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春风与君欢》白书镜

12、9 衾凤暖（上）

　　第九章

　　宫门前，我和流双聚在一起在马车里等候着缪阮。他今日要去太医院处理点事务，下人说会晚一些。我百无聊赖地靠着马车，并不想说话，只有一颗心早已飞回常府。
　　流双也许看出我的不爽，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吵嚷着，只是静静地呆着。不一会儿怕是委实无趣了，才问我：“三姐还在难过？”
　　我微微抬起头，望向她：“难过什么？”
　　“当然是……平佳王的事。”她小心翼翼，仿佛怕触动了我的伤口。
　　我见她如此情态，知道她在为我担心，于是把心里的想法如实相告：“流双，我现在告诉你实话，虽然我喜欢过平佳王，但是现在我才知道，那种喜欢只是很淡很淡的，不算爱，因为我发现自己很快就放下了。你明白吗？所以，我不难过，也不伤心，若非要说心里有些不痛快，只能说因为采蘩我被人误会了。”
　　流双点点头，不再说话。我想她会明白的。她喜欢缪阮这么久，怕是也懂得情之一字中的是非对错了。
　　我又靠回去，闭着眼睛，喃喃道：“流双，我想回家……”
　　流双竟然没有回应我，这实在不正常。我睁开双眼，马车里竟然没有了她的踪影。
　　我心下疑惑，大喊着：“流双！流双？”
　　马车外响起了回答：“三姐，我在这儿呢！”
　　我立起身子，掀开马车车帘，就见她站在宫门下。只是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子，那就是梁禹。
　　流双笑了笑：“三姐，平佳王来送送我们了。”
　　我心里一窒，接下来却奇迹般地平复了。也是，方才我才对流双说过我放下了。真是放下了。
　　我索性跳下马车，边走向他们边微笑。然后，停在梁禹的身前，屈膝行了个礼。
　　梁禹的脸色如何我并未看清。他扶起了我，没有说话。
　　流双明白了什么，对梁禹也是一福：“王爷，我先上马车了。”
　　流双走了，我才抬头看了看梁禹。我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用最自然的目光望着他。他的眼神里确是满满的绝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绝望。
　　良久，他才先开口：“你一定要这样冷冰冰地看着我吗？连一句话也不愿跟我说？”
　　冷冰冰？我自己也是一惊。
　　“王爷，我不是不愿跟你说话，而是不知道说什么。至于眼神，王爷想是误会了，我并未冷冰冰地看过谁。”我语调平缓地开口。
　　梁禹双手抓着我的肩膀，虽然力气不大，但我已有了排斥的感觉。他说：“你知道的，我不想失去你。”
　　我笑了：“王爷，其实你也还没有懂得。”
　　梁禹缓缓放下了双手，问道：“懂得什么？”
　　“你对我也好，我对你也好，本就不是那么深刻的情感。我们俩怕是都误会了。也许我们觉得对方不错，就有了顺理成章的意思，但是，对于情来说，却不是。若你对谁有情，根本不需要挽留、解释、忏悔，因为情的牵引，你会不由自主地维护她，疼爱她，而不是伤害了她之后再千方百计想要取得她的原谅。你可能想不到，你真正喜爱的，就是采蘩。”
　　梁禹没有急着反驳。
　　我于是又说：“我现在没有一点儿的怨愤。若说有，也是对我自己认不清、不懂得情的怨愤，与你绝无半点关系。我希望我能遇到一个让我不由自主的人，我们不用寻找、等待、坚持，只是因为有情，就会在一起。就算我和那个人在外人看来根本是困难重重，没有任何的可能，但因为有情，我们还是得在一起。”
　　梁禹舒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不合适的话，用再多力气，也没有结果。我也累了。”
　　我淡笑：“王爷懂了就好。不过我们能够互相误会，也算是投缘，无关风月，但依旧可以有挚友之情。王爷愿意吗？”
　　他终于点了点头，目光流露出一丝释然。
　　我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虽然还是空落落的，但终归不再压得我喘息不得。
　　我同梁禹又闲话了几句家长，终于等来了缪阮。
　　他步履匆匆，不知为何，远远看到我和梁禹说笑着，竟然顿了顿脚步，随即放慢了步速，径直朝着我们走来。
　　也许心结尽释，梁禹心情很好，他笑着冲缪阮招呼着：“缪太医！”
　　而缪阮只是微微偏头一笑，转而停住步子望着我：“流双呢？”
　　“在马车里等着。”
　　他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我们走吧。”然后转了转头：“平佳王，我们先走了，告辞！”
　　梁禹笑意胜放：“路上小心！”
　　接着，缪阮竟然拉起我的手，向马车走去。
　　我隐隐有些担心着什么，却想不起来。
　　对了。流双还在车里！我悄声提醒着缪阮：“流双在车里！”
　　缪阮神色无惧：“所以呢？”
　　“她会误会！”
　　“无妨。”他回头冲我一笑：“我们关系一向很好，没什么可误会的。我也这样拉过流双。”
　　天，他现在还把流双看做是跟我一样的朋友。流双的事情不好办啊。
　　几句话一说，已经到了马车前，我们上了马车。
　　流双已经睡着了。为了回家，今日流双起了个大早，此时不困才怪呢。这么一想，我也周身疲惫。不管缪阮怎么样，我斜斜地靠在流双身旁，闭上双眼。不一会儿，行程便开始了。

　　也许回家的心情急迫，也许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一直在做各种昏沉黑暗的噩梦。半梦半醒的分不清。迷糊间只觉得有什么覆盖在我的身上。睁开沉沉的眼皮一瞧，那是一件宽大的外袍，遮盖着我和流双的身体，严严实实的。我再次闭上眼，即将睡去的时候，又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稍稍偏头就看到了除去外袍的缪阮。
　　此时的缪阮头靠着马车窗口，似乎也睡着了，表情尤其淡然。奇怪的是他双臂抱着，也许是因为除去了外袍怕冷。
　　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看着流双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知道她已经不冷，我干脆把外袍扯开，又轻轻拿起，重新铺在缪阮的身上。
　　然后继续闭着眼睛想要继续睡下去。
　　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忽然嗅到一阵阵清甜的药草香气，是缪阮吧，身为太医，身上的气息总是和草药有关的。我半睁着眼睛，偷偷看着盖着他自己的外袍的缪阮。
　　意识到我已经看着他看了很久的时候，缪阮忽然梦呓一般吐出几个字：“四……年……四年了……”
　　我被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同时心里在想着，四年？什么四年？
　　原来表面温淡美好的缪太医也有梦呓的时候。我偷着乐。
　　不知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正常更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