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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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瞧着墙上时钟的分针指向“6”，五点半。
心中犹自踯躅不定。
昨晚由于飞机误点，从曼谷回到的家中已是深夜，累及倒头便沉睡过去。好在今日是周六，中午才刚起床，手机便响起来，来电显示是罗子毅。
“是不是吵醒你了？昨晚飞机误点，半夜才能到家，累坏了吧。”
“还好，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时间见个面吗？……不要拒绝，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吧，告诉我地点时间。”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不是吗？
“六点我来接你好吗？”
“嗯，晚上见。”
“晚上见。”
在曼谷的一周，每天总能收到他的Mail，虽然都是寥寥数语平常的问候，却让人心头觉着别样的温暖。原来，无论羁留何处，总有一个人在某个角落如此惦念着你，便可以使你安心，不再感到孤单。
此时门警对讲机声响，难道是他提前到了？出乎意料，来的是高寒。
他站在玄关处一边换拖鞋，一边说道：“对不起，今日不请自来。”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却黯淡无光，神色疲惫还捎带些憔悴。在我的印象里，即便泰山崩于前，怕是依然会谈笑风生的高寒，今日怎会如此情形？
待他走进屋内，一下子将自己埋进沙发里，我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沉默片刻，他低着头，喑哑地说道：“我的外婆昨晚过世了。”
我大吃一惊，高寒同他外婆间感情之深我是知道的，他的父母常年都在北京工作，自小就是在外婆身边长大，钢琴也是由她教的，可以说那是他至亲至爱的人。曾于偶然的机会见过老人家几面，是位慈祥且开朗的长者，谈话间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完全是将你当做朋友来看待，这让我当时颇为惊喜，没有想到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竟然有如此年轻的心态。
“莫言，如果你没有事的话，我想在你这里坐一会儿，陪我聊聊吧。”
“我没事，你尽管随意。”我随即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手机写了一条短信：“临时有事，无法赴约，实在抱歉，另约时间好吗？”然后按键发送给罗子毅。
去厨房给高寒泡了杯铁观音，还是他知道我喜欢，托人从台湾带回送我的。刚坐下才收到回复的短信：“知道了。”
我试着想找些话来安慰的他，转念间，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此时，在他而言可能都会是种精神上的负担，于是，轻声说道：“如果感觉特别难受的话，就在这里大哭一场好了，男儿流泪伤心处，可别强忍着。”
“或许是哀痛到极点反而没有了眼泪……”他抬眸，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亲人在瞬间永远离去，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的滋味令人痛彻心肺，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对死亡感到有种无奈的恐惧。”
“生命是何等的珍贵，却又如此的脆弱，在死亡面前，人类就是这样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过，老人家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痛苦吧。”
“是，唯一令我稍稍安慰的是外婆走的特别安详，临终还嘱托我将她海葬，不办任何仪式，不需墓地，她说人的生命起源于大海，所以她要回到最初的诞生地去。”
真是位洒脱独特的老人！
“祝愿她老人家在天堂能得到平静和永恒。并且你能一如既往活得自由自在，将会使她在天之灵得到最大的幸福和安慰吧。”
他轻轻吁了口气后点点头说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活着，需要懂得珍惜，珍惜逝去的岁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趁生命还在跳跃着，勇敢真诚面对属于自己的未来。”他站起身来，走至窗前，半晌，回转过来端目凝视着我，低低说道：“所以，莫言，人在世上不过是短短一瞬，不要顾忌太多的东西，勇敢些，别让自己有遗憾。”
“……这些年来，你总是在我最困扰的时候给我无私的帮助和关怀，你的这些好，我却无以为报，我……”
“别把我想的那么好……只是因为我能够清醒地意识到，我的钢琴曲，只能带给你片刻的笑容，却始终无法见到你内心深处那朵微笑之花的绽放；我时常的陪伴，只能带给你一时的轻松，却无法挥散萦绕在你眉间的忧郁；我的洒脱，只能让你由衷的感动，却永远无法更近一步。不是我不够勇敢，而是如果你的勇气不是对方想要的，那只有徒增别人的负担和压力，以及彼此的困扰……你的幸福依然不是我所能给与的。”清俊的脸庞闪过一丝无奈，双手依旧习惯地抱臂于胸前。
“……我明白，我只是想说，当初如果不是你和晚晴，我想我不会那么快能重新振作起来，那么多年以来，其实早已将你当成我最重要的良朋知己，我知道一切感激地话其实都是多余的。正如你曾说过的那样，的确是我没有眼光，你一定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那当然，你以为我会像那些偶像剧里的戆小子，傻傻在一旁等你想明白吗？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大片森林，只不过是我一直没有看得上的而已。”
