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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算开始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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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的相见,在一个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中午,那几日,我两只眼的眼皮不停的跳动,暗自以为是因为媒婆给陌紫许配了远方一大户人家做小,那时的我,不懂做小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嫁人,是喜事,对于右眼灾的寓意压根就没想到过要放在心上,
那天,天微冷,后山的秋千架不停的荡啊荡,我像一个小疯子,风吹着我已经冻得通红的紧握纤绳的双手,那些不知名的曲子仿佛母亲曾清唱过,或者压根就是自己乱唱的,那个时候,世界还是自己的,也觉得自己也是世界的,伸手,就能触到上帝的眼,看见他对自己微笑的颜,
他来了,握住我扬到槐树后的其中一只秋千绳索,然后使劲轻轻一推,于是,我便高高荡起,
记得,他温和的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么?
我扭头看,他一只手斜搭在树上,一只手轻抚着额头,略有青涩的眼衬着好看的轮廓,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跟男子接触,我不仅羞红了脸,没有理会他,就落荒而逃,耳边,是他轻微的笑,
飞速的钻进厨房,奶奶,娘还有陌紫都在忙活着,父亲跟爷爷在厅堂招待客人,大笑声不断,看着陌紫姑姑格外红晕羞涩的脸,我刚刚心里躁动不安的小九九也随之渐消渐散,我以为一切就这样平淡而又安然的过去,没想到,后来的一切因为一个人而一生改变,当然这不仅仅是我的一生,
那天,我倚着柴门,手里端着依稀看的出做工很粗糙的大青碗,碗里是怎么也喝不完的小米汤,我还记得那汤甜甜的味道,是喜悦的奶奶多加的红糖,我抱着碗一直笑,一直笑,不知道在笑什么,嘴角扬起的满是羞涩的味道,
为什么不吃菜呢?耳边轻柔的话语想起,我抬眼一看,立马害羞的低下头,心里默念着好巧,居然是他,
接着他便把随手端来的盘子里放着的鸡蛋,鸡腿统统都用纤细精致考究的竹筷扒进我碗里,我只看见那金黄色的鸡蛋好大块好大块,羞赧的不去说话,也不敢对视他,就像一个小傻瓜傻傻的看着别人恩惠,尽管感动早已溢于言表,
他离开后,我便知道,他就是家人口中的徐家少爷,我们这个镇子最大堡主少东家陈汉的诗友,兴奋的一口气跑到后山,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我放开喉咙大喊,陌紫,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一定!搞不懂当时为何如此这般,看着陌紫幸福好似自己也跟着幸福,
谁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呆呆的在那架秋千后面独自坐了多久,我的灵魂仿佛已经逃离出了身体,长大后,我也要像陌紫一样,遇到如此这般温润儒雅的男子,我暗暗发誓,那个有着干净明媚笑容的男子,做夫君想来是不错的吧,
爱一个人,有时候只要一秒,恨一个人,却要整整一生,所以,多的是薄情寡义,恨比爱来的浓烈,所以,默默女子成了也会诅咒的女巫,
没错,因为他,你是公主是女王,是不经意间一跃而起的凤凰,可是,你也说,拜他所赐,你成了不折不扣的女巫,没错,女巫,你来不及用你的飞天扫把飞的更高更远更辽阔,你躲在阴暗的角落,揣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仰,可是,这个社会多么可怕,你到底负了谁,负过谁,
自打陌紫订亲那天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偶尔听陌紫说,他跟陈家公子一起回了他辰郡都府兰陵的家,我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疯丫头的岁月,不过是带着妹妹弟弟去屋后的田野里捕好看的红蜻蜓,去山上摘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子解馋,陌紫长大了,再也不陪我们一起疯玩了,女儿家的羞涩,从她一个眼神里便一跃而知,或许,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没想到那段岁月,现在回想起,竟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最真实的年华,有野花的芬芳,小鸟的欢畅,我跟明雪明川多么融洽没有隔阂的感情,未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也可以那么短暂却也永恒,它亘古在记忆力,无法磨灭,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她们真的很幸福,可是,我错了,我甚至都没有办法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我们为爱而团结在一起,又为爱而各自猜疑,也是直到今日我才清楚,不是我不想幸福,是因为我就不配拥有幸福,因为我的一生已经被诅咒了,我是个不折不扣被诅咒过的女巫,
徐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带不好孩子呢?
乖,听话,你都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将来生下了就给婉月带,我就宠你一个…..
