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八、取义不顾生死 救众何惜舍身 ...
-
八、取义不顾生死救众何惜舍身
谁在铁蹄之中呻吟/他在屠刀底下放歌/笑问长天生死是什么//屈子砸破长江/又说惶恐滩头的惶惑/司马迁无泪/风波亭里没将冤屈诉说/只是因为/神州的故事太多/太多/——《吟与歌》
漫天繁星又驱走了独霸长空的太阳,像一群群群龙无首刚离开地狱的充满惊奇和惶恐的小鬼,压抑着兴奋眨动着鬼眼,一面悄悄而热烈地议论着什么,一面心虚胆怯地注视着诡异的人间。人间夏日的晚风如同一伙伙因流浪而疲惫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走走停停。它们不知因何而来,也不知为何而去;不知爹娘是谁,也不知长大了要做什么。只是这般忽而团聚凑成一个疯狂的舞会,忽而星离云散各奔前程。其中一小股于半梦半醒中正在陈街寂静的街上迷迷糊糊地游行,突然被一辆迎面而来的排子车碾成了好几半,它们待灾难过后又旋转着重新组合成一体,一面哀叹着倒霉,一面议论着怎么在此年月还有人于此深夜中劳作,一面又睡眼惺忪地向远方行去。
拉排子车的人是陈愣子,白天的战斗之后他麻利地将五具尸体藏进了草堆,然后就把张狗子背进了家中,此时等不来午饭的陈月月已经回家,兄妹俩一同对张狗子的伤势检查后认为并无大碍,因为子弹只是在他的大腿外侧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槽。上药包扎之后三人就于重逢的欣喜中围坐在炕上,边吃东西边互诉别后一年多的各自境遇。兄妹二人地知张狗子子已经寻找了他们四次之多,更是在一些歉意外添了少感动。后来谈兴颇高的陈愣子,从眼下中国人受苦的原因起始又谈到即将胜利的世界反法西斯战场以及途穷日暮的日伪汉奸等等。老长老长一的段时间后,看了看似懂非懂渐现困乏的张狗子和窗外星光的位置,终于结束了意犹未尽的谈话,起身嘱咐妹妹照料“伤兵”休息,自己拉上排子车出了门。先到草垛藏尸之所将尸体装上车,再悄无声息地拉向村外准备埋掉。在村口他又停下车检查了一下自己所布置的暗哨,把事态严重不可掉以轻心的话再三叮咛了一回,才又拉车继续行动。
陈愣子家炕上的张狗子虽然很困,陈月月却有些兴奋的睡不着,从接近黄昏到前半夜的时间里,都是哥哥一套接着一套滔滔不绝地和这个道士打扮的“小侠客”说话,自己不是协助治疗就是烧火做吃的,吃完了又去刷锅洗碗。好不容易等到陈愣子出去办事,没有了“家长”在场的压抑感,当然相互这个岁数与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多唠一些话。她坐在桌边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个不用开枪就能连杀四个敌人的“英雄”,月月记忆中的张狗子原是个窝窝囊囊的可怜虫,怎么一年多不见就变得如此高大且神勇了呢?然后就开始了亲亲切切但口没遮拦的许多提问,诸如家在哪儿,有什么亲人,为啥做道士,怎么练的武艺,今天杀鬼子时还有什么细节等等等等。
张狗子的口才本就有些木讷,总小到大与只说话最多的只有姐姐张芬妮。眼前油灯辉映中的陈月月虽然和姐姐相比稍微粗黑了一些,但焕发着青春光彩的神态一仰慕“英雄”的神情,加上“灯下观美人”的情调,使她凭添了是十分的妩媚。张狗子忽然陷入了一种惑于美丽的痴迷,本来浓浓的睡意也不只跑到哪儿去了。原有的口讷再加上现在感觉上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以,对陈月月连珠炮似的问题,只剩下了有两个答半个的能力。月月没有注意到灯影里张狗子的眼光和神色,只是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心下还以为张狗子伤后虚弱没有精神,就绕到炕桌另一侧的炕前,为张狗子掖了掖被角,让他好好睡觉,自己又坐回桌边,静静地地看起了油灯,心想待哥哥回来后为其开了门再睡觉。
