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信使》雙叶草

8、拜访茶婆婆

　　回到天堂管理局之后，我心情依旧不能平复。
　　对于人间的她们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注定被忘记的人，但对于我来说，她们的故事却无法只是当做过路。

　　“你就是太温柔了...柠檬。”草莓看着还在屋里发呆的我，无奈的叹气。
　　“...没有。”
　　“为什么你要叫柠檬呢？我觉得你一点都不酸...那么温暖的人...”
　　“舜说，当初是我执意选择这个代号的...我也很奇怪。”
　　“啊呀啊呀！你别愁眉苦脸了好不好！！要是送一封信你伤心一次，那你的心早就没法要啦！”
　　“可是我真的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多可怜的母女...”
　　“都过去了啊~不过是一世的轮回嘛~更可怜的都多的是呢！”
　　“说到这个，好多地方我都很迷茫，我们去送信，不就会完全改变当事人的人生了么？假如一个人因为车祸死了，他死后要求传信给他的家属，内容为‘不要让我当天出门’，那他就不会死，不会死就不会来天堂，明显有悖论啊！”
　　“啊~~~~怎么你什么都忘了，这个还忘不掉！！之前你就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弄得自己脑袋冒烟啊！草莓就知道，有信就去送~送完了回来找柠檬玩~嘻嘻~~”
　　“额...”
　　“不过以前你也喜欢去找你的师傅咨询这些，常常和她聊天聊好久哦~”
　　“我的...师傅？”
　　“嗯嗯~好像柠檬是草莓的师傅一样，柠檬也有师傅呀！”
　　“可以带我去见见她么...”
　　“呜呜，不想带你去，草莓想霸占柠檬嘛~~”
　　“草莓！”
　　“好啦好啦~~走就走嘛~~柠檬是坏人~>_<”
　　“......”

　　然后，草莓左绕右绕的带我来到一间房门前，门牌号赫然印着‘0059’。
　　看来是一位资质非常老的前辈。
　　草莓说不想听我们说脑袋会疼的绕口令，于是她把我带到后就跑走了，我静静站了很久才伸手敲门，想了很多可能的开场白，不知她是否知道我已经失忆的事情，也不知她是怎样的一位前辈，我之前怎么和她相处，现在又该怎么继续相处。
　　门开后，一位老妇人站在我面前，我明显愣住了，虽说是“老前辈”，那也不用真的这么老吧——明显的眼角纹，深厚的眼袋，淡淡的老年斑昭示出她无法隐藏的年龄，但一身浅紫色长袍与亚麻披肩的搭配，和那看似随意挽起的长发，映得此人成熟而高贵。
　　“...柠檬？”对方明显也一愣，弄得我完全不知所措起来。
　　“孩子，你很久没来了，先进来再说吧。”说着，她微微笑着侧身让我进门，我也冲她僵硬一笑，缓缓进了屋子。
　　真是位温柔而有修养的人，但即使再高贵的姿态与妆容，也抵挡不了时光的痕迹.....
　　老人住的屋子布置非常接近自然，有些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一张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单子，不远处是竹林和小水池，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向远处，屋子顶部是仿茅草屋顶制作，地上铺着一张大虎皮地毯，摆设大多有民族风特色，手工风铃、涂鸦面具，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被保存非常好的鹿头。屋里没有任何现代化设备，除了自然之外，就是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摞着书，都是厚厚的硬皮装订，看得我眼花缭乱。
　　原来这就是我的老师，这么亲近自然又充满知性的存在......
　　我心中不觉充满了敬意。
　　“柠檬，来品下这次的茶，是上次我去人间，特地从西湖采摘的龙井中，非常珍贵的少见品种，费了我很大一番功夫呢。”
　　随着她手指好似跳舞一般，在茶具中穿梭，一缕缕清香飘出，伴着眼前竹林与溪水，我仿佛真的嗅到大自然的气息，不觉放松起来。
　　“这次前来，是又有心事了么？”眼前的老人，和蔼而慈祥。
　　“是...您招待我很久，我却叫不出您的姓名，听说我...是您的徒弟，而我对之前的事情完全...失忆了...”我抬起头，坚定下语气，“我想向您咨询下，关于以前的我，关于这个天堂管理局，关于我失去的记忆或是什么的...我总觉得我缺少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我不知道我少了什么！我曾经想说就当做重生就好了，但是没有记忆的人，我......”
　　“很彷徨不安吧。”她轻轻缓缓的接过我的话，闻着飘起的茶香，享受其中。
　　“.......嗯......”
　　“茶要趁热品，不要错过这些美好哦。”
　　我一愣，于是也学着她，用杯盖来回滤过茶面，轻轻晃动茶杯，看着绿色蔓延，用手轻轻扇动热气入鼻，果然沁人心脾，刚刚的慌乱也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语无伦次了...”
　　“呵呵，这才是我认识的柠檬，平静而泰然，呵呵呵~”
　　“我该怎样称呼您呢？我的师傅...”
　　“代号的话，正如你所见，我是‘茶’。”
　　“那之前的我，都是如何称呼您的...”
　　“既然那个称呼以随你的记忆沉睡，那何必纠结于现在对我的称呼呢，不管是柠檬，还是茶，抑或真正的姓名，都是这个人的代号不是么？”
　　“我只是...想也许会一点点找回自己...”
　　“呵呵，现在的你比之前要坦率很多哦，说不定这才是真实的你。之前，你都是称呼我为‘阿婆’的，还会叫我‘老人家’，呵呵呵~”
　　我瞬间有些脸红，怎么能这么称呼一位成熟的女性呢...
　　“那阿...阿婆...”我选择了一个比较好的叫出口。
　　“呵呵，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总会让我想起人间的小孙女，很早前就和你说过的呢~”
　　“阿婆...阿婆...”我轻轻的碎碎念，去习惯这个叫法。
　　“阿婆，现在对这里毫无所知的我...对自己毫无所知的我...希望您能帮助...这样的我...”
　　我站起来冲笑呵呵的老人严肃认真的鞠了一躬。
　　“傻孩子，有事直说就好，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呢，你太客气我反而会不知怎么办呀。”
　　说着阿婆连忙起来抱抱我，抚摸我头发，真的好像一位长辈，一位温暖又有力量的长辈。

