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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一章 心结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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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过去,嬴渠梁被扶回寝宫。疲惫不堪的他靠在榻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赢驷叫人传晚膳,他却摇头道:“算了,没有胃口。”
赢驷急了:“公父,今天一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总要吃点吧。太医嘱咐你要静养,你不肯,可这吃饭总得吃啊!”
嬴渠梁一阵烦躁:“说了不吃就不吃!”
赢驷万分无力。公父患病以来,脾气愈发古怪,也不肯好好吃饭休息,实在让人头疼。
就在这时,一阵勾人食欲的清香飘来,将众人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子岭笑着走进来,身后的宫女端着食具,里面盛着熬得火候刚好的粥,那阵清香正是来自这里。
子岭道:“君上,太子,今日晚饭是子岭亲自熬的细米粥,你们尝尝,可好?”
这粥清香四溢,毫无肉质腥味,嬴渠梁也不禁起了兴趣:“这是什么粥啊?”
子岭答道:“这是用五种粮食小火熬制而成,其中还加了十几味补气益身的药材,极易克化,十分滋补。这一年来我常在谷中食用,听师祖说,还是父亲首创的。”
“哦?商君首创?那我可要尝尝。”嬴渠梁兴致更浓。
侍从忙将他扶起,黑伯端来一碗,小心地喂他。
嬴渠梁尝了一口,觉得细腻软滑,满口生香,咽下后内腹微温,十分舒适,不禁赞叹了一声。
赢驷子岭见状都大喜,赶紧入座,陪着嬴渠梁用饭。
席间,子岭不停说些趣事,让嬴渠梁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一碗粥便见了底。
黑伯还要再舀,嬴渠梁摆手道:“够了,我已饱啦。”
黑伯笑道:“君上今日胃口比往日好多了,公子可要将方子给老奴,老奴天天给君上熬粥。”
子岭笑道:“这是自然!”
嬴渠梁不再吃,嬴驷、子岭也停下筷子,吩咐宫女将食具撤走。
嬴渠梁靠在榻上,听着子岭继续讲着趣事。
嬴驷陪坐了一会,见嬴渠梁跟子岭言谈甚欢,精神也不错,便上前道:“公父,儿臣还要处理政务,先告退了,您好好休息。”
“恩,去吧。你也小心身体,不要太晚。”
“诺。”
嬴驷走后,子岭继续跟嬴渠梁说着话,嬴渠梁屡屡开怀大笑,室内一片欢声笑语。
黑伯很是欣慰。君上整天忙于国事,太子虽孝顺,但君上跟太子相处严肃惯了,没有跟公子在一块时的放松惬意。这不,公子一回来,这殿里就有了笑声。
嬴渠梁拍拍子岭,感叹道:“鬼谷子的确会调教学生,人不可貌相啊。”
子岭一愣:“君上,你,知道鬼谷?”
“当然,那可是你父亲的师门。”嬴渠梁笑道。
子岭更惊:“鬼谷弟子不能说出师门,君上从何而知?”
“呵呵,你父亲自然严守师嘱,但是难保鬼谷子不会来看看弟子啊~”
“君上见过师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嬴渠梁有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从前。
“君上?”
嬴渠梁恍然回神,笑道:“跟我说说,你在鬼谷一年都学了什么?”
子岭依言将在鬼谷中的求学经历一一道来。
嬴渠梁久久不语。
“鬼谷子说,你是天生将才?”
“师祖说我有兵学天赋,谷中所授皆为兵家正道。”
嬴渠梁闭了闭眼:没想到,鬼谷一年反而想子岭推向了自己意愿的对立面。当初接到鬼谷传信,心中大定。一是放心子岭安全无虞,二是觉得鬼谷子是塑材圣手,子岭在他那里应该能找到新的志向,不必再纠结于兵家。谁知,鬼谷子竟直接传授子岭兵学!
鬼谷子啊,鬼谷子,你难道不知你爱徒的遗愿么?还是说,子岭天生就是兵家之才,再无它路?
嬴渠梁看向子岭:“子岭,你跟我说,你志向何在?”
子岭正色道:“君上,子岭自来到咸阳,日日耳濡目染,君上与父亲法治立国的理想、一统天下的宏愿已深植于心。如今我已长大成人,立志报效国家,为大秦开疆拓土,助大秦早日一统天下,还万民太平!”
