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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九章 琴瑟在御 ...

  •   江蓿醒来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穿过薄薄的窗纱,屋内没有点灯,透着一股清冷,她转过头:
      程远趴在床边,离她很近,浓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庞。
      江蓿觉得鼻尖冰凉,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摸,手臂方离开床面,程远就忽然惊醒地抬起头。
      二人都是方从睡梦中醒来,眼神中都带着些许迷蒙,静静地对视了一小会儿,程远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你还在?”江蓿问,声音沙哑,底气却明显比昨晚足了许多。
      程远没有回答,直接伸手轻试了一下她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
      “我发烧了?”江蓿此刻脑子混沌异常,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 。”程远道。
      江蓿望着天花板,目光虚飘,隐约间,她仿似记起昨晚如坠火海的感觉。
      “你休息一下,我去叫人准备早餐。” 程远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

      简单地喝了点粥后,江蓿觉得舒服了许多,听说江蓿醒了,许崇智也携四姨太早早地来医院看她。
      才进房间,见江蓿已好端端地倚靠在床上,四姨太马上迎上去,亲切地拉着江蓿的手:“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昨日可真吓死我和督军了,瞧你昨天流的那些血,我多怕你……”
      “昨日是江苜自己太不小心,惊扰了大家,江苜真该好好的给督军和四姨太道个歉。”江蓿道,声音依然透着明显的虚弱。
      许崇智道:“都是自家人,何来惊扰之说,最重要的是弟妹没事。”
      “是啊,”四姨太接话:“你都不知道,你昨日的样子可真真是吓坏咱们了,程少校把你送你到医院的时候你的脸啊苍白的跟纸一样,后来医生说你的腿有感染的迹象,可能要做手术的时候,程少校脸都绿了,不过阿弥陀否,总算是有惊无险,如今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江蓿目光慢慢扫向程远,方触到他的眼眸,他却把头转向了别处。
      许崇智与四姨太又在这里说了会子话才离开,待他们离开后,医生进来给江蓿量了个体温,又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昨日出了那么多的汗,江蓿身上粘腻难当,想要冲个澡,但考虑到她如今身子弱,且伤口容易发炎,医生起初不肯答应,后来程远出面与医生说只让护士用湿毛巾简单擦一下身子,并不直接沾水,医生这才勉强同意。
      江蓿住的是套间,浴室在屋子里,护士找来了轮椅,程远走过去,将江蓿从床上抱起来,江蓿身子虚弱,没有半分力气,便只能倚在程远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坐到轮椅上。
      护士替江蓿擦过身子,换了身素白宽松的长衫,江蓿整个人觉得清爽了许多,从浴室出来,程远还在那里,他坐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张报纸,听见轮椅推动的声音,他抬起头。
      “我抱她过去,你先出去吧。”程远走过去,吩咐护士。
      那护士应声便出去了,程远俯下身,靠近江蓿,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江蓿气力还是不足,只能顺势勾住他的脖子,盘踞在一起的青丝一泻而下,从程远的手臂滑过,她的身上萦绕着淡淡地清香,香味若有似无的在程远的鼻息间流淌。洗过了脸,江蓿的眉目清晰了起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她似乎一下清瘦了许多,整个人落在怀里,感觉异常瘦小,宽松的白色衣衫就那样搭落在程远的手臂上。
      身体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江蓿倚在程远的怀里,整个人看起来很乖巧,想起她往日里与自己横眉冷怒的样子,程远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江蓿似是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她盯着程远,眉宇微微蹙起,半天憋出三个字:“不许笑。”
      她的声音气力不足,看着她薄怒,有气无力的样子,程远眼中的笑意更深。