张狗子心中的暖流又开始涌动翻滚起来,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陈月月第二次为他掖被角,头一回是他在潦倒的生死边缘,跪在城里街中的张狗子那呆滞的眼神余光,隐约尖刀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姑娘向他走来,从姑娘给他披上棉乳并掖好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街上了,因为这个菩萨一般的姐姐给他增加了极大的生命能量。接着月月带领众人高声责骂赵家,张狗子又把她当做了可以叱咤风云的侠女,一个自己甘愿为其执鞭坠镫地追随,即使肝脑涂地也永不言悔的侠女,这一年半来,他的脑子一旦空闲下来,就会在神化和美化中思念眼前这位姑娘。可朝思暮想能会面的今天到来了,为什么连她提的问题也不能好好地回答呢?他心中涌上来的极大歉意中还有着对自己拙嘴笨舌深深怨怒。可他就是不太会讲话,爹在他不懂事的时候就死了,娘在白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去赵老爷家做短工,晚上回来准备好第二天两个孩子一整天的食物,便倒在炕上沉沉睡去,贫穷使人连语言都贫穷了。娘死后他在赵家基本上是与牲口为伴,使得他对牲口的“语言”比对人的还熟练一些。月月问他家在哪里,是该说赵村还是三清观?有什么亲人,死了的算不算?我为啥当道士,二叔说俺不是道士,没有衣服穿才穿道袍,跟着道士们帮忙也方便些。怎么练的武艺,当然是跟二叔学的,每天晚上习完拳脚,就甩棺材钉打香火头,钉不灭规定的多少香火头,就不许睡觉;还教我闭着眼看丹田里的“火老鼠”,“火老鼠”在身子里钻啊钻的,可舒服!为什么用棺材顶做武器,二叔说天下万物都是为人所设,人为了生存应该什么方便有效就用什么,只要不起贪念就好;狗子在武器上与寿钉有缘,就练习它做为防身除恶之物。今天杀坏人是咋回事?当时边化缘边寻找陈氏兄妹,路过那里时看到哭叫挣扎的疯女人和五个坏蛋,略懂人事的张狗子忽然想到姐姐也曾遭此凌辱,气血翻涌之时就拿定主意出了手……。
张狗子心中像小火开锅似的把月月的问题慢慢想了一遍,就要开口告诉他:“月月姐?”
“恩?”坐在炕桌旁的月月从朦胧中一惊而醒,面部萦绕着油灯曼妙的辉光,一脸关爱地望向张狗子。
“我……。”张狗子好不容易屡清的思路,又被陈月月的神情搅的七零八落不知所终了,他脑中刹那间的混沌使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还是说了出来:“月月姐,你,你真好看。”
月月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傻小子,快睡觉吧。”她对张狗子本来没有反感,一个杀敌英雄突然赞扬她美,使极少听得此类话语的少女于错愕后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
以为自己失口闯下塌天大祸而心脏狂跳了好一阵子之后,又无地自惭的张狗子用被子蒙住头刚要强睡,屋外的夜空中猝然响起了令人心悸的枪声。
月月立刻跳下炕又敏捷地把炕桌搬到地上,然后猛用力将炕席连同哥哥的被褥一齐翻开,接着掀起炕面上的一块方形木板:“快,狗子快点儿,你在这个藏身洞躲一躲!”
张狗子拖着伤腿仍然麻利地翻滚了下去,但觉四周一黑,陈月月已经把木板盖好,接着便是炕席的“悉悉”声和被褥扯动的闷响,再就是炕桌上炕声和月月急速躺下的盖被的动静,之后屋内静了下来。外面虽然人喊马嘶鸡鸣狗吠,但张狗子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得陈月月的呼吸声和低低传来的叮嘱:“狗子,一定要等鬼子撤离村子以后你才能出来!”
