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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发配岭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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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均一面拉着岳亭胳膊往回拽,一面冲张仪使眼色。张仪笑嘻嘻地给牛清波扇风,“牛大爷,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说东,我们不去西,你说西,我们不去东。”两个人难得没有吵闹,团结一致要把牛清波稳住。
“我就是不喜欢她们那样看你,把你当成个小倌一样调戏。”岳亭撇撇嘴。
“你记不记得苏东坡大才子与佛印的故事,心中有什么,自然看到是什么。她们也不过是出于自身生计罢了,恐怕在你心中我才是小倌?”牛清波一双美目盯着岳亭,让他格外不自在。
“清波哥我没有。”岳亭急得直跺脚。
“好啦,你性子还是那么急,一点就着,还说要和岳伯伯上战场杀敌,我看你呀,肯定得中敌人的计策。”牛清波抬起扇子敲在岳亭头上,张仪和唐均笑作一团。岳亭脸一红正要反驳,却在人群中瞥见了王崇明,他人高马大的,即使人山人海的,往里一站也格外显眼,更何况他还穿着白色的长袍,头顶的皂瑾镶嵌着一块碧玉,虽然极力装作一副斯文的样子,可剽悍的身形再加上粗黑的脸庞怎么看都像个地痞流氓。岳亭不由得偷着看牛清波一眼,感叹造物弄人,想他牛皋叔叔生的是面如黑漆、身躯长大,可牛清波却遗传了牛婶婶的江南钟灵毓秀之气,好似王公贵公子;而王贵叔叔就是个平常人,生出的儿子却五大三粗。难怪牛皋叔叔平时总要喊王崇明儿子,也格外照顾他。
“喂,不是让你早些来吗?怎么这么晚?”王崇明一到,岳亭就责备道。
牛清波摆开扇子给大汗淋漓的王崇明扇风,“该不会是你又被王婶婶给发现了吧?”
王崇明嘿嘿一笑,“清波哥,你真聪明,连这都猜到了。不过这次不怪我,都怪岳亭,他非得要我骗我娘说什么岳奶奶要吃玫瑰青丝糕,结果话还没说完,岳大娘就带着银屏姐来我家串门。”
“银屏也去了?”牛清波打断王崇明的话,紧张的神色从眼中一闪而逝。
“哦。”岳亭坏笑,“清波哥一听到我姐姐的名字就不对劲了,说真的,是不是怕我告诉姐姐你要去吃花酒。”
牛清波却没理会岳亭的打趣,抓住王崇明的手有些焦急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她们说什么?”
“没有啊。”王崇明有些纳闷牛清波为何如此严肃,看他屏气敛神的样子,自己也觉得紧张起来,手心都直冒汗。
“怎么了,清波哥?”岳亭也觉得事情有些异样,他很少看到牛清波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既慌乱但是又在拼命掩饰。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远在边关的爹爹和大哥,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没什么,我们不是说去泛舟吗?我已经订好船只,快快走吧。”牛清波笑着说,但岳亭总是觉得他的笑意只浮于表面,在他漆黑的眸子之下,掩饰的似乎是狂风巨浪。王崇明三人却没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超前跑去。
五个人到了西湖边,找到早就订好的船只,船舫里早就摆上了好酒好菜,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恭敬地立在旁边,等五个人就坐之后,姑娘弹起月琴,唱起小调,船工则摇动船浆开船。
夜间的西湖比白日更热闹,黑洞洞的湖水上面飘动着一只只烟波画船,船上的灯火将夜晚映得如同白日。达官贵人、商人歌女,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牛清波坐在临窗的位子,看船桨下晕出的一波波涟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呵,他低声冷笑,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不知,爹爹前几日所来书信是否为真,他信上说,岳伯伯带领岳家军,在开封西南四十五公里外的朱仙镇,大破金兀术的十万金军,本想趁胜追击,却收到当今天子的十二道紧急密旨,要他立刻班师回京。众将不知缘由,但圣明已下,身为臣子,岂能不从,只好整顿大军,准备南归。他的爹爹临行前写信给他,信中隐约有埋怨岳飞元帅之意,并且暗示他及早收拾母亲与他行囊,遣散家中奴仆。牛清波大概猜出爹爹打算,他了解爹爹的性子,也知道他不止一次劝说过岳伯伯“反”,便猜想他这次是不是终于灰了心,要别了岳伯伯,远走他乡。
“清波哥,我敬你一杯,你自己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岳亭拿起酒壶往牛清波的杯子里斟满酒,牛清波欲言又止,他看岳亭的样子料想他还不知道岳伯伯要班师回京的事情,想给他透露些消息以便造作准备,可又实在怕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对皇帝、对国家、对他们一直以来信奉的齐国治家平天下的理念失望,只好一仰头喝下酒,把所有的担忧都咽下去。
“诶,怎么又喝了,不等等我。再满上。”岳亭有些埋怨,他一挥手招呼正谈论着坊间香艳野史的汤均三人,三人连忙摸摸嘴角的口水,咋呼着举着酒杯过来灌牛清波。
牛清波想到: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学一下古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和弟兄们在一起喝个痛快,以后这样舒心的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他端起酒杯,冲中年男人说道:“这位老伯,烦你换个曲,要热闹一些的。”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连忙叫姑娘收了月琴,自己拿来一把三弦琴,一边拉,一边唱,“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正是岳飞元帅当年所写《满江红》,原在军中分外流行,没想到,这中年男人低沉的嗓音唱起来也十分有意境。张仪闹着要敬岳伯伯一杯,不想牛清波却阴沉下脸,斥责道:“胡说!怎么能这么胡闹,你当那隔空敬酒是好玩闹的事情。”
经牛清波这么一说,张仪醉醺醺的也清醒了过来,不由得有些懊悔,连忙和岳亭道歉。岳亭却满不在意地说:“清波哥,张哥他没别的意思,你何必这么小气。咱们岳家,不惧这些。”说着,揽着张仪肩膀又喝了几杯。
牛清波见岳亭没多想,便放下心来。可他刚坐下,拿起酒杯,眼皮就不住地跳了起来,他伸手按住,却仍能感受到手下欺负的跳跃。“臣子恨,何时灭?”牛清波低吟着这一句,起身走到船头,放眼看向灯火阑珊。
西湖上的游船,由官家管理,分为上中下三等,最下等是乌篷船,可坐二人,由一个穿着青布棉褂的船夫站在床尾划桨,只在岸边行舟,不去那湖中小岛,多是外地之人乘坐;中等船只可乘坐十人,船长十米有余,船分上下两层,上层盖着精美的房子,雕栏画栋,屏风桌椅,中间摆一大桌,四角各有小桌,和陆地上房屋没有二致,客人们可随兴饮酒玩乐,也可叫上唱曲的过来助兴;最上等的,则为五层楼船,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得起,西湖上只有一艘,特供给当今天子于佳节时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