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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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上，一白衣剑客临风而立，衣袂翻飞之际，似将羽化登仙。
漫天的风沙刮得脸生疼，耳旁回荡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梵曲，眼中满是无尽的土黄。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般，一团浆糊，他是谁？这是哪？
空灵的乐曲步步逼近，像是要撕裂我的耳膜。梵音百转，此时却失了它本该独有的绝妙韵味，只剩一缕柔丝，纠纠缠缠，每触及一处，就血肉模糊。
“什么地方？你是谁？”我勉力撑住胸口，嘴中已有浅浅的血腥味。
“连我都不认得了吗？乔儿？你当真是对得起我。”一袭白衣的孙策回头冲我淡淡一笑，那一笑，很令人心疼。
“伯符？”我想也没想便奔上前去，可眼前的风沙却越来越浓重，心像被掏空了一般，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去朝崖边走去，如此决然。
“不要过去，伯符，听不见我说话吗？危险！”他的每一步都生生地踩在我的心尖，胸口闷闷地泛着痛，清晰而又强烈。求你了，别走，别走...
清冷的背影不带一丝犹豫，张开双臂，拥抱着满怀的清风，轻轻跃下深渊。
那一抹白色的牵挂竟消失得如此彻底。心，痛得揪作一团，被刺骨的痛楚狠狠蹂躏着。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伯符，你回来。我开始发了疯似地朝悬崖跑去，哪怕见到了他粉身碎骨的样，我也不要离开他，绝不。
突然身后一个人用力一扯，大喝一声：“回来，乔儿回来！”
回头一看，竟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伯符？怎么会有两个伯符？一身玄色的喜袍却衬得他的脸庞越发得狰狞可憎，怒火似要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低头一看，我也是身着凤冠霞帔，一副新嫁娘的打扮。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人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咬牙道：“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新娘啊！我的！我的。”巨大的力道几乎要把我骨头捏得粉碎。
“你...是谁？放手...放手！”明珠环佩撞击得叮咚作响，不是的，你不是伯符。
那男子闻言先是一怔，手上的力道渐消散，蹬蹬蹬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颓坐在地。“你竟不认伯符了，不认我了？为什么不肯嫁给我？为什么？难道你是追随他而来的吗？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男子几锤重重砸在地上，似懊恼，似咆哮。
“伯符？...”我不敢将眼前这同伯符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同温和如斯的孙郎联系起来。他究竟是谁？
许久，他才抬眼望向我，眉眼是说不清的哀恸，如此相像，竟会如此相像。可他浑身散发的戾气与狠暴让我不敢靠近半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却看见他眼中更深入骨髓的心痛。
“小心！”他一个飞身上前，将我护在他的身后。胸前，一支长箭贯穿。他又变成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一朵妖冶的赤色花在他胸前盛开，浸染了他原本纤尘未染的白衣。
“伯符！” 风起，怀中之人渐渐隐去，就这样，化为飞烟，逝去。
“伯符！”我倏地睁开双眸，浑身的冷汗浸湿了我的衣衫。
还好，只是梦。是梦而已。
抬头看向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心中一阵安定之后，我又隐隐觉得哪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起床穿好衣服后，我推门而出。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这个点，辰辰大概已同孙权去了学堂。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
走出小院子，再绕过回廊就可以看见伯符的书房了。
一个湘色衣裳的男子正伏在案前翻看着账本。那是，，，
那不是伯符！
再走近一看，正是前几日才得罪的周瑜，周大公子。正想脚底抹油，转念一想，不对，他在这干嘛？就算平日里他在孙府畅通无阻，可要进伯符的书房，起码伯符本人也得在啊，
就他一个人呆在伯符书房里头看账本，这算怎么一回事？还是说……
我提起裙子，悄悄地离开，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
刚刚走远一点儿，在一个转角处，一个总角小厮毛毛糙糙地撞了上来。
“诶哟喂。”我故意大声叫痛。
