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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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或许彻头彻尾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无论是否愿意，卑微似砂石的我们，依然需要振作精神奔波于碌碌红尘之中，去体会着人生百味。
之后不多久的一个早晨，我走进公司在办公桌前坐下，照例打开电脑，如往常一般先查看 了下电子邮件，发现有一封他发过来的英文邮件，主题是“通知”。点击打开，常规的出差通知，内容是他因公回美国总部一个月左右，离开得日期正是今天，邮件是群发的。
盯着屏幕，呆滞片刻，一旁的手机此时响起。
接完电话，竟一时回不过神来，十二分的意外和迷惑。
对方是罗子毅的母亲。
她希望我能同她见个面，有些事想当面和我谈谈。语气温和、恳切。
略略考虑后，出于礼貌，我答应了下来。
是和罗子毅有关吗？我们之间早已成为过去式，况且他婚期既定，我和他今生更是不会再有任何羁绊，毫不关局的一个陌生人，找我何来？
当初机场匆匆扫过几眼，却早已没有了印象。现在面对面坐于咖啡馆内，才知道，原来罗子毅俊逸的五官很大一部分应该是遗传自母亲。对方仪态雍容，脸上偶尔会露出淡淡的笑容。
礼貌的寒暄后，她稍稍停顿了下，便说道：“莫言，今天约你见面，我知道很是唐突，也许给你造成困扰，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有些事很想亲自与你谈谈，希望不要介意才好，请相信，我没有任何恶意。”
望着她，我微微点了点头。
“此次，罗子毅的父亲刚巧回本城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于是我随行回国和家人小聚。可是回来没多久，罗子毅告诉我……他和林婕分手了。”不知为何，我心里一阵发紧，渐渐垂下眼帘，对方接着说道：“问他原因，他只说了一句——不想再骗自己。”
放在膝盖上双手互相纠结愈紧。
一阵沉默。
“莫言，你曾送过一张画像给他是吗？”
“……是的。”
“你知道吗？他如获至宝，随即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向爷爷要来了心爱的紫檀像框。从此，他的书桌上就多了一帧能时常带给他笑容的画像，而整个像框永远都是纤尘不染。
去美国之前，他曾问我，可不可以不去美国而留在国内念书，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当时虽然有些诧异，却以为他是怕去陌生的环境，只是告诉他，一家团聚是我们三个人最大的心愿。于是，他不再言及。到美国的第一年，他曾郑重地同我们谈过一次，表示他大学毕业后想回国内来工作，希望我们可以支持他。当时我们觉得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现在讨论为时过早，只是见他一脸殷切的期望，所以也就答应了。原本由我独自来接林婕去美国念书，他却主动提出同行，我却误以为是为了能早些见到林婕的缘故。
回来的那段时间，他经常不在家，我又误会他一直和林婕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整个暑假，除了两家的大人走动时他们偶尔会碰面，私下里他却从未有单独去找过林婕。”
心中的一隅开始隐隐作痛，怎料再会提及那个夏天，难道它是我永远都无法清醒的梦魇吗？
“返回美国不多久，他开始有着些细微的变化，整个人始终神采奕奕，对着画像，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和浅浅的笑意，凭着母亲的直觉，我大约明白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料到，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另一个不为我们所知的女孩。谁知渐渐地，他却开始有着焦虑的神色，眉目间时常显得忧心忡忡，我和他父亲还都以为那是来自学业上的压力。临近圣诞节假期之前，他突然告诉我们想单独回国内玩几天，由于一直见他闷闷不乐，于是我们也就同意了。”
那个圣诞节他竟回来过？！
难道当晚街角那个身影……并非是我酒醉眼花？！
罗子毅的母亲深深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没有想到的是，他返回美国后，便病倒了，小毅自小体质就好，很少生病，那次，他却病了整整一个月。我不知道他回去后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只是他始终不愿意提及，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似乎受了很重的创伤。为此我常暗自忧虑。
第二个学年开始，他就去住校了，之前是他自己提出，看得出林婕为此难过了很久。他的一切似乎都恢复如旧，只是，书桌上从此不见了那张画像。
尔后的寒假中，又发生了一件极其惊险的事，才使我有所生疑。
一次疏忽意外引起厨房着火，当他拉着我们跑出来后，竟当即转身复而冲了进去，我见此情景急的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待到再次睁眼，便见到他在面前歉疚地跟我说对不起，左手中紧紧抱着一个盒子，右肩一处却因被火烧伤而贴着纱布。你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吗？我曾私下无意中见过，正是你送他的那幅画像，另外还有两本都是手画的围棋棋局的稿纸。
我这才知道，这幅画像于他而言，竟是重要过他自己的生命。
大学那两年的暑假，他都会事先联系好这里的公司回来一段日子做实习生，那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吧。毕业后，由于他学业出色，好几家大公司都给与了优渥的条件，他却不顾我们的劝说毅然踏上了归途，我和他父亲都为此感到惋惜，只是，孩子大了，做父母的只能给以建议而不能替他做决定，况且自小到大，他向来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从没让我们操心过。临走前，我曾为了林婕的事找他谈过一次，他告诉我，一直以来把林婕都只是当作妹妹，没有想过别的。虽然之前我心中已隐隐有种猜测，可还是有些吃惊。同时他也否定了之后我问及这件事会否有所转变的可能。我最后只得表示，如果他另有所爱，我和他父亲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希望他回国后能慎重考虑。