他这样仿佛不在乎地说着，此时，我的内心却真是感动不已。高寒不羁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水晶般纯净剔透的心，其实，有这样的朋友，我莫言是何其的幸运！我的眼眶湿润，“……高寒，谢谢你。”
“好了好了，千万别激动的流眼泪，我可受不了，不要让我会后悔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哎，今天是我来你这里寻安慰的，怎么你这个主人自己先撑不住了？你看，认识到现在，你就一直是个大麻烦。”
……
送高寒到楼下他的车旁，已是将近七点。
我说道：“忘了告诉你，你向来是我偶像，所以你要做个好的榜样，不能像我以前那样去消沉。”
他突然抱住了我，我一时愕然的不知所措，“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下吧，偶像有时也会觉得很累。”回过神来，我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他随即放开我，“谢谢你，莫言……哦，差点忘记。”转过身去打开车门，从座位上的纸盒里抱出一大捧花来，皆为纯白清雅的百合，也许是见到我有些惊异的表情，他微笑着说道：“别误会，是同事从云南旅游带回的手信，只是于我没用，你留着吧。”
我接过花束，笑着道谢：“这花太漂亮了，竟然全是三头的，谢谢。”
他转身上了车，“办完外婆的后事，我可能会去旅行一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海葬的时候替我向你外婆道别，祝愿她一路平安，也但愿你在旅途中找到你的白马公主 。”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往回走了几步，便见另一旁街灯下，靠着车门的罗子毅。
“什么时候来的？”
他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百合，“我五点半就来到这里，刚想下车，正巧见高寒去找你……然后收到你的短信，再之后我就在车上直到现在。”
“对不起，临时取消约会其实是因为高寒的……”
他打断了我的话，牢牢地望着我，低沉地说道：“你一直不愿我们重新在一起，是不是因为高寒？”
我的胸口似被钢针所刺，喉口猛然抽紧，定定地瞧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灼烧，眉心拧成了结，冷冷地叹道：“原来，一切只不过我的一厢情愿，原来醉酒那晚你说的皆是戏言，我却傻到以为那是你的真心，在泰国那两日，我所见到你眼中的那份情意，竟是无谓的错觉……请原谅我的自作多情。”说完，他马上转身拉开车门，随后我听见发动的声响，车从我眼前打了个弧度加速而去……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直至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脸上才惊觉过来，小跑回到楼厅里，打开信箱将那么多天滞留在内的信件取出。关上房门，歪在沙发上，窗外，暮春的雨淅沥悱恻，是否就这样让他误会着对彼此更好些呢？却又不禁回想起适才高寒的那些话，闭上眼睛反复思量，却得不出任何的答案，内心迟迟做不了任何的决定，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待等醒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瞥见之前被我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一叠信件，翻看了几封，忽然见到一张明信片，碧绿清澈的海水映着一座稍稍露出海平面白色的细沙桥，由此连接着两座孤岛。翻过背面，黑色的水笔写就的漂亮英文字迹：
I can’t smile without you.
You're just the happiness belong to me forever.
（作者按，中文意思：你是我的微笑，你就是我永远的幸福。）
看着这两句英文，我不由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得，所有的记忆蓦然间齐集涌上心头。
初见时那个浅浅笑魇，溜冰场上醉人的眼神，烟花漫天下的初吻，海边星空的相拥，栀子花开得迷蒙，以及重逢以来的种种，他给我擦去眼泪时的温柔，沙发上他沉睡中纯真的神态，机场分手时的神伤……
“活着，需要懂得珍惜，珍惜逝去的岁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趁生命还在跳跃着，勇敢真诚面对属于自己的未来……勇敢些，别让自己有遗憾。”高寒的这番话，此时久久回旋在耳边、心头。
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可以深情等待，又有多少个七年可以任意蹉跎？莫言，你竟然还在那儿愚蠢的作茧自缚！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毫无犹豫地拨了过去，手在轻微的颤抖，手记中却传来对方关机的讯息。兀自看着手机半晌，突然站起身来，在玄关处拿了雨伞后便走了出去……
拦了一辆出租车，凭着记忆找到罗子毅住的公寓，只是我却将楼层按错，跑去了二十三楼，返回见电梯刚下去，心想还是走楼梯吧，反正就一层，刚来到楼下出口，便听见罗子毅的声音：“那我不送你下去了，路上小心。”
我脚下一滞，抬眼便瞧见林婕和他的背影，刚巧另一部电梯到了，林婕走进电梯，门合上。此时，却听见“啪”的一声，惊了我一下，原来是手中的雨伞掉落在地，罗子毅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我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往楼下跑，几步之内，他却已抓住我的手，并不理会我的挣扎，只是一言不发地拽着我进了他的屋内。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