“姑娘。”那小厮见了我像见了鬼一般，还不住往我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这小厮肯定有鬼。
“小人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他说话的声音都颤颤的。怎么我又不会吃了他，这么害怕做什么？
“你家大少爷呢？”我直接断他的请罪。
“大大……大少爷上庄子上去了。”
“混账东西，要作死吗？”来到这个时代，别的我没学会，倒是孙权那副做派让我照搬过来，看来很是受用。封建社会，说得不就是个长幼尊卑吗？我虽算不上主子，可也连半个奴才也不是。
“姑娘……别……别让小人为难啊！”
“那好，记住你今日说得话，他日若落到我手里，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我说罢，正欲离去，那小厮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你……”
“没出息的东西！”一声呵斥，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孙权了。“见个有些身份的人就只知道磕头了吗？怎么说也是我孙府的人，如此上不得台面，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滚！”
那小厮受了孙权一脚，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你哥呢？”我同他没必要绕弯子，直说就成。
“出征了。”他淡淡扫了我一眼。
出征？你果然是敷衍我。我抬脚就准备走，孙权却一把叫住了我。
“喂，女人，要是去找我哥的话，就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吧。”孙权年龄不大，可威胁人的话没少说。
“你哥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学。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正是因为是去打仗，所以你更不能拖他后退。作为孙家的男子汉，要是哥哥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我也不会瞧得起他的。倘若真如你所说，哥哥有一天马革裹尸，我孙权也不会有半分畏惧。”
“所以呢？”
“若是你去……哥哥不是普通百姓，他是江东的孙郎啊！他总有一天会扛起整个孙家，乃至整个江东百姓的未来。这是他的责任，姐姐，你别去阻止他好吗？”孙权白净的小脸变得通红，用他从未有过的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我。
不管他那一声姐姐是否出自真心，我承认我动摇了。也许孙权说的对，策，不是我一个人的策，我不该那么自私地想把他捆在身边，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和整个孙家，整个江东联系在一起的。若要斩断这种骨肉相连的牵绊，只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小鬼，现在是什么年份？”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中平五年。”孙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中平五年？”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说道：“策，是你们大家的孙郎，而伯符，是我一个人的策。你明白吗？”我冲不明所以的孙权浅浅一笑。或许对于你们孙家，对于整个江东来说，孙策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领导者。可对于我来说，他的存在却是唯一。
我回头看了一眼孙策书房的方向，往马厩的方向走去。中平五年，那就是公元188年，
二月开始，中原黄巾余部纷纷起事。二月，郭太等于西河白波谷（今山西襄汾永固镇）起事，攻略太原郡（今山西太原）、河东郡（今山西夏县西北）等地。四月，汝南郡（今河南平舆北）葛陂（古湖泊名，在今河南新蔡北）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十月，青州（今山东淄博）、徐州（今山东郯城）黄巾军又起，攻略郡县。十一月，汉廷派遣下军校尉鲍鸿进讨声势最大的葛陂黄巾。双方大战于葛陂。鲍鸿军败。次年二月以征战无功下狱死。黄巾各部此伏彼起，声势复盛。（以上资料引自百度百科）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片刻，大概，他的劫数还未至吧。
牵上那匹伯符留给我的小白马，我出了府。
耳旁的风呼啸而过，我高高扬起手中的长鞭，落下，扬起，又落下。虽然知道他这次出征会没事，可我依旧放心不下。再让我看一眼他吧！再看一眼，看一眼就好。此去经年，不知何时重逢。
孙郎！等我！
看着远远飘着的旌旗，巨大的“孙”字迎风而舞。
我把马儿牵入林子里头，自己只身一人悄悄靠近了军营。还好，只是驻军稍作休整，守卫并不太严，我闪过几名守卫，躲到了一个帐篷后，探出身子一看，孙策正背对着我，朝着几名副将安排这几日的行程部署。依旧是那个温润如水的少年，依旧是那个出尘如仙的少年，颀长的身子套上一副乌亮的盔甲，竟多出了几分大将军的模样，也是如此的令人心神荡漾。
