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上帝》树二棵

5、张筱的灵魂 上

　　似乎是出于天使的本能，张筱无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那是一对裸色与白色相间的羽翅，在展开的同时，几根杂色的羽毛从羽翼中飘落，优雅而轻柔，竟让张筱自己在那一瞬晃了神。

　　第一次扑腾自己的双翼，双脚离地的张筱心中有种异样的麻酥感。这或许是体内依稀残存的人类意识，对于飞翔的本能渴望。

　　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张筱成功飞落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身边：那个他需要守护的灵魂，真正的张筱面前。

　　此刻，面前的青年，皮肤目及之处都裹着层层叠叠的纱布，一些地方还能隐约看见渗出的参杂着血丝的黄色液体。

　　约瑟夫不由地眉心紧锁。初为天使的他，还保留着守护人张筱的完整记忆，记得张筱的长相，名字，和家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爆炸，面前的这位青年应该还是那个身形挺拔，面容清秀的在读博士生，拥有一个未必完美却必定充实的未来。

　　然而，命运却残忍地夺走了原本看来按部就班就能实现的日子，约瑟夫默默地望着机械性跳动着心脏监护器，静静地听着呼吸机里不时传来的规律性呼气声，心情沉重。

　　他该如何选择，这个青年和自己的命运？

　　思考间，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约瑟夫回头，凌与昊面色凝重地走到张筱的床边，无声地坐了下来。

　　约瑟夫记得这张英俊的面庞，他叫凌与昊，是张筱的室友，也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上帝知晓，约瑟夫在看到张筱卧床情景的一瞬间，有怀疑过这起事故并非是单纯的意外。但当他看见凌与昊的出现，特别是此刻端坐在张筱病榻旁，凌与昊死寂般沉默的脸庞时，约瑟夫便不再怀疑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了。

　　哀默大于心死。

　　凌与昊面无表情地坐了很久，然后像是回过神似的，伸手去触摸张筱的头发，然后滑到他的脸颊和嘴唇。然而，除了嘴唇给了凌与昊微凉的回应外，其他他原本熟悉的事物都换做了冰冷的绷带，一层又一层的，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亦听不到那句熟悉的话语，“把手拿开”。

　　然后，毫无征兆地，凌与昊开始抽泣起来。

　　面前的青年试图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用单手捂住的嘴唇，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双肩却止不住地抽动，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低落到床单上，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约瑟夫蹙紧了双眉，微微侧过头。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饭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凌与昊终于按捺不住，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起来。

　　不妙，事实上，约瑟夫已经感觉到了，长久以来，凌与昊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被压抑进而扭曲的情感，加上强烈的自责让凌与昊陷入了混乱的黑暗中。

　　一阵乱风吹起，约瑟夫不禁用右臂遮挡双眼。

　　在乱风中，一片黑色的羽毛悄无声息地从空中缓缓落在了凌与昊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