孩子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只是我不想我们的雨丫头还这么小就当娘了……
我抚摸着微微发疼的肚子,泪不停的打转,薛郎中刚把脉完,挂在我脸上的喜悦还没褪去,他就跑到那个何婉月那个贱人那里,去告诉她,去弥补她,
心冷的发笑,我的孩子死都不会给她,我忘不了陌紫至死都不愿意最后再见我们一面的悲绝,她留给了我们什么,只有她的一双浮在湖心中央的绣花鞋,都是你,徐佑,是你害死了她,如今,你又来跟那个贱人一起抢我的孩子,
陌紫,你为什么这么傻,如果有了你跟这个男人的开始,是不是就不会有我跟他后来的一切,无数次我曾自私的想,你若还在,他便是你的幸福,而我,终将也会有我的幸福,真的有人算不如天算的命理吗,陌紫,我那么自私的多想你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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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了冬,冬过了春来,然后春又走,陌紫订婚后的第二年浅夏,我挽着麻花辫,赤着脚,带着明雪,明川在家门口的水田里抓小虾正忙的不亦乐乎,旁边另一侧的水田里,鸭子嬉戏的欢的紧,突然几匹快马飞奔过来,而后猛一下又勒住马绳,在我们面前停下,
“明雨,你姑姑在家么”?我惊奇的抬眼望去,那么几个高高大大立着马背上的男子,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微微开启的唇带着和善的笑,陌紫等了那么久,他终于从辰郡都府兰陵的府邸来了,
不知为何,我眼前一热,差点说不出话来,
“姑姑在呢,她在屋后山脚下的湖里洗衣裳呢”,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大大方方的回答他,声音里居然没有了先前害羞的味道,原来他是记得我的,居然还知道我的闺名,心顿时欢喜的紧,还偏起头偷偷瞄了他几眼,
“哦”,他的嘴角扬起来甚是好看,刚想说什么突然被身旁一青衣男子打断,我知道他就是陌紫偶尔提起过的陈少庄主,
“咦,你就是那个徐兄经常挂在嘴边的雨丫头“?他的音还没拉完,周围就是一阵哄笑,当然除了徐佑,
我羞红了脸,如此轻佻的男子他怎么可以当着我仰望男子的面戏弄我呢,一生气,脾气一拗,我顾不得挽裤脚,撒开脚丫子从水田里窜出来,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才想起来,明雪,明川还有鸭子都在水田里呢,脑袋一下子咋开了,我又慌忙折回去找他们,
“明雨姐姐,看,蛇呢,我抓了条蛇“,我刚赶过去,正见明川从水田里捞起一条翠绿的小蛇,那蛇挣扎着想要逃脱,明川偏执拗着跟它缠绕着不放,
“明川,把蛇放了,小心它咬你“,我话音还未落,那小蛇性子上来了,冲着明川的小手背就啐了一口,
“哦,明川,乖,不哭哦“,我将他细嫩的小手有孔眼的地方放到我的嘴边,学着大人的样子,明知道没有毒液却还是使劲的吸,他小我四岁,却只比我矮不到半头,看着他一眨一眨垂着泪的大眼睛,我暗自好笑,
“明雨姐姐,我会不会死啊“,他哭叫着问,
“不会,姐姐都没死呢,你怎么会死“,机灵的明雪抢着答,他才好受点,静静的看着手上的小伤口,不说话,好似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又好似用他那小脑袋丈量着生与死之间莫名的距离,
一直到长大,我们都还在嘲笑他,陌紫被徐公子接走看家的那天晚上,他稚气的问我跟明雪何时成亲的问题,伶俐而又霸气的说,家里的老宅都是他的,我跟明雪要赶快嫁人,好去分割别人的财产云云,一提起这事,我们总在笑他,笑着笑着,又不觉心酸的想要哭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我想,我跟明雪的生活,也许一如所有村里的姑娘一样,嫁个极其平凡的男子,然后相夫教子,他耕田来我织布,这样过了无生趣平淡的一生,这一切,当然远远没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浪漫典雅诗情画意,可是却能赋予我们安稳,不敢奢望的生活一旦遇见就一发不可自拔,我这样,明雪亦是如此,无法揣测逝去的陌紫期待如何的生活,料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吧,不然,那么多相邻男子,她愣是一个也没看上眼,宁愿给别人做小,换来的居然也是那样的结果,她悔过吗?想必是有的吧,那河岸边上一团一团凌乱的锦帕,是不舍,是牵绊,是悔恨,还是什么?