听着他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小小的私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够了，看一眼就够了。我对自己这样说，要是再呆下去，只怕我会忍不住留下来，再也舍不得离开。回家吧！等伯符回来，乖乖地等他回来。
突然，前方的少年猛地一转身，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只一瞬，我便侧身躲过，抚着胸口。还好，没被发现，不然的话，还不知会闹出多少祸事来呢！
听着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才敢放开手脚，小心地绕过帐篷和士兵。腰间被一只大手一捞，我正想惊呼出声，被来人捂住嘴，拉入了一个帐营之中。
“你怎么跟来了？”关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刚刚的匆匆一瞥，也没察觉到厚重盔甲下的身躯已是清瘦不少。一想到那虚无的梦境，心中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我反身抱住伯符精瘦的腰身。只有那真实的触感才能稍稍平抚那股无由来的恐慌。
“乔儿？我…… ”孙策轻声说道，面露难色。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望自珍重。”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那个令我贪恋的怀抱中。
“我知道，别担心，我会没事的。”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点了点我的鼻子，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乖乖在家等我，可不准再逃婚了！”他说的一本正经。
“嗯嗯嗯。不逃了。”我郑重地点头，如斯少年，我怎可错过？
“天色不早了，就在帐中休息吧！”
“不行的。”我把头摇得如泼浪鼓一般，“晚上不回去，辰辰会找我的。”
“也好。我亲自送你吧！别人我不放心。”孙策转身提起泰阿，手却仍是牢牢握住我的，十指相扣。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掌心不断传来它的温度，高山流水，青草芳甸，如花美眷，此间少年。我细细端详这眼前日益成熟稳健的少年，心中的情绪复杂了起来，有欢喜，有担忧，有甜蜜，有不舍。如果抛下原来生命中的牵绊，只为在这异世展开新一段纠葛。那么，我真的不后悔，在末世的硝烟中，遇见你。
“伯符？”
“怎么？”
“就送到这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勉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要指着不远处的城门。
“等我！”
“嗯！”
孙策在我眉间留下一个轻吻。转身上马，离去。
渐渐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双眸。心，也跟着他一块儿走了。
没有他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而无味。周瑜将府上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辰辰也是日复一日地随孙权读书识字，我的枪法也比往日精进了不少。
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平淡无奇，心中的期待也随时间的流逝而愈加强烈。这里，是我的家，是我这漂泊异乡的一缕孤魂的，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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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跑，身上的汗，涔涔而下。一阵不好的预感在我脑中萦绕不散，千万不要再伯符出征之时，出什么事啊！千万不要...
昨日下了学后，孙权也不知是闹了什么脾气，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里头，到了亥时，才肯让辰辰送点饭食进去。我也一时大意，早早就上床休息了，也没等辰辰回来。可今儿一大早，才发现辰辰昨晚竟彻夜未归，赶到孙权书房中时，也不见人，只留得有一封火漆封好的书信。没道理啊！孙权若真要闹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依辰辰的身手，也不至于没在府中闹出动静，惊动他人呀！
莫非是有什么不速之客？
“语珂！”我忙叫住不远处的乔语珂，高声问道，“可知周公子在何处？”
“公瑾在前厅，好像是有人从洛阳处来，正接见他们呢！”
“快带我去，二少爷出事了。”乔语珂闻言，先是一惊，后又沉住性子道：“乔儿，快随我来。”
绕过几条回廊，语珂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厅道：“乔儿，前厅就在那，快去，莫要耽误。”