      毕竟年轻,加之之前的底子不错,这次的伤害并没有给江蓿的身体造成太大的损失,她在床上躺了几日之后,除了腿上的伤口,身体已恢复了大半。
      这日江蓿正倚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书,程远从外面走进来。
      江蓿瞅了他一眼,并未搭理他。程远则自顾自地径直走向窗边。
      这几日,程远日日都到医院里来,外人看来他是来照看她的,江蓿心里自然清楚他来医院所为何。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每日他也会抽一段时间专门到她这里坐一会儿,很多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
      偶尔说话,程远依旧很刻薄,一次,江蓿伤口疼的厉害,嚷着让他去喊护士来给她打止疼针,程远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止疼针只能解你一时之痛,你打一针,药效也不过职能维持半个时辰。”
      彼时江蓿疼极,听得程远这么说,又气又恼,忍不住对他大喊:“那要怎么办!”
      程远却是一脸沉静地看着她:“为今之计只有——忍。”
      江蓿听后,恼羞成怒:“程远,你混蛋!”
      程远却不怒反笑:“还会骂我,说明你还有力气。”
      大部分的时候,程远还是很安静,江蓿倚在床头看书,他则坐在沙发上或看书或写字,有几次,江蓿甚至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他,转过头才发现,他还在那里。
      程远似是很专心,但对周边的事物却很敏感,一次江蓿不小心将帕子掉到了床下,想要俯身去捡,他却比她抢先一步捡起帕子还给她。
      江蓿病着,有些嗜睡,偶尔看着书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时,程远有时已经不在,而自己则不知何时已被放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慢慢地,江蓿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与他言语不多,但他们之间倒是生出了一种默契。
      程远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兴致,他站在窗口半晌,忽然转过头对江蓿道:“今日阳光极好,我推你出去走走。”
      江蓿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惊讶程远的忽然提议,她转过身,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碧蓝的天空,心中也不免有些心动。
      程远找来了一辆轮椅,推着江蓿走下楼去,江蓿已经几日没有出过房门,方离开住院楼的大门,那一泻而下的阳光,看的她心中尽是敞亮。
      住院部的后面是一片敞阔的草坪,草坪的尽头载着一排树,树荫下疏疏落落地散落着一些人,他们的笑声隐隐绰绰地传来。程远将轮椅停在草地的中央,从椅背那里拿过一条毯子,搭在江蓿的腿上,然后走到一旁,坐在草地上。
      暖洋洋的阳关洒在江蓿身上,她觉得舒服极了。
      她将手搭在眉前,眯着眼睛眺望远处正在嬉闹的一群小孩。孩子们似乎玩的很开心,不是爆出一阵阵笑声,江蓿望着,也跟着不由自由地笑起来。
      看了一小会儿,她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程远,程远也正转头看向她,阳光刺眼,他眉宇微蹙,墨色的眼眸里映着阳光的影子,他唇角微勾,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形似海螺的东西,江蓿仔细地瞧着那东西,只见那东西下粗上细,细细的那一端有一个口,中间的部位上有几个圆形的小孔,程远将它放在唇边,口对准细短的小口,手指覆在那几个圆形小孔上,轻呼气,几根手指上下跳动,一阵乐声从里面传来。
      那乐声悠远轻扬,乍听下去,有点像玉箫的声音,细细听来,却觉得与箫声相比,它似多了一分低怆。
      江蓿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乐器,它叫陶笛,是根据古时乐器“埙”改造而成,之前和子商在学校里曾见过有人拿着它演奏,只是日子久了,一时忘记了它的乐声。
      程远的吹奏的曲子节奏明快,他不时变换音阶,口中的陶笛奏出的乐声或似山谷里的翠鸟鸣叫,或似山涧的涓涓流水,配之这灿烂的阳光,让人仿似置身于空旷的山野之间。
      远处的小孩听到曲声,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朝着程远和江蓿的方向望去,静静地听了会子,几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儿跑过来,怯生生地瞅着他们,踟蹰了会儿,在离他们有两米开外的地方坐下,肉嘟嘟的小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程远还有他手中的陶笛。他们专注地表情逗乐了江蓿,一曲作罢,她们拍着小手鼓掌,央求着程远再吹一曲。
      程远温和地笑看着她们,转头看了一眼江蓿,又重新拿起陶笛。这一次他吹的是一首乡村小调。节奏比方才的曲子还要欢快,还带着些许俏皮。乍一听去,好似是两个无拘无束,从小长于田野间的小孩儿下学走在田野间,一边嬉闹一边哼唱着的小曲。
      轻快的曲声像是田间的麦浪,一层层,一波波,向着四周散去。身前围坐着的小孩儿越来越多,逐渐围城了一个圈,他们听的入神,脸上都带着恬静的笑容。
      江蓿俯身从身旁摘了几根草。绿草在她指间绕来绕去,不一会儿一只“绿兔子”从她手里跃然而出。江蓿这只绿兔子随手送给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拿到兔子欢喜不已,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周围的小伙伴瞧着好玩,凑过去要来互相传着玩,江蓿见孩子们喜欢就随手又编了一只,送给了另一个小孩儿,这一送,孩子们就纷纷凑过来央求江蓿为他们也编一只,江蓿架不住他们闹,只得一只一只编下去,一边编一边心中哀叹:真是给自己揽了门好营生!
      孩子们得了玩具,心里满足了,互相玩闹了会儿,就又坐回原地认真地听程远吹曲。
      程远口中的曲子一直没停,曲调也愈发轻快,深色的眼眸染上一抹浅浅的光亮。
      太阳西沉,橙黄的暮色染过草坪,归鸦自上空嘶鸣而过,孩子们三三俩俩地散去了,江蓿坐了一个下午,又编了许久的草结,不免乏了,便让程远推着她回去了。
      回到病房,护士已将晚饭备好,江蓿与程远在外面待了一个下午,两人的胃口都极好,晚饭都比平时多食了些。

