕迹的黄色纸钱，一路纷纷扬扬的洒下，
　　奇怪的是，梦里的她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相反，我看见，她是笑着的,那大大的绚烂笑容顷刻间便晃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下子从床榻上惊醒，随意外侧的暗夜居然也坐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曾发觉，
　　“我在这里，你还做噩梦啊”，他总是按耐不住的想戏谑我，
　　“我们什么关系，别搞的跟我们真的多亲近似得，有空多陪陪悦女，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扒拉说完，不看他，扭过头睡去了，
　　“你”，他终于恼怒起来，
　　“不知好歹“！他跳下床，胡乱穿上马靴，怒气冲冲摔帘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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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走后没多久，我又开始心平气和的进入睡眠状态，突然，一道白影飘了过来，
　　“姐姐，你快跟我来“，原来是悦女，
　　不待我问，他便紧紧拉着我的手，慌慌张张的托着我走，
　　“姐姐，今晚三界通道各自打开，刚刚河神大人出去了，正好，你可以借此机会从这里回人间“，云雾里，他带着我飞奔过一个又一个亭台楼阁，这云霄阁可真是大啊，
　　“悦女，你不会有事吧“？我感激的看着他，真走了，对他竟有些依依不舍，
　　暗夜带我来时的那座水晶宫殿大门前，悦女猛一下将我往下推了出去，我在空气中飘摇着，看向他含泪的双眼，
　　“走吧，姐，再不走三界的门一关，可什么都来不及了……”,
　　“姐，记得啊，我是悦女…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