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韩张韩] Do While》一线云晓

12、七年与十四天05

　　五、

　　张新杰很少在半夜醒来，但在梦中他听见了某种东西的响声，似乎有一道门被关上，似乎有人，脚步声，说话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听见他的回忆在轰鸣作响。
　　刚到霸图的张新杰是个有些认真的孤僻少年，那个年纪的很多人都缺乏自制力，张新杰却并非如此，他自律得有点过分。这是当时同队前辈私下的评价。有自制力固然是好事，但事情有时候过犹不及。张新杰就是对自己过于苛刻了。因为个人习惯的原因，他并不怎么合群。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不肯开口讲话而找不到人搭伙。别人晚上十点，还会打电话聊□□打游戏，他却早就睡下了。张新杰的战术素养卓越，配合起队友来也很纯熟，却偏偏不了解他们。
　　奇怪的是，没有人质疑他。
　　韩文清第一次将战队的指挥权交给张新杰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
　　当然，张新杰也做得很好，每次都发挥出他能利用的资源的最大力量。无论有利还是不利的局面，他都几乎不会犯错。霸图的攻击火力渐渐地被捏合起来，就像加入了坚硬合金的刀刃，变得更加锋利，却反而不容易折断了。仅仅是一个新人的到来就改变了这支队伍。那一年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轻易地就击败以往的许多对手。

　　有一天训练结束时，他的电脑坏了，在等待修理的过程中，当时还是他前辈的李艺博留了下来跟他闲聊。
　　“你的表现一直都不错嘛，我们霸图，多亏有了你。”
　　“我只是尽力成为队伍的一份子而已。”张新杰说。因为没能完成今日的训练，他感觉到微微有些焦躁。
　　李艺博打了个哈哈：“你是谦虚吗？用不着的。新杰，我可是非常嫉妒你的。”
　　“……是吗……我并不是在谦虚……”
　　他说。从韩文清那儿听到一句表扬不容易，而从李艺博这里获得提携却非常简单。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前辈队员在队里、甚至在荣耀联盟里的人缘一向不错。即使他总是带着目的去和别人交往，人性的固有弱点也很难抗拒这类人的接近。张新杰却并不因为这样的称赞而高兴，相反，他甚至感觉到不安。
　　“不过呢，身为过来人，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李艺博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外地感觉到张新杰的肩膀耸着，似乎顽固地在抗拒什么一样。“我说，新杰，你似乎不太合群吧？这样可不行。”
　　“……不合群？”
　　“是啊，你是不是对我的话有点抵触？”李艺博打了个哈哈。“放心，我这样说，纯粹是在为你着想。你刚加入队伍，应该多和队友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才对。”
　　张新杰有点泄气，嘴角微微垮了下来，但目光却仍旧认真地看向前辈：“不是，也没有抵触……只是，我在比赛的时候表现得不够好吗？”
　　“不，表现得很好啊，我是说平时。”
　　说来好笑，张新杰那时候根本没有要讨别人喜欢的概念，他不知道人家的好感是可以通过主动的经营来获取的。所以他也一直意识不到和队友的隔膜有什么问题。不过这并不会造成任何困扰。事实上，他反而更接近事实的真相：只要比赛得好，一切就都很好。只要成绩好，战队的一切就会顺利，矛盾就会被掩盖。
　　而张新杰存在，所以霸图战队那一年的比赛成绩前所未有地好，后半段还有越来越发力的趋势。张新杰观察队友的习惯，并融入他设计的战术中。在所有人尚未觉察到的时候，便已了解他们。
　　即使现在回想，总决赛的事情也像做梦一般。
　　那是他们首次夺冠时台下的喧哗，太吵了，张新杰无法发表感想。他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像是要飞起来，接着他被某人拉起来了。他被队友们轮流拥抱，被他们簇拥着推上领奖台。他终于感觉到幸福。幸福其实就是被需要，被相信，有容身之处。为了霸图做任何事情，大概都是值得的。

　　次日清晨，他准时醒来。
　　一切如常，就像过去许多年一样，他起身洗漱换衣服，确保自己干净整齐地出门。他没有在楼道里遇到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假期，转会的事务结束后，大多数人都不会留在俱乐部了。
　　等这样的时机才刚刚好，他想道，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内心那片莫名的焦虑，在逐渐扩大。
　　到了假期，训练室也关闭维护了。张新杰想起这件事，他重新回到楼道上，站在自己宿舍的对门。他犹豫了一瞬间，抬起手，去敲门。
　　要是再有一个时机让我们单独相处的话，我不会再错过了。他想道。足足花了七年时间，他才攒到能够释放这个技能的法力值。在这些日子里，他内心的迷惑渐渐地转化成一种痛切的反省。关于理想的部分，他可以毫不犹豫，那是他身为人的天性。而关于爱情的部分，他却感觉到无所适从，那同样也是天性。
　　正因为太难了，太在乎了，所以这一部分，他永远也无法说出口。
　　但是昨天晚上他被惊醒的时候，张新杰突然觉得无法忍耐下去。其实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即使只有一个星期，也是足够偿还一小部分感情了。
　　他静静等待那扇门为他开启。
　　他在门口静站了许久，直到敲门声渐渐平息下来。张新杰想起了他的梦境，他知道自己忽略的事情是什么了。一阵慌乱突然爬上心头。他猛然掉头跑向楼下。
　　楼下的工友对他的询问迟疑了一下，然后掏出了韩文清宿舍的钥匙带他进去。宿舍已经完完全全地收拾好了。凡是属于个人的物品没有一件留下，床铺也相当整齐干净，昨夜没有人在那上面睡过。
　　张新杰突然想起昨夜将他惊醒的响动。他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穿越清晨阳光的灰尘，纷纷扬扬地，落在已经无人居住的房间。
　　就像他错过七年前某一天的某次机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