      自那日之后,程远每日来看江蓿时都会推着她去后院的草坪待上半日,遇上天气晴好时,他便拿出陶笛吹上几曲,草坪上的孩子们起初还会围上来认真听一会儿,时间长了,他们便不再围上来,只远远地听着,继续玩他们自己的游戏,只剩江蓿一人在旁边听着。
      孩子们听的少了,程远的曲调也逐渐褪去了那份轻快,变得静远悠扬起来,江蓿偶尔闭目静听,仿似置身远山之中,心绪异常宁静平和。一次,她听着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坐在草坪上,身上盖着毯子,而程远则平躺在自己的身侧,他双手垫在脑后,双眸阖在一起,眼镜脱了放在一旁。
      那是江蓿第一次见到程远不戴眼镜的样子,往日里的程远总是带着那副薄薄的玻璃眼睛,双眸藏在镜片后,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江蓿不由自主地微低下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他来。
      他闭着眼睛,面部轮廓却显得异常分明,棱角清晰可辨。这让江蓿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彼时他还是她突如其来的“准姐夫”,那日他推门而入,一副儒生的打扮,一袭长袍配着这副眼镜,乍一看去,很是温润儒雅。
      彼时可曾想到,之后自己竟会与他发生那么多事情?
      江蓿愈看,愈发不自觉地感叹:若只论样貌,不论其他,程远的样貌倒真算的上是俊朗,用“丰神俊朗”来形容他,怕是一点也不过分。
      想来姐姐当时就是被他这幅臭皮囊给唬住了!
      这样想着,江蓿禁不住冲着他低声骂道:“臭皮囊!”
      说罢,见程远毫无反应,觉得自己很幼稚,便又自顾自地低声吃吃笑了。

      这日早上,江蓿见外面天气甚好,便早早地穿戴整齐坐在房间里等程远推他去晒太阳,等了大半日,程远却始终没有出现,吃过午饭后,来了一位军士,说是程远派他来的,让他捎话给江蓿:这几日他有重要的事与许督军商讨,故就不能过来看她了,好生照顾好自己。江蓿听后,草草地打发了打发了那名军士,斜倚在床头,望着窗外,半日没说一句话。
      后来的那几日,程远果然没有再出现,但日日总遣人来看望江蓿,南庭进来的天气很不稳定,白日里经常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就忽然下起了雨,江蓿让护士推她出去无端淋了几次雨后,索性就待在了屋子里,不再出去。阴郁的天气笼罩着四周,江蓿被困在屋子里,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夜里,大雨瓢泼,雷声大作。江蓿半夜被雷声惊醒,手上握着杯子,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影闪进来。江蓿大惊,待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失踪多日的程远。他周身都湿透了,额边的发梢还吧嗒吧嗒滴着雨水,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你怎么来了?”江蓿问。
      程远平复了一些呼吸,“我来看看姗姗。”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姗姗自小怕打雷。”
      江蓿“哦”了一声,又问:“那看过了吗?”
      “没有,医院里还有许崇智的耳目,我在这里先待一会儿。你睡吧,我看过姗姗就会离开。”
      一声闷雷划过天际,江蓿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又转过头看着程远:“带我一起去吧,反正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也睡不着。”
      程远沉吟少许:“好吧。”
      江蓿拿起挂在床边的毛巾,递给程远:“擦擦吧,小心着凉。”
      程远接过毛巾,利落地在头发上来回了擦拭了几下。
      江蓿一只手撑着床,把身子往床边移了移,侧望着身子试图拉过轮椅,轮椅本就离床有一段距离,江蓿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够着轮椅的把手,奈何另一只一软,身子没有撑住,整个人直直地向一次倾斜下去,眼看就要摔倒地上——
      程远一个箭步跑上去,双手问问地接住江蓿。
      江蓿掉在程远怀里,二人均是一惊,江蓿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程远深呼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江蓿,轻叹:“我抱你过去吧。”
      说罢,他直起身,抱着江蓿走向轮椅,江蓿不敢逞强,只得如之前那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任他抱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琴瑟在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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