张狗子重重地“恩”了一声。又过了不大一会儿时间,陈愣子家的院门伴着几声“开门”的吆喝剧烈地震响起来,农户人家的门扉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地并不牢固,再加上陈愣子不分昼夜地忙碌而疏于修整,所以门板没响几下,便连同门框一起被枪托砸的翻落在地,几个手持火把的鬼子和伪军一窝蜂似的闯进了屋中。一个伪军冲着被枪指住却仍然躺着不作声色的陈月月:“丫头,为什么不开门?”
“俺正病着呢!”月月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透着倔犟。
“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了。”
“起来,跟我们到打麦场上去!”
月月不再言语,下炕穿鞋随着敌兵出了家门。
***
武田微微分开穿着战靴的两腿,戴着洁白手套的双手叠在一起按住鞘尖在地的军刀到柄,默默地站在打麦场的一边,他对立的一边是被驱赶了的陈街村民。可以说武田是个出色的东方美男子,但健美的人皮里面却布满了犹如食肉动物般残忍的神经,这些神经虽因颇多应付血腥事件而有些厌倦和松弛,但要让他紧张起来执行猎杀计划,肯定在一刹那间就能做到。几年来他杀的中国人已经不少了,可他的感觉是杀的人越多,不怕死的人越多。因损失了几个小兵而毁灭事发附近全部村庄的事也做了几起,也做出了经验。今天他是先派几个士兵扮成老百姓的模样,猝不及防地摸掉了抗人分子的哨兵,然后大举进了村。一来陈街里城不远,抗日力量还没形成规模。二来陈愣子过分依赖了上级的力量,事发后他立即派人向上级做了汇报和请示;上级的指示是:我们严密监视敌情,有变你即疏散群众。没想到武田接到失踪报告后,一直隐忍到夜间,立即集合部队立即出发,将陈愣子的上级弄了个措手不及。如果陈愣子自己做主,他一定会像解救赵村百姓一样早早疏散自己的乡亲的。三来陈愣子手下当值的哨兵太缺乏经验,是以被武田这个狡猾的狐狸轻易得手,使整个村庄的人几乎没有跑掉、藏好几个。偌大一片村头打麦场上,黑鸦鸦挤满了被掳来的村民。
武田这次行动,不仅有自认比较要好的赵虎相随,还有一般不参加较小军事行动的警备队长高三雷也亲自出马了,原因就是五名失踪者之一是他的小舅子。这个土匪出身的汉奸头子得到消息后,恨得嘴里一对犬牙痒痒的险些长出三尺,要求加入行动获准后,私下里拿定了要把陈街村杀个鸡犬不留的主意。
待村民们被聚集的差不多时,高三雷先指挥手下从人群中挑出十个,站在被□□隔离的大众之前,这也是日伪威逼百姓交出抗日分子的老办法。等武田示意赵虎喊完“要追查五名失踪的人”云云一堆话后,高三雷拎着东洋刀走近前排站开的村民中的一个,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动静,而此时的他简直就是一条暴怒中要攻击被猎物的响尾蛇:“你知道不知道?”
