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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我是我,你是你 一、剩斗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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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董佳,今年二十八岁半,在本市某家大型企业任职。
这年头,女人过了二十七岁,似乎就进入了剩女的行列,就会受到许多人特别是已婚女人们的关注。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很多人开始操心我的婚事。
在公司里,年纪大一些的女同事会热心地给我张罗介绍对象。哪敢管对方是不是适合我,我都得笑脸相迎,还要对介绍人表示出感激,如若不然,立刻会有人当面教导,背后讽刺:“啧啧啧,董佳,你还挺挑剔啊。我跟你讲啊,女人这一辈子,差不多凑合凑合就行了,别总想着高富帅,那都是韩剧里瞎编出来骗收视率的。你啊,还是得回到现实,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
“……董佳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都这么大年龄了,长相呢,也只能算清秀,家庭一般,找个公务员,或者事业编,不也挺好吗?她这挑来挑去的,还以为自己是白富美哪?”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
各种带刺的言论犹如病毒在我周围传播,我开始还解释几句,后来便越来越沉默,直至最后,连最起码的应酬般的微笑都不再保持,别人劝我的话刚一说出口,我就立刻站起来:“——啊,我记起来了,有项工作我还没完成,我得赶紧去工作了。”
……
这其中对我的婚姻大事反应最过激烈,操心最过严重的当属我妈杜美琳。
自我迈过二十八岁门槛,并且脸上开始出现细细浅浅的皱纹,但婚姻大事却一如既往毫无迹象开始,我妈杜美琳言行举止渐渐有些失控,先是偷听我接电话,特别是在我接男性电话时这种偷听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接着是我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是呆在家里,她都要对我察言观色,如果发现我有所察觉,便会问些“你今天没有约会吗?”、“怎么没有男人约你啊”之类无聊的问题;然后就是瞎嘀咕,在我爸爸面前瞎嘀咕,在我小姨杜美琪面前瞎嘀咕,甚至直接在我面前瞎嘀咕。
比如“我看到邻居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生怕人家问我你女儿什么时候结婚啊这样的问题”、“如果佳佳二十五岁结婚,孩子也该有了吧,我们含饴弄孙,多么幸福啊。如今,唉……”
“你小姨当时那么挑三拣四,二十七岁时也把自己嫁了出去,你都二十八了,比你小姨当时的结婚年龄都大了一岁多……”
诸如此类。
我认为这些都是明显的更年期症状,所以以很宽容的心态来对待,对我妈的奇言怪行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但是发展到了后来,杜美琳更年期症状越来越严重,不停安排我相亲——邻居大妈介绍的,单位同事阿姨介绍的,杜美琪托人介绍的,各色人等,不容我回绝与反抗,必须无条件服从。
我的周末一般是这样度过的:早晨,在肯德基里一边相亲一边吃早饭;上午,在星巴客里一边相亲一边喝咖啡;中午,在粤菜、川菜、鲁菜、湘菜等各式中式菜馆一边相亲一边吃午饭;下午,在必胜客一边相亲一边喝下午茶……
所以,有人问我周末有什么安排,我一般会如此问答:“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
相亲多次,我一个男朋友也没找到,倒把胃吃出挑剔的毛病来了,几大菜系的特色菜我一尝便知口味地道不地道,厨师水平专业不专业。
杜美琳对此忿忿不平:“佳佳,我告诉你,你如果再不带回男朋友,只带回一张越吃越刻薄的嘴,我就,我就——”
我气定神闲地问:“你就怎么样?”
“我就再找人给你介绍对象!”
我:“……”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不必再忍,把世界各国剩女存在的原因、目前状况、年龄分类和走势以excel表格形式绘制出来,然后拎着手提电脑进了杜美琳卧室:“妈,我给你分析分析剩女,让你对剩女有一个全面、客观的认识,而不是天天这么神经兮兮地胡乱安排我相亲。”
我自小的生活环境很宽松,所以敢对母亲大人用“神经兮兮”这样的评语。
老妈杜美琳只瞄了一眼,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财务报表?股票走势图?去去去,少来这没正经的,赶紧找个男人嫁了这才是正经。”
我毫不气馁,一本正经地说:“妈,你仔细看看这张表格!从表格上数据来看,一:剩女有学历、有收入、有貌、有品,说明她们身份高贵,并不低贱;二:剩女大多是主剩,而不是被剩,说明她们在婚恋中占主导地位,不是被挑三拣四挑剩下的;三:剩女根据年龄划分为四个阶段,你宝贝女儿我,只不过还在初级阶段,也就是‘剩斗士’阶段,离什么‘必剩客’、‘剩者为王’、‘齐天大剩’还远的很。所以,您老人家不必着急。”
杜美琳越听越觉得女儿离谱,听到最后,“哼”了一声,恨恨地把电脑“啪”给扣上了:“拿走!拿走!我不看这什么破表格,也不听这什么破数据,我就想要个女婿。”
看母亲大人真生气上火了,我有些悻悻然。这时,我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来。
杜美琳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佳佳,谁给你打电话?是谁?是不是有人约你?”
我白了她一眼,拿起电话走出她的卧室,走进客厅,杜美琳也跟着我到了客厅,神情紧张地盯着我。
“——喂?陶迅翔啊——”
陶迅翔是我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市一所普通中学任教。原本陶迅翔对我还是比较属意的,我对他也毫无恶感,就在关系似明非明之时,有一次陶迅翔到我家里做客,被我妈从祖上八代到当前工资待遇一通审查之后,被无情地否决了。
其实否决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陶迅翔是外地人,而是我当时还只有二十五岁,杜美琳断不可能把自己正值美好年华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无背景、无房、无车而且还是外地人的三无男人。
无情的岁月一步步打垮了杜美琳的高傲与挑剔。
她如今想起这事还是很后悔,很难过,特别是陶迅翔这几年的发展步步看涨,不仅买了房,涨了工资,还娶了美妻,生了娇儿,生活过得顺风顺水。她无数次地在我耳边絮叨:“如果当初我同意你们俩交往,你们把家也安在这座社区,咱们一桌吃饭,一块聊天,一起陪着孩子慢慢长大,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该多美满啊。唉,这福气,我没摊上。”
我笑着安慰她:“并不怪你,真的。即使你当时同意了,我们也不见得就能结婚,我们不合适。”
这是真话,当时我心里满满的装着一个人,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即使现在,我看着陶迅翔娶妻生子,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来,只会替他感到幸福,而不感觉到可惜——因为没能嫁给他而可惜。
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可杜美琳不相信,她宁愿相信是自己拆散了女儿的好姻缘,也不愿相信女儿是个嫁不出去的剩女。
“董佳,我今天请你吃饭。”
电话里传来陶迅翔不急不徐、抑扬顿挫的声音。
“请我吃饭?好啊好啊,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就我们两人?”
一听到我要出去吃饭,杜美琳在一旁无声鼓掌,眼里闪着亮光。
“不,还有一个人,一个老朋友。你快点来吧,来了就知道是谁了。”
陶迅翔声音里透着神秘,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挂断手机后不禁自言自语:“会是谁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杜美琳兴奋得一把抓住我胳膊:“不会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吧?小陶认识的人应该错不了。他会介绍什么人呢?我估计肯定是他同事,也是老师吧?你别说,教师这职业我觉得很稳妥,光寒假、暑假两个假期就让人羡慕死了……”
杜美琳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我趁她不注意,抓起包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