谁知在他走后两个月，我被检查出心脏有问题，需要做大手术，成功率并不高，于是他回来探望过后，年底赶在我手术之前，他返回了美国定居。手术前我和他之间有过一次长谈，当提及希望他能了却我和他父亲多年的愿望，不要辜负林婕，这样我有个万一，也可以没有遗憾，对林家也有所交待。原本以为他不会轻易屈服，没想到，他沉默良久，最后竟是答应下来，但是在他的眼中我却看不到任何的喜悦。当他和林婕站在我病床前的时候，当着远道赶来看望我的林婕的父母，我将林婕的手放在了他的手里，说道，这下，妈妈可以安心地手术了。当然，最终手术还是成功的。”
拿起桌上的杯子，我的手竟是止不住细微的颤抖，心是如此沉重，却又在胸口间跌宕不定，空气中的氧气怎会如此稀薄，片刻后，终于能无声地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来。
“我和林婕的母亲既是世交，又是自小的亲密玩伴，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两家更是风雨同舟，共渡难关，甚至没有他们家无私的帮助，我和我的父母亲也许就不一定能活下来，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今后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决不会对不起他们一家。孩子们能成为理想的一对，向来是我们两家长辈共同的愿望，况且那么久以来，林婕对小毅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事情发生后我问过她了，她说当时是出于赌气才冒然答应分手的。
按常理来说，既然你们机缘巧合能够重逢，况且又是知道罗子毅对你用情之深，作为母亲我应该理解他，可是……之所以提起这些原本你都知道的往事，是希望你能真正体会我的难处，同时也希望你以后不要怪他，真的很抱歉……我不会同意他和林婕分手，我们不能对不起林家。
他说这次做了分手的决定后，不会再改变心意，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放弃他。”
……
他说，世界那么小，为什么我却那么多年找你不到？
原来，并非是他一时的随感而发。
只是，天意弄人，向来如此。
走出咖啡店这一路，心潮翻涌，百味杂陈，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酸楚，缭乱的思绪纷呈，也许我应该需要清醒一下。
滨江大道边，独自走在仲春的和风里，渐渐，别样的伤痛将我的心填的满满的。
为什么掩藏在岁月背后的那一幕幕会是如此的难堪？！
如若这些年他能忘了我过着幸福的日子，或许我的内心会好过许多，可是，可是他为了那份早已被我轻易舍弃的感情竟是这样不懈地努力过。
为什么还要傻到去分手，只是，我们之间，哪里还会有什么可能。
正想着，手机响起，是高寒。十五分钟后，他已经出现在我身边。
“你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吗？”我大吃一惊。
“刚巧在附近办完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一个人在发什么痴，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正准备跳江。”
双手枕在江堤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说道：“我发我的痴，你又赶来凑什么热闹？”
“有人来分担悲伤，悲伤就会少一半，不过，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继而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高寒，你说人如果不会长大该有多好。”
“是啊，那样的话，你永远都是那个爱笑，爱和我斗口，甚至是乖乖跟在我后面等着买书的傻傻的小女生。”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倒宁愿是跟在你后面那个傻傻的，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女生。”
“你说这话，会让我遐想联翩的……莫言，其实呢，我有些后悔，当年没有答应你对我的非分之想，或许那样的话，这些年，你就不会少了那么多的笑容。”他半侧着身子靠在堤栏上，似笑非笑的瞧着我，不识话中之意的真假，我只是有点愕然的回望着他。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一幅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真让我自尊心受伤害。”随后他稍敛笑容，说道：“嗯……既然有些事想破脑袋都没有答案，为什么不回家睡一觉，然后忘记这些不痛快，接着就让一切顺其自然不是更好？。”见我沉默不语，他拉起我的胳膊笑着说：“拜托不要再愁眉苦脸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在谈分手呢。走吧，去请我吃饭。”
“……我没有胃口，再说凭什么又要请你吃饭？”知道他虽然时常这样说，每次结束都还是他抢着付帐的。
“陪你在风里傻傻地发了半会呆，总该慰劳一下吧，再说没有胃口也要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睡觉。”
我终于笑了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高氏逻辑。”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十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