被问的村民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平日里只是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地劳作,长期营养不良更兼风吹日晒与多年的超负荷劳动中形成了又黑又瘦又矮又有些驼背的样子,过早爬上面额的皱纹使人说不太清他的年龄。因为他平素过分胆小怕事,所以陈愣子根本没想发展他,也就没什么接触。但陈愣子在抗日的是,对陈街村的很多村民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这人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从家中被驱赶到这儿的时候就怕的好悬没尿了裤子,现在让高三雷头一个找上他,并掂着杀人家伙用着酷毙了的神情和语调一逼问,顿时七窍一齐张开,只是上面眼泪鼻涕口水和语言的吐动怎么也没有下面屎尿的吐动流利:“……愣……愣……。”他在极度惊惶中不自觉地扭转脑袋要看乡亲们,或许他是想在邻里亲眷中找到一些倚赖和帮助,可他接受到的只是村民们猛然向他射来的利箭一般的愤怒目光。这使他本来就超负荷承压的心理又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记,但仿佛把良心给敲了出来,“我……,不知,不知……。”
他的“道”字还没说出,高三雷的刀已经到了,那锃明佤亮的日本战刀用着比眨眼还快的速度,从这个落叶也怕打破头的人自左肩至右胯斜挥而过,使他如此凄惨地告别了让他在是非恩怨劳嗟苦叹中饱受煎熬的人间。
这一情景的出现,使百姓群中当时就有人惊叫着昏厥了过去。杀人者紧绷着面部皮肤甩了甩刀上惨红淋淋的人血,没有再看变做两片落于地面,还未完全失去意识的,甚至还有呼吸的生理上的同类,也不顾踩上了犹在蠕动并散发着温度的人的内脏,和肠胃中溢出,混杂在血水中的不知知是食物还是粪便的东西。瞪着恶煞般的双目径直向这排人的地第二个逼近。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是常常跟随陈愣子出生入进行抗日的活动的陈臭蛋。
陈臭蛋自知大难将至,但与生俱来的倔犟和勇敢使他没露出一丁点儿害怕的样子。这里还有一段隐情,就是他一直偷偷暗恋着陈月月,被迫集合时他看到月月也在其中,在暗恋情人的眼前自然不能露怯。在月月眼前光荣地牺牲,是他想过多遍而不加悔意的事。现在他被逼出门时偷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虽然明白论武功拼不过高三雷,仍是铁青着面孔等待着最佳的拼命时机。
可杀气腾腾的高三雷并没有走到蓄意玉石俱焚的陈臭蛋面前,原因是后面是人群中猛然闯出三个边哭边喊边骂的年轻人。刚才被斜劈两半儿的遇难者虽然胆小怕事,但亲眷中却有闹事不怕死的青年,他们眼见平常温良恭谦让的亲人惨遭横死,一股热血冲上脑顶,不管不顾地就要找高三雷拼命,可惜拼了命也没能形成拼命的局面。三个小伙子突破阻拦人群的士兵兵防线,还未冲到杀人凶手近前时,高三雷在夜空下的火光中甩动了一下肥牛似的粗腰。别人看他只是甩动了一下肥腰,可实际上他已从腰间掏出三颗比鸭蛋还大的铁球,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向了意欲报仇的三位年轻生命。“不怕虎的牛犊”有两个头颅变软倒了下去,其中一个一只眼球被震出眼眶,离开眼窝吊在颧骨的球中瞳孔,还对这高三雷聚了一会儿焦才狠意重重地扩散。第三位小伙子的胸口被铁胆打的凹陷成坑,倒退了三、四步颓然坐下,微张了一下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却浓浓浓长长地淌下一注鲜血,意识消散了以后才侧身躺了下去。
高三雷就是靠着这铁胆绝技而成为叱咤一方的土匪头子的。他这两番杀人举动固然把不少人吓的失去了常态,但更多的人开始用粗鄙的咒骂来发泄惊怒的情绪。陈街的村民们微微骚乱起来,他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武田冷漠地举起一只手,示意机枪手准备,他知道这个村的村民不能再留了。
持枪站在村民周围起着封锁作用的士兵们,也开始了撤离。只待撤离完毕,喷涌恶焰的大小武器就会把所有在场的无辜村民屠杀殆尽。高三雷在这当口却还没有退,他面不改色心不乱跳地将带着人雪的冷兵器耍了个刀花,又向方才未能接近的陈臭蛋行去,因为他记得陈臭蛋那一双显示出并不怕他的眼神,是以一定要这个年轻人死的残酷一些才甘心。
陈臭蛋一直握着袖中匕首,但从刚系才高三雷转眼间一个动作杀掉三个人的情况来看,陈臭蛋的计划也只能比做兔子要和老鹰打架。可是双方的拼命计划与惨杀计划都落空了,高三雷又一次没能走至死也不服的陈臭蛋近前。原因是武田身后黑黝黝的地间垄沟里冒出了一声炸雷似的高喊:“停止!停止!你们失踪的人我知道在哪!”