　　“阿婆，其实这次失忆，我有很多疑问，草莓又一副年少不知的样子，所以很多问题我也不知道问谁，就天堂管理局的这些制度，我都听的零零散散，去人间做任务的时候也会畏首畏尾，很迷茫。”
　　“嗯，可以理解，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跟着我跑过3次任务之后才出师单独行事的。这里的明文规定虽然简单，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注定了它制约之多。那你现在都了解了哪些呢？”
　　“其实对于这里，我只知道个大致，我甚至连明文的规定都没有阅读过，而且告诉我这些的都是草莓，我问稍微深入一些她就表示不太懂犯迷糊...她只是告诉我，这里是天堂管理局，我们要去送信，想要被送信需要代价，我们时限为一个月，时间一到就会回到这里...”
　　我摇摇头，“她只是说了我要做什么，却没告诉我要怎么做，为什么要去做...”
　　“其实没有失忆时的你，一直在追求的，也是这些问号，‘为什么’，‘怎样’...也正是你懂得思考，所以事情做得越来越好，大家也越来越崇拜你，甚至舜会把各种困难的工作放心的交给你去做。
　　你的那些问题，很遗憾，我不能给予你答案，我们之前也总会因为这些问题争吵讨论，但终究是没有找到它的结果，一切看似很明朗，但其实有好厚一层迷雾，你总说，你要去找到真相，让自己不再迷茫，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依旧一无所获...”
　　“于是我放弃了么？”
　　“不，正相反，你永远在探索，就像个不知疲惫的战士...每次来找我，也是翻阅书籍，陪我喝茶讨论，我只能通过你的言辞了解一些你的近况，所以之前你很久没来我这，我以为那个不会倒下的战士，倒下了呢。呵呵，这么说你可不要生气哦~”
　　“我有这么执着么...再多说一点我的事情好么阿婆！”
　　“呵呵，好呀~能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聊天的，也只有你了...”
　　“别这么说，是您帮助了我很多...”
　　“你以为你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但其实它一直都在，你的求知欲、好奇心、执着、淡然都还在你身上，你的彷徨来自未知，你缺少的只是过往生活的经验，所以孩子，不要感到害怕，你依然很强大。”
　　阿婆冲我笑笑，我想，如果我有奶奶，那应该就是她这样温暖的存在吧...
　　之后，阿婆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她所了解的我的事，做过的几次任务，接触的几个委托人，我也跟她说了上次杨小艺的任务，说了我的不甘与无奈，甚至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想知道后续如何，她之后的生活，她之后的人生，会因为这次我的出现，有何改变。阿婆还给我讲了很多我执拗的事，生动的让我都怀疑那真的是我吗,甚至包括刚来这里时的我，我也了解为什么我会叫“柠檬”这个代号了——
　　“因为那时候的你啊，都不怎么笑，话也非常少，给人冷冰冰的感觉，舜说给你个代号叫‘黄连’，谁叫你一副谁都别靠近的样子，但是你说，你并不是苦，只是有点酸，试着接触你的话，就会发现，其实你也是有甜的，你说就和‘柠檬’一样，不可全食，但稍微加些，就会非常有滋味，舜说随你，于是你就有了这个代号。”
　　听了这个，我有点黑线，还好当初我据理力争了一下，要不现在大家都叫我“黄连”...那还真是有点接受不了。
　　“还有阿婆，可以稍微详细的给我介绍下天堂管理局和我们的工作么？”
