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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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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一种植物叫付棚子,结青色弹珠似的小果子,藤蔓细长,挂着无数果实,什么季节开花结果我忘了,但是我记得这种植物在春天很旺盛。
我常常把果子摘下来,磨几磨,让它变成胶状物。可以作胶水用。
而且,有奇效。
二。
我的名字叫戴薇安,是日落城戴家最小一脉的最小一代。
跟丰国僵族的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我拥有传说中最刚高贵的眼金发,以及最低贱的黑瞳。而僵族人,头发是灰色的,眼瞳是白色的,是传说中因为能揣摩天道而受神灵诅咒褪去了生命之气的存在。
——可我,头发浅金发卷,眼中漆黑一片,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据说丰国所依附的国家的国王,长着和我一样的头发。
据说那个国家随便一块大州便比丰国大,跺一跺脚整个世界都要颤动。那里有春夏秋冬四季常青的花朵和付棚子,那里的人穿着金丝镶边色彩鲜艳的衣袍,那里的每个生命都受到其他国家的尊重。那个国家叫蓝雀。
蓝雀比于丰国,等同雄鹰比于雏鸡。
蓝雀的国王无比威严,抬手间可覆灭一个国家,像我们丰国这样的小国不知灭掉了多少个。
而丰国能够存活下来并依附蓝雀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我。
在丰国成为蓝雀附属国前一天于日落城戴家离奇出生的、与那个国王有着相同发色的、在戴家地位无与伦比有求必应的我。
在整个丰国,都几无人敢招惹的,我。
最高贵也最低贱的混血,最不能随意揣摩的身份。
而我的名字,也常常被人忘却。
他们叫我“殿下”。
可是对自己的身世,我觉得非常无奈。
作为戴家的一脉,从小听惯了阿谀奉承的我,喜欢的植物是付棚子。
这是丰国的国脉。
三。
我的父亲,至少是养父,他叫戴格斯,灰色长发和最纯白无暇的瞳孔昭示了他是最纯粹最完美的僵族人,继承了僵族最完整的血脉。据说丰国的国王都没有他血脉完整。
要知道血脉之力可影响一个人的能力和身份,所以戴格斯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不可撼动的,超越丰国所有人的存在。是丰国的门面。是族人的支柱。
他最厉害的地方是能十分清晰的堪破宿命。这是僵族血脉之力赋予僵族人的能力。
僵族人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在脑袋里长有一只裸眼,依各自的血脉之力强弱产生或清晰或模糊的预示。
这也是蓝雀国王留下丰国的原因之一。强大的预示之力能在不可预料的地方给他提供帮助。
只是这种能力我丝毫不具备。
所以我的父亲,戴格斯,是我眼中最耀眼的存在。
我知道我一定具备某种超越戴格斯的力量,这力量或许很微弱,但本质却足够影响天下。
就像蓝雀国王那般。
可是天下,在我眼中比不过我的付棚子。
四。
僵族人能活很长,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种族,一百岁以后才会老去。所以僵族人的成人礼是在三十岁时举行。
我的姐姐戴草,当她二十岁订婚之后陪我又度过了十年时间才正式迁向别家。
那天戴格斯面色很阴沉,因为戴草的黑司(僵族人对别人的伴侣如此称呼)是丰国国王的大儿子,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姐姐三十岁了还哭得跟个小女孩似的,直闹腾,她不喜欢将成为她黑司的那个人。
戴格斯一直安慰她,可当他看见戴草的黑司公然调笑我妹妹时,也愤怒地摔了一个酒杯。
我的妹妹戴花,和戴草长得很像,可那时才十九岁。
那天戴草伏在我肩头哭了很久,眼圈很红,目光却始终柔和。她抬起手久久抚着我的脸,很久之后叹息一声。我看到她毛绒绒的短发在空中无力地飞舞,看到她苍白纤细冰凉的手和微蹙的眉。
她说,我走了,好好照顾戴花。
我问她,你是不是讨厌他?她但笑不语。
我又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她说,是的。
……是谁?
薇安,你不必执着于此,这是我的使命。父亲预感到我嫁过去后丰国时运会增强。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照顾好戴花。
她走了之后院子里的付棚子时常因为干涸而枯萎,那本是她为我而种。谁叫我只愿照顾我自己的那一盆。
戴花在某个阳光明亮袭人的下午将它们全部铲除了,她总埋怨那些低低高高的藤蔓绊脚。
我觉得,我失去了什么。
后来,每当戴花穿着裙子将一头垂至腰畔灰亮灰亮的头发梳洗时,我总会想到戴草乱糟糟、毛绒绒、像一朵绒花一样在在阳光下略枯的短发。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姐姐,戴草的血脉之力不够纯净的缘故。
否则,如果,她比戴花血脉正统,那么离开戴家的,将是十一年后的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