高三雷停顿了一下,明白英雄出现了,屠村的计划要有变化。可他杀人还没杀够,正想着是先把前面的倔小子宰了再说说,还是先听听杨山的下落以后再动手的时候,埋完五个敌尸之后发现情况,打麦场不远处潜伏多时的陈愣子,早已埋藏好了驳壳枪一面喊一面跑到了武田跟前:“武田队长,马上叫你的人停止行动,否则我什么也不告诉你们。”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重点指了指高三雷。
素以狠毒著称的高三雷不想接收要挟,但也知道真正的硬汉子如果不想说什么,是任谁也撬不开其人的嘴巴的,何况听其意杨山等人还没死。他静立着远远地看着武田。
武田及时地发了话:“高队长,请先退下。”然后又打量了一次面前的这为农民打扮的粗矮络腮胡茬,“你的,什么的干活?”
“种庄稼的。”陈愣子的表情就像不渴时喝了一口温吞水。
“我们的五个人,在那里?”
“我带你们去找。”
“你一人的不行,同伙在哪里?”武田带着狼的凶残和狐狸的狡猾进一步追问。
“先找人行不行?”陈愣子像个紧抓狩网纲绳的猎手。
“人的所在,远不远?”
“不远,就在村外。”
“……。尤西。”
“请你们不要再杀人,先让乡亲们回家睡觉。”
武田思索了一下,挥手令全体士兵收了队。
***
村外,刚掩埋不久的五具尸体又被挖了出来。武田压抑着心头被骗的怒火,仔细审查了尸体之后,向陈愣子发出了比冰还冷的质问:“你,领我们转了半夜,找到五个死人。”陈愣子的回答中有着一团得意的快感:“我答应你找人,可没管死的活的。”
“人是谁杀的?”
“我。”
“……钉棺材的钉子。你是怎么钉人的?”尸体上致命伤口中的钉子并没有拔掉,武田很容易地查到了其中四个手下的死因。
因挺身而出后没有显示任何暴力倾向的陈愣子并未被套上绳索,他从容地在杨山的喉管间拔出棺材钉,冷不防使足力气投向武田,口中还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就是这么钉的!”可惜他没练过飞镖之类的武功,运气也没有张狗子初扎日本兵时那么好。长长的寿钉带着划过夜间潮湿空气的啸音,“日——!”的一声翻着跟头扎在武田举起手掌的食、中二指缝中。
陈愣子身边有三个端着带刺步枪负责监视他的日本兵,他们虽在其拔棺材钉的时候就已经提高了戒备,但还是让时常习拳练武的陈愣子钻了空子。较近的一个鬼子匆忙间端枪就向陈愣子捅去,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掷钉者丝毫没有停止动作,左掌顺手抓住来枪后右手猛地一拳砸在敌人面部,这个鬼子于黑暗中三个魂一下被打掉两个,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离水之鱼似的仰面便倒。陈愣子趁势一个滚翻从其身上掠过,沉甸甸的钢枪已被他完全夺在手中。义薄云天豪气冲天生死由天的陈愣子正想拼杀个痛快的时候,后背却重重地挨了一记高三雷的铁胆。他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引发起足以使他昏厥的疼痛霎时间袭遍了全身的所有组织。但极坚强的的人没有倒下,而且还用超顽强的意志指挥身体往上挺了挺。可他身边余下的两个监视者紧跟着嚎叫着把刺刀扎进了无力再做任何动作之人的胸膛。陈愣子圆圆地睁着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见了,口角虽然禁闭着,却连同被刺的伤口皆如山泉般溢出了鲜红的生命之液,然后慢慢软倒在他艰苦奋斗为之求得自由解放,然而仍被黑暗、恐怖、野蛮、强权、血腥、残暴等等恶劣定义所控制的地面。
别看武田被陈愣子偷袭了一下,却仍然不希望还有价值的俘虏就此死掉,就是死也应该是活埋,他已经活埋了四个抗日分子了,那种感觉才可以满足一点儿他的残忍心理。何况他认定了这个不怕死的陈愣子背后,一定有着抗日组织。他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八格”之后,又觉得现在再对部下发怒没什么大用,还会引起高三雷这些头脑简单之人的误解,就不无大量地挥了挥白手套:“用钉子杀人的,绝不是他。现在回头,剿灭陈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