我冲她点点头，快步朝前走去。待到门外，只看清堂上坐的正是周瑜，我便抱拳行礼，朗声道：“周公子，二少爷不见了。”我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上前去。
周瑜眉头拧了拧，沉思着将手中的书信拆开，飞快地扫了几遍，他的脸色愈加沉重。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别总是不说话呀！我只能暗自着急，脸上却要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真是受不了。不知道辰辰有没有吃苦受罪。真为那丫头担心。
屋子里头静得可怕，周瑜好半天才向身侧之人拱手道：“多谢夏侯大人提点。乔儿，先带夏侯大人回厢房休息，公瑾有要事安排，先行告辞了。”语音刚落，人便走出厅外了。
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我心下一凉，八成是出什么事了，而且此事非同小可。本来孙权的事自有周瑜去料理，我根本不必操心什么。可是，辰辰也同他在一块，我真没法安心地等下去。若是周瑜去寻他们，我也得想办法跟着才放心。我垂着脑袋，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忘周瑜交代下来的事儿。这不，还有位夏侯大人伫这儿呢！“夏侯大人，请随小人至厢房休息。”我很是恭敬地说道。
“嗯...”那人拖着长长的鼻音道：“乔儿？”
带着一丝魅惑的声音传入耳际，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声音我是不是在哪听过？猛地一抬头，一张精致到祸国殃民的秀美容颜。曲---一---阳？！这三个字差点从我口中蹦出。这个家伙怎么会跑到舒城来？他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狭目微眯，那人冲我展颜笑道：“乔儿？你是叫这个名字吧！”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家伙啊！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还成了什么夏侯大人？
我收起眼中的惊诧，道：“正是。”转身便将这麻烦领出前厅。
夏侯大人紧紧跟上，身后的随从只是远远地跟着，未曾上前。“我叫夏侯珣。”他突然在我身后开口道。哼！夏侯珣？曲一阳？我管你是谁？我扬声道：“哦！原来是夏侯大人。”
我仍是头也没抬，将他一行人带到了厢房处。转身朝他行礼，道：“夏侯大人先休息吧！小人就先告辞了。”见夏侯珣并不理我，我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真麻烦，我还得回去好好问周瑜那事呢！一想到这，我心中又多了几分焦虑。
屏退了众人，夏侯珣饶有兴致地端坐在桌旁品茗，我还得咬牙在一旁伺候着。他轻抿一口手中的清茶，似是无意地问道：“你长得倒是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心头一紧，我咬唇，淡淡一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大人不必在意。”
“哦？”夏侯珣扬眉，看了我一眼，哼哼几句“只是也太像了吧！若不是乔儿一身男装，我当真要把你认作我家的小十九了呢！”
啊--呸！还小十九呢！别逼我爆粗口。我仍是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和焦躁，回道：“大人莫要说笑，小人一介莽夫，如何能与夫人比？小人先告辞了。”
忽闻得身后一男子喝道：“站住！”如一句咒语令我呆呆怔住，不敢再往前走出一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我面前，狭长的凤目隐隐浮动着危险的气息，薄唇轻启，开口道：“聂思乔，这名字很熟悉吧！”心间被重重地敲了一锤，他想干嘛？这可是孙府，由不得他乱来。
我整理的下思绪，抬头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道：“是，是很熟悉。”转而轻松一笑“夏侯大人如何知道舍妹的名字？”
“舍妹？”夏侯珣像是很不自信我的话，挑眉又问：“他现在人在何处？”
“自然是随大少爷出征了。大少爷担心另有宵小之辈前来闹事，便将思乔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既然，我现在是书僮，是男子，他又怎好在孙府闹事？只要一口咬定我不是聂乔思，他能奈我何？
夏侯珣的目光不断在我身上打着转儿，“可你也叫乔儿？”
“是啊！她是乔木的乔，我是石桥的桥，我们两兄妹音同，字不同。”我眨眨眼，煞有其事地说道：“大少爷也常说我们长得像呢！”
沉默许久，夏侯珣才开口，一脸释然的样子“她可是打定心思要嫁给孙策了？”
“正是！”我回答得一点也不含糊。
听我这么一说，他只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你下去吧！”
我如释重负般走出厢房。这个夏侯珣，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算了！现在哪有这么多心思管他，自家妹妹到现在都没个影儿，不是叫人着急死吗？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