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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月畔湖旁谁人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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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畔湖旁谁人死】
赵青衣怔怔地望着凳上和桌上的一堆药,心间发热,晃神间仿若那张清澈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他记得她好像问过他的名字。
她说:‘我叫倪少梦,你可以叫我梦梦,你叫什么名字?’
“梦梦。”他反复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下有些酸楚。
她救了他,悉心照顾,赠银施药,可她竟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想,他对她而言,也许不过是个萍水相逢,路见不平一时顺手救下的陌生人吧?
而他怎么能自私的连名字都吝啬于告诉她呢?
赵青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语,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一切,揪心的痛楚再次袭来,他并非不愿相信人,并非不愿意交朋友,并非不愿告知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对他而言,有时候,连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件太过奢望的事。
“煊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呢?”少女仰起头,笑声连连,“是要去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吗?”
行走江湖,锄强扶弱?
李宸煊一怔,缓缓摇头:“我们去找人。”
“哦!”少女有些失望,瞬间好奇心又起,硕大的眼中,有星光闪烁:“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人呢?”
“我不知他在哪。”白马上的男子的目光飘得很远,淡得仿若如天边的云彩,“或许一天,或许一周,或许半月,又或许永远都找不到。”
“那人是做什么的啊?”
“他是个大夫。”
“喔!大夫啊?”少女恍然大悟,机灵道:“煊哥哥找他是去救人的?”
“恩。”
“呀!都不知道那位大夫在哪儿,那病人等得及吗?”小小的惊呼声,有些担忧。
“随缘吧。”
一白一棕两匹马并肩而行,一路上安静得出奇,骑在白马上的男子温文尔雅清秀俊逸,又看似云淡风轻,骑在棕马上的少女眉头紧蹙,满脑子都在替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病人担忧着,生怕他们找不着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大夫。
夜半。
月上柳梢。
湖案上波光粼粼,一间靠湖而立的客栈内,倪少梦从噩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那梦中刀山血海,尸横遍野,清早绿地都被血染成了暗红,眼前所见一切,均是血色。
在那染血的草地上,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孩子,手中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下就削掉了另一个已死去的孩子的手臂,将鲜血淋淋的手臂上的肉,用匕首一片一片的削下,一边削一边塞进嘴里,暗红的光线下,她看到那孩子有一双极美的大眼,那双眼中有赤红血色,仿佛透过无尽的刀山血海,从虚无中与她对视,在对她笑,对她露出满嘴染血的牙齿,笑声阴凉,凄厉可怖。
“啊!……”倪少梦一声惊叫坐起,浑身抖颤,冷汗直流。
房间里幽静一片,淡淡的月光从天窗外撒落,让人的肉眼有很低的可见度,她凝目望去,只见窗台外有黑影在闪,她心里暗惊,因为那黑影的形状,极其形似那梦中孩子拿起匕首削下的那一幕。
“煊哥哥!”一声惊叫又起,窗外的光募然亮起,李宸煊一身白色中衣就冲了进来。
“梦儿?”来人声音轻柔,入耳竟有种让人莫名的心安感。
“煊哥哥!梦儿怕!”倪少梦一把扑进李宸煊的怀里,一声哭腔:“煊哥哥,梦儿好怕!”
被人一把扑进怀里,李宸煊僵了一下,听得怀里的人惊恐哭腔,才用手轻轻敲打那少女的后背,柔声说:“梦儿不怕。”
“不好了!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房外,又有人惊叫!
不一会儿,所有客房的灯都一一亮了起来,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都集聚在了一楼的饭厅。
“怎么回事?”一位捕快头匆匆忙忙赶到,人还没站稳,就先闻其声,“尸身在哪?”
“在楼梯旁。”
捕快走到尸身前,认真绕了一圈,在尸身上摸了一摸,叮咚,一个东西掉落出来,捕快拾起后脸色瞬间变了又变,极其难看。似乎是死了一个身份及大的不应该死之人,他扫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问道:“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人群一阵骚动。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这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是谁第一个在喊的?”捕快头又问。
“是他!”有一人指向另一人。
那人惊慌了,急忙摇手摇脑:“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小的不过是半夜起来上茅房,无意中看到的,小的是无辜的。”
捕快头微眯眼,“我都什么都还没说,你就这么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人吓得呆了,噗咚跪下:“官爷明察,小的无辜,小的真的无辜,求官爷明察,小人家有老小,也并不认得此人,顾不可能无缘由而杀他啊!求官爷明察,还小人一个清白!”
