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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一回 佐为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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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可怕。
当两人在并不陌生的和室里席地而坐时,这是夏目此时惟一的想法。
夏目把行李箱紧紧护在怀里,那里面有《友人帐》、亮君的纸风车,以及,进藤光最重要的棋盘。七濑端来了茶,他还用力攒着行李箱的把手不松开。
的场仿佛看穿了夏目在保护什么,冷笑:“如果我要抢那个棋盘,你以为你阻止得了?”
“你没有想要棋盘。”夏目很惊讶在如此境况下自己还能保持冷静,“否则很多年前你就拿走了。”
的场意味深长地沉默着,端起茶杯,不着痕迹地掩住了眼里的动荡。
夏目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留。这座隐匿在森林阴暗处的宅子和里面的瓶瓶罐罐有太多的秘密,这些夏目早已察觉,并为此极度地不安。有六花在外面守候着,相信的场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决定开门见山:“维系着佐为先生的血,还在不在?”
的场没有马上回答。夏目的心跳得很快,有股奇异的预感。
这个时候,的场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罐子,扔到夏目面前。
“你不妨把里面的液体倒在棋盘上试试看。”
夏目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拿起那个小罐子。冰凉的触感,却犹如针扎一般。得到答案的过程比想象中来的简单。可正是因为简单,他才更不安!是的场拿走了棋盘上的血!佐为,对于的场静司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他当初在东京就没有除掉佐为?
夏目感到有无数个问号从心中如烟雾般升腾,缓缓地向上凝结,归结到最后,是那个雨夜金色的光。
他不再多想,从行李箱里搬出棋盘。
把罐子里的暗红色液体,全部倒在了十九路棋盘上。
粘稠的暗红色血液在盘面上蔓延,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形状,最后静止不动。一阵极其微弱的白光。几缕簌簌的风声,仿佛衣襟掀动的声音。
夏目瞪大了眼睛。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空间中分明有什么改变了,像布满雾气的窗户上蓦然出现了一道痕迹,又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粒柔软的沙子。夏目徒劳地伸出手去,在棋盘上挥舞,但触到的,只有虚空。
“他是幽灵,你怎么可能触碰到他?”的场说。
夏目猛地转过头:“什么?!”
“难道进藤光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藤原佐为只是个耽于执念的幽灵?”的场冷冷地说。
“……”夏目陡然无言。光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他和佐为之间的来龙去脉,一个字也没有。
也许是听到光的名字,夏目感到眼前的空气好像无形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人在急促地呼吸。
“佐为先生?”夏目小心翼翼地叫道,像盲人一样伸出手去摸索,“你就在我面前,是不是?”
没有应答。可是夏目感觉到了。目光是有力量的。有一双眼睛,温柔而无声地凝视着他。
夏目急了。他骤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的场:“这是怎么回事?!”
的场给了夏目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
“没办法了,血迹我已经用了大半。藤原佐为的生命气息非常微弱,无法凝结出具体的人形,也无法发出声音。”
为什么当初会放过这个非我族类的棋魂,留下最后一缕气息?
只是一瞬间的软弱!
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他的心狠手辣防得了无数妖怪和各怀鬼胎的人类,却防不了枕边人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刀。他离开东京,在各地卖弄自己的强大,终于变成了她最恶心的那种人。
无法再爱我吗?那就来恨我吧。
她忽然主动找他,他满心期待,等来的却是她说的一句“可以不要消灭sai吗?”抛开她自己身为除妖人的义务不提,原来他的场静司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棋子和一个幽灵!她愿意对下棋的幽灵和妖怪慈悲,却忘记了给曾经的恋人施舍一点点怜悯。
“你怜悯过的,我统统会除掉。”
结果呢?
夏目贵志居然把进藤光的棋盘带了过来!
的场静司拾起地上空空如也的瓶子,指节迅速发白。他说他会杀死sai,却给sai留了一口气;他把青岚从职业棋坛逼走,没有赶尽杀绝,原来都只是希望她说:求求你,帮帮忙。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我没有研究过幽灵,他也许会消失,也许不会。你,看着办吧。”他轻描淡写地扔下这么一句,兀自走出了和室。
夏目感到头晕目眩。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状况:从来不是妖怪,也不再是幽灵。藤原佐为回来了,却没有形体和声音,也无法触碰。连他这个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灵力的人也看不到,别提进藤光,更别提普通的人了。
藤原佐为,现在到底算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仿佛有细小的蚕在撕扯着心中某个角落,金色的光芒碎裂一地。存在着,却不再被任何人感知,那样的凄凉夏目懂。夏目想看向佐为,但他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便无意识地把目光停驻在院子里惟一的亮色上。那是一树开败了的紫藤花。身穿和服的七濑正在修剪枝条,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都是因果啊……”
夏目定定地凝视着虚空,把棋盘和装着《友人帐》的背包抱到怀里。风吹过东方之森,树影婆娑。棋盘上的血迹散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仿佛它从来就在那里,不曾消失。人们都说“眼见为实”,夏目为此受到过巨大的伤害。然而现在,当他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他是否会相信有什么确实存在?
夏目微微一笑:
“佐为先生……请先跟我回家。
“我会想办法,让你和进藤君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