嬴渠梁心中五味杂陈:“子岭,可是,你父遗愿……”
“父亲本意是要我平安。但君上,子岭是堂堂男儿,非圈养小兽,只要衣食无忧便可安度一生。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子岭如今已是学业有成、壮志满怀,正待为国效力!若因父亲遗言而不得施展,让子岭抱憾终身,又岂是父亲所愿!君上,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对子岭而言,比死更可怕!”
一席话激烈恳切,嬴渠梁心中一激,忍不住咳嗽起来。
“君上!”子岭忙为他拍背。
好一阵嬴渠梁才缓过来。他看了子岭一眼,疲惫摆摆手:“子岭,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嬴渠梁那疲惫的眼神让子岭心中剧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急切就将话挑明,深恐因此影响嬴渠梁身体。
而这时嬴渠梁也无力再说,摆手表示要就寝。
子岭忙与黑伯一同服侍嬴渠梁梳洗就寝。
直到嬴渠梁入睡,睡相尚还安稳,子岭才略略放心,从寝殿退出。
此时已是深夜,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照在廊下之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太子?!”子岭一惊,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子!”
嬴驷微微一笑,问道:“公父已睡下了?”
“是,君上已入睡。”
“今日多亏了你,不然公父又要厌食不眠。”
“这是子岭该做的。”
“今日你辛苦了,我送你出去吧,我们也说说话。”
子岭心下诧异:自从他回来后太子对他便与从前判若俩人。以前太子对他总是心存芥蒂,如今,却十分亲热,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太子好意他也不便拒绝,便点头答应。
俩人并肩走在廊下,一时都没有言语。
嬴驷首先打破了沉默:“刚才你跟公父的话,我都听到了。”
子岭一惊,看向嬴驷。对方也正在看着他,目光灼灼:
“子岭,你说你立志报效国家,为大秦开疆拓土,助大秦早日一统天下,还万民太平。说得好,说得好啊!这,也是嬴驷此生之志!”
子岭一震。赢驷继续道:
“统一天下是秦国的使命。放眼四海,只有秦国有这个实力!然,一统天下是旷古未有之大事,必然遭受无数艰难险阻,眼下合纵攻秦便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这是天下诸侯对秦国崛起的必然反击,他们找到了秦国的软肋。这,是秦国最危急的时刻,但也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刻,只要秦国经受住了这场考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秦国前进的脚步!”
嬴驷的话让子岭心中激荡:太子果然不愧是君上的儿子,有如此气吞山河、无所畏惧的气势!
嬴驷又道:“然,眼下之危还需仔细应对。子岭,你精通兵事,我问你,大秦国力强盛、秦军锐不可当,为何会到今日被五国共伐的地步?”
子岭答道:“从兵法而言,以一敌多,当避实就虚,集中兵力逐一灭之,最终方可取胜。而秦国却反其道行之,近年来与数国交战,却不能灭掉或重创一国,隐患未除,又激起列国仇视,以致列国共对秦国,故而才有此一难。”
赢驷点点头,又问:“那么,你认为秦国该如何应付?”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秦国短在兵少,长在上下一心;五国长在兵多,短在各有私心。秦国应避实就虚,集中兵力攻击五国弱处,并设法挑拨五国内讧,再伺机予以重击,敌军必败!”
“好!”子岭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嬴驷十分满意。
“子岭,你之眼界格局非同一般,果然是天生帅才!”
嬴驷正视着子岭:
“子岭,秦要一统天下,正需要你这样的兵家大才。我会助你达成所愿,你可愿与我共同为大秦统一大业并肩作战?”
子岭受宠若惊:“太子!我……我怎担得起太子如此,如此……”
嬴驷敛容:“怎么,方才在公父面前,恨不能立即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在我这里,就不行了?”
子岭急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嬴驷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子岭,过去的事,于我都已是过眼烟云,如今的嬴驷,是秦国储君,心中只有大秦!而你,”嬴驷直视着子岭的眼睛:“是愿留在过去,还是随我迎接未来?”
子岭迎着嬴驷的目光,那里满是豪情与热血。子岭心中震荡:太子果然已经不同了,而我还拘泥在过去,真是惭愧!
子岭毅然道:“子岭愿为大秦、为太子,肝脑涂地!”
“好!”嬴驷大笑:“子岭必为秦之雄鹰也!”
嬴驷道:“五日后,将召开小朝会,讨论对敌方略,你来负责笔录吧。”
子岭道:“君上同意么?”
“我会想办法,放心。”
子岭正色一拜:“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