一个小捕快跑过来,对捕快头说:“大人,仵作怕是来不了了,他前日请了三日假,回老家一趟了。”
捕快头脸色瞬黑,冷冷看那跪下之人一眼,冷声道:“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带回去审问!”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的是无辜的啊!”那人被小捕快拖着,硬不肯起,拼命朝捕快头磕头。
捕快头一声冷哼,握刀转身,厉喝道:“是不是无辜官府审查过后必有公断,又岂是你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带走。”
一群捕快拖拽着那人就要押走,却听得一道温润如玉的柔声从人群中飘来。
“他不是凶手。”
人群中,一个鹅黄衣裳的男子,徒步走出,他眉宇清秀,一身清逸泰然且带卷气,淡淡道了句:“他不是凶手。”
“煊哥哥!”少女惊呼,冲到男子身旁似有担忧。
男子微微颔首,柔声对少女道:“无妨。”
“你是什么人?敢妨碍官差办案?”
李宸煊走到那人跟前,反手抽出捕快腰间大刀,递给跪在地上那人,“你若能砍我一剑,我自有办法证你清白。”
那人抓起大刀就冲李宸煊一阵拼命乱砍,一炷香后,待到他筋疲力尽时,也都没碰到李宸煊一根乌丝。便是泄气地跌坐在地面老脸垂泪满眼空洞,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一般,陷入了沉痛的绝望之中。
“死者身上匕首一刀插入,穿心而过,入骨三寸,下手狠并准,显然是常年练功,武力高强的高手。”李宸煊眼帘微阖,目光扫了地上那人一眼,“而这人手腕无力,一把大刀握在手中左摇右晃,一顿乱砍,皆触不到我衣角。”
“他就不能是装出来的?”捕快眯眼道。
李宸煊抓起那人手,摊开道:“常年握刀练剑之人,手心有茧,触之较硬,这人手心肥厚,肉感柔软,指线交接处并无老茧。”他转身,与捕快对视而立,淡淡道:“他并不是凶手。”
“你是什么人?他不是凶手,难道你是凶手?”捕快头眯眼打量他,眼前的男子眼神犀利,一身武功应该算得上乘,又是这客栈住店之客,比起那人来,确实是更像是凶手一些。
“常人。”他答得清淡,无波无澜,“在官并无半点功名,在民并无半点慈德,只不过,市井常人罢了。”
“好一个市井常人!”捕快冷声道:“既然你说他不是凶手,那你就把凶手给我找出来,若你找不出凶手,我看这凶手就是你了!如此武功高强,又足智多谋,怎么看你都更有可能是这凶手。”
“你血口喷人,我煊哥哥才不会杀人!”
“有没有杀人找出凶手便知道了,找不出,他便是凶手!”
“我也不是凶手。”李宸煊微微摇头,不生气,也不恼怒,“杀人者讲究动机,我没有动机,更不会杀害朝廷官员。”
“你还说不是凶手!”捕快一喝,抽出大刀对准李宸煊,“你若不是事先预谋,有怎么会知道这人是朝廷官员?”
“是你告诉我的。”
“我?”捕快惊疑。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请官爷先替我解了几个疑惑,可否?”
“说!”
“官爷今日可是当值巡守?”
“不是。”
“官爷的家可是住此附近?”
“不是。”
“那事发当时,官爷在哪?”
“你在怀疑我?你竟然在怀疑官差??”
“草民并无此意,不过是想解了心里的疑惑。”他站在人群中央,走到死者旁,“此人一身便装,看似常人,而此处客栈地处湖边,官爷今日并非当值,也不住附近,但却在此人出事后,一炷香内就赶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捕快沉声问,眼神变得极度危险,“说我杀了他?”
“两个问题!能在这么短内时间赶来,一种就是早已得知此人到来,来此地接应。第二种就是你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埋伏在附近,杀人后又再度来临现场,替自己洗脱杀人嫌疑。”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得知客栈有人死了,你便是一路奔跑过来,从你见到尸体时的冷淡,再到你看到他身上掉出的之物后的脸色剧变看来,你先前并不认得此人,也不知晓他就是你要来找之人,所以,杀他之嫌你可暂时排除,却又从另一侧面证实了我猜测,他是朝官。”
“你又怎知我是一路奔跑过来?”
“你来到客栈,因为跑得太急,气息不稳,现在外头又在下着小雨,泥土微湿,若不是一路奔跑,落地力度不均的话,泥土并不会在你鞋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众人低头去看捕快的鞋,果然,鞋面上污泥点点,沾染得并不均匀规则,显然是奔跑时所留下的痕迹。
“就算你的说的都对,我来此地接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又凭什么断定他是朝官?”
“还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来人身份特殊,身为捕快的你,自然是要细细查明,步步斟酌,不放过蛛丝马迹,但你那般言辞凿凿,不问是非更是不去勘察现场罪证痕迹,张口就要定罪,无非是上头的官老爷顶不住朝廷巨压,便随便找个人做了替罪,草草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