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魔》廉颇

11、渡劫

　　伏天佑心中盘算，从此时到第二日拂晓，估摸着还有三个时辰，要在这极短的时辰内，熟练施展定身咒。
　　范琳施展定身咒时，他曾在一旁偷窥，又偷听缔结手印的法门，此刻修习起来，倒也顺风顺水。
　　施展咒术时，手印缔结越快，越能抢占先机。伏天佑一共练习了九十九次，才将定身咒的手印练到极为娴熟。
　　下一步融入神识，要与缔结手印同步进行。此处要用到分心二用的技巧，也是咒术修习最为艰难的地方。
　　他依靠尘镜末期的元神，足足修习了一个时辰，才将神识与手印完美融合。修习进度如此之快，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连续修习几个时辰，元神耗费极大，伏天佑早已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了。定身咒既已完全掌握，便就此收手，一下子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期间想起那仙族少女花了月余才修成此术，而自己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即掌握，此番比较，自是他伏天佑大大占了上风，心中十分得意。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一路以来，时刻与那少女暗中较劲，后者芳影已牢牢印在他的心底。
　　半个时辰后，伏天佑恢复精神，来到洞外观望，只见天空一片黑暗，黎明还未到来。一阵寒风吹过，精神一抖，心中激动道：“神息，我来了！”
　　几个时辰前，四千里之外的钦州地界。
　　乌云遮月，星光暗淡，阴沉无比。
　　一处乱葬岗上，布满了坟墓，大大小小，竟有数百个之多。阵阵阴风袭来，使人不寒而栗。
　　几只乌鸦落上枝头，发出沙哑的啼叫。
　　这时天边涌来一点白光，在暗夜中显得十分扎眼。
　　那白光起初还是一个小点，片刻之后越来越大，逐渐显出一个人形。
　　那人形逐渐清晰，只见其双掌合十，凌空踏步，胸前挂有一串佛珠。
　　这人落在乱葬岗一处高坡上，夜风传来，白袍迎风摆动。来者头顶光秃，宽额粗眉，样貌威猛，双目炯炯有神。
　　此人用洪亮的声音叫道：“十五年期限已到，贫僧与施主之间的约定，今夜便是兑现之时。”
　　那声音一层一层，向四周传播开去，犹如深山老庙的钟声，回转激荡，经久不衰。
　　只听一女子声音道：“这么多年了，大师还是未变，每次赴约都是赶早不赶晚。”声音虽不洪亮，却是字字清晰，委婉动听。
　　女子话音刚落，一个白色人影从密林中闪现，一袭白衣，流云黑发，容颜秀美，正是伏天佑之母——玄天桦。
　　见玄天桦现身，僧人紧缩的眉头才稍稍放松，说道：“玄施主，十五年前你我立下约定，如今期限已到，便请你履行诺言，将‘它’交还于我吧！”
　　此番话语虽为劝说，却透出一股不抗拒的威严。
　　玄天桦眼波流转，笑道：“亏了你这困神咒，十五年来我每日彻夜难眠。我这人一睡不好，精神就差，就容易忘事……大师说的约定，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法号渡劫的僧人眉头一皱，未曾料到对方如此耍泼，一时无言以对。他合上双目，半响之后，才缓缓睁开，说道：
　　“二十年前，你作为魔族代表，参加万灵殿比试，连胜六场后，成功晋级万灵榜，位列地榜八十八位。岂料你早有图谋，混入圣宝堂，盗取宝物，携宝私逃。贫僧奉主事之命，横跨千里之遥，欲抓你归案。
　　当我擒拿你时，才得知你初为人母，怀中还抱有尚未满月的婴儿。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忍拆散你们母子，便私自做主，只需交出圣宝，便放你一马。
　　谁知你抵死不从，说那圣宝本是玄天阁镇阁之宝，不肯交出。出家人无法强行逼供，不得已只有带你回万灵殿复命。
　　此时你怀中婴儿竟然破涕大哭。这孩子本无罪，如若没了母亲，如何在这世上存活。贫僧无奈，只能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你身上种下困神咒，从此你无法吐纳吸气，修为只能停留在气旋期第一层上。
　　我给你十五年期限，让你把孩子养大。等这他长到十五岁时，再抓你归案。到那时，即使你不在他身旁，他也能独自生存下去……
　　今日，十五年期限已到，你主动发出信号约我见面，该不会再耍什么花招吧？
　　玄天桦道：“大师对我母子的恩情，我怎敢忘记……我只想问大师一个问题，请大师看看有没有道理。”
　　渡劫点了点头。
　　玄天桦道：“大师，这圣宝本是玄天阁之物，几百年前，由于种种原因，此宝才流入万灵殿……我想请问大师，你们佛族讲究天理为大，公平公正，我夺回祖传之宝，是不是天经地义？”
　　渡劫双手合十，念叨：“非也、非也，玄施主，你所说之理，贫僧无权评论是非。眼下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与我共赴万灵殿。届时你只需拿出证据，证明此物属于你们玄天阁，我相信主事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六界之中弱肉强食，何有法理、何来公正？难道你真会认为在那万灵殿上、我只要拿出证据，证明圣宝是我族之物，那些老家伙们就会放过我么？”
　　渡劫沉默不语，双目紧闭，缓缓道：“请施主与我同回万灵殿吧，一切自有公论！”
　　玄天桦见没有说动渡劫，叹了口气，续道：“大师，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先帮我把困神咒解了这十五年来，我受其煎熬，如今赶赴万灵殿，就不能让我舒服点上路？”
　　望着玄天桦那楚楚可怜的神情，渡劫心中一颤，暗道：“此女中了我的困神咒，无法吐纳吸气，修为还是气旋期第一层，与我五世罗汉相比，终究差了一筹。就算解除困神咒，她也无甚作为。想逃、更没可能……”
　　“罢了，就让贫僧再仁慈一回，施主别耍什么花招。”
　　语毕，渡劫伸出双手，手指连环变换，手印瞬间缔结。
　　“万法归一、解我真身！”
　　渡劫手印击出。一道寸许大小的白芒脱掌飞出，击向玄天桦。后者神色自若，一动不动，任由那白芒袭体。
　　半响之后，玄天桦吐纳吸气，气流源源不断涌入任督二脉，丹田气旋，脱离禁锢，缓缓转动。
　　这一变化，让玄天桦喜上眉梢，这跗骨之蛆，终于连根拔除了。
　　渡劫道：“玄施主，困神咒既解，便随我同去万灵殿吧！”
　　玄天桦并未动身，只是从袖管中掏出一个碧色瓷瓶，上窄下圆，其瓶面刻有蓝色的花纹。
　　她微微一笑，左手将瓶口塞子一把，顿时飞出五颜六色的光晕，充斥了乱葬岗整个上空。
　　“这是……”渡劫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五颜六色的光晕他再熟悉不过，突然叫道：“三魂七魄！不好，这里可是……”
　　渡劫话音未落，脚下泥土纷纷塌陷，刹那间，几十只侏儒人形、青面獠牙的恶鬼破土而出。
　　它们张牙舞爪，冲着头顶飞舞的魂魄，露出森森白牙，粘稠的液体从嘴里淌下。
　　“恶鬼？”渡劫心中一惊，正欲一跃而起，岂料几只鬼爪破土而出，牢牢攀住渡劫双腿，使其无法动弹分毫。
　　这么一停顿，又有几十只恶鬼钻出泥地，将整个乱葬岗全部占据。
　　这些恶鬼起初只盯着上空魂魄，当视线转移到渡劫时，面容变得狰狞无比，各个睁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