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之琳华》柒柒玖

16、第十七节

　　玉琳推开窗户，窗外是上海最常见的香樟树，雨滴答答的落在窗外的香樟叶，雨滴又沿着绿油油的小圆叶俶尔落下。“你说过的，不逼我。”玉琳轻轻抛出这几个字，却字字铿锵。
　　“逼你？”说话人是已经深醉了，开口便是浓重的酒气。
　　玉琳拢了拢乌色的流苏披肩，漂亮的东西总是不好取暖。“你坐，我倒茶给你，你醉了。”梅雨时节就要来了，南方的湿气总是重的让人难受，教她愈发想念北国干燥的风。
　　陈潜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玉琳，不知是醉态还是其他，那炙热的眼神叫玉琳不得喘息。“我没醉，我清醒的很。”他的舌头已经有些开始绕。
　　“二少，今儿许小姐借着歌来美的场子办这个舞会，留意用心的人稍稍一想便知这是替你操持。”玉琳四指捏起小小的钧瓷茶杯，小指微微的翘起，隐隐可见小指内侧一枚血红的小米朱砂痣。“更何况来的又是西北政要，段家或是顾家，都是你应当去结交的大家族。你何苦不露面，枉费了许小姐一片心意。”玉琳并未把茶递给他，