　　“所谓天堂管理局，其实就是管理天堂居民的一个地方，好像人间的政府。我们信使，只是构成这里的一个极小分支，因为从一个人生到死再到生，需要经历很多的环节，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有负责人严格把控，不然出了乱子，谁也担负不起。
　　我们所在的信使分支里，负责人就是舜，我们按到来的先后顺序排了这个序号。所谓信使，就是传信，从客户那里拿到信件，前往人间，执行任务后即可回来。”
　　“等一下阿婆，天堂的居民如何知道有传信这件事的呢！我们的顾客怎么来的？他们怎么支付代价？支付的代价又去了哪里呢？”
　　“在天堂管理局，有一间非常庞大的房间，里面的构造和舜房间基本相似，不同的是，你可以在里面查询人间的任意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就好似有个全方位摄像头无时不刻记录着他的一切，你可以一目了然看着她不同时期的样子。这个房间，被称为‘观测台’。
　　那些天堂的居民，放不下对人间的事情，产生强烈执念，无法真正释怀转世，他们常常要求了解人间某人的情况，于是这个观测台就产生了，再后来，为了更好地消除他们的执念，我们信使诞生了。因为看到了什么，所以想传达什么。放不下前世眷恋的人太多，所以我们信使也急剧扩张，业务量非常大。”
　　“等等！您是说！！有可以看到人间某人生活情况的房间？？”
　　“啊，是的啊...”
　　“我们信使也有权利去查询么？”
　　“谁都有权利去查看的。”
　　“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去查看杨小艺后来的生活轨迹了么？”
　　“就是那样没错。”
　　我震惊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个可怜的女孩怎么样了呢？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后，她如何生活的？她的母亲说，她不幸的度过了一生，那我得出现，到底改变了她多少？那一封信，又起了怎样的作用？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这就好像一个故事，故事有开端，有高潮，有结局，我们只以一种注定被遗忘的姿态，陪伴当事人走过人生短短的一段，没有看到它的开端，也没有见证它的结局，过路人，是我们最好的诠释。所以柠檬，不要陷得太深。”
　　“我会的阿婆，但也许是第一次下任务，我...非常放不下。”
　　“呵呵呵，就说了你是个执着又好奇的孩子，你一直都是你哦。”阿婆笑着告诉我观测站的所在之处，送我到门口，并欢迎我下次再来玩。
　　“你很久不来，我家书架上都落灰了哦，呵呵呵。”
　　“阿婆...真的太感谢您了，这几天我还会来打扰您...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只是我现在急切的想去了解故事的结局。”
　　“傻孩子，一段故事的结局，既是另一段故事的开端，人生不过是生生世世的轮回旅程。”
　　“那我就去，为那一段故事画一个休止符吧，我希望那孩子...可以幸福...”
　　“去吧柠檬，阿婆我准备了很多茶，等你再来哦，呵呵呵呵~”

　　一段故事的结局，既是另一段故事的开端......
　　人生不过是，生生世世的轮回旅程.......

　　阿婆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奔赴观测台的路上，我细细品味着那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