没有人能左右的了命运,她如一团别致的花,你向往清丽,她示你妖艳;你渴望永恒,她许以短暂;没人逃的过,天涯海角,陌陌阡阡,
我嫁给他的年纪,一如陌紫凋零的年纪,我以为谁都无法亏欠幸福,但人终究是逃不过宿命,我也一样,上帝的某个角落,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不过双十年华,花开没开,都一样败了,只是,陌紫败给了自己,而我,却不知败给了谁,或许也是自己,
明雪在得知我过的不幸福后,总嘲笑我,嫁的什么男人,她总是对我说,她的那个心上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我知道,她说出来的话,心也是苦涩的,这个世界上,我懂她要远远胜过自己,甚至一直以来,我都无法直视她上颚间脱离轨道的两颗门牙,懂事后的她,说她不能笑,因为一笑就会被旁人嘲笑,我接不上话,亦不知如何劝慰她,纵然她如何怨我,恨我,都是我对不住她,
许多时候,我都在费力的讨好她,我欠她的,欠很多人的,我还啊还,还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在了,天地间,只剩下我自己,飘零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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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何婉月那天,她穿着好看的月白蚕丝长裙,淡紫色的蝴蝶在斜腰间随意打了个大大的结,配着徐佑身上挂着的同色蝴蝶腰牌甚是美妙,有那么一刻,我心底浓浓的醋意被狠狠的激发出来,站在徐佑身边的人,除了陌紫外,压根不配有有她人,不配,不是陌紫便是我,
很多时候我宁愿相信是人性本恶的,比如那时年少不经事的我,我经常将写有何婉月三个大字的隶书,偷偷埋入卧房后侧的莲花塘污泥下,那些小心思也无非就是关于他不再爱她,而我一定要比她美好种种,再无他,同时,我还讨厌他身边跟他走的近的女子,老的少的,成亲的未成亲的,我都讨厌,那时的我,只想,他对我一个人好,但又明知道自己断然不会成为他身边的妖艳女子,
在他的安排下,我进了兰陵最好的书苑,兰陵女子书苑,因为他的缘故,我嫉妒着何婉月,可是却也经常被她人嫉妒着,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暗地里棉被经常被人泼湿了一圈又一圈,偌大的书苑里,莫名被孤立着,书屋长长廊亭孔明灯下,我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夜,年轻,有的是资本,第二天他来见我,依然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眉笑颜开的乡野丫头,在我眼里,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任何忧伤,
没想过自己也有丑小鸭蜕变的那天,他形容我最多的词语也不过是小家碧玉之类,那两年的时光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改变着我,还是我也在改变着,早已经没有任何奢侈愚笨的想法,甚至最后能淡然接受他跟何婉月之间无人比肩的情感,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他如愿娶了何婉月之后,我跟他之间的相处反而也淡然了许多,偶尔也开始将心里话袒露给他,雅兴来了,也会写一些比较拙劣的文字拿去给他臭美,那时的他不管有多忙,都会抽空仔细帮我点评,认为写的好的部分,哪怕是一个字一句词,他都会特别圈起来,更有甚者,还会专门请画师装裱,将我写的猫猫狗狗的文章收藏起来,经常是我在一边乱涂乱画,他在一边细细帮我研墨,至今,我都保留着他那时送我的别致的砚台,很多次生气,我都想把它们给砸了,只是我又忍住了,这些爱过的岁月,那么清晰而真实的来过,尽管她雕刻着无尽悲伤,可是,那写着我青春的年少篇章,却依然是我生命长河里最闪亮的部分,我舍不得那时的自己,舍不得,
在徐府,我一边小心翼翼的生活,一边悄悄打探陌紫的消息,我以为我所有的小心思,除了他,不会有谁看穿,但还是忽略了一个人,她就是徐佑的原配夫人—宁歌公主,原以为,她也是如我一般痛恨何婉月的,只是我想的太过简单,第一次见我,她极其平淡的神色倒不似何婉月那般惊讶,我暗自以为我们是一路的,起码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个时候我甚至是有些同情可怜她的,后来,才发觉,这世间的事有太多的漂浮不定,你以为你可以管中窥豹,其实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一个人,居然也可以隐藏的这么深,深的你只有不断的挖,不断的挖,才能得到你想知道的最初的最原始的东西,
这些东西,后来,我是得到了,可是,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相反,那是一颗重重的石头压了过来,无法呼吸,无法喘气,
没有招可以出,没有路可以退,就处在那黑暗的夹缝里,使劲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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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怀孕了,在时隔第一次滑胎两年以后,
明雪兴高采烈的拉着我去观音庙里上香,他跟陈汉在落城,得知后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见了我,佯装发怒道,你又带着我的宝宝跑去哪里了?
我轻抚摸着肚子,一脸甜蜜,那时的我,傻傻的好想跟他有个孩子,他说,只有我生的孩子不管儿子女儿都是他唯一认可的孩子,他轻轻的将我高举过头,抱着我悠悠的旋转,我抿着嘴,看着他张开嘴巴大笑的眼,止不住的笑,那一刻,对我而言,这世界是满满的幸福,
已经学会了原谅,学会了宽恕,只是因为,上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真正的真相,从此以后,
那个经常问我为什么不开心,不笑的人,我决定彻彻底底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割舍,终于没有了心,也就没有了痛,就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来过一样,
我要忘了你,像遗忘那朵盛开在海天的花,
惆怅如丁香,纷乱一如既往,
你我之间,那所谓姻缘的线,
早就一根一根,
开始了断,
爱,
谁会比谁付出的少一点,
明雨…徐佑…徐佑…明雨……
谁又可曾听见,
你说过的那些永远
你走吧,就当我从没有爱过你,
为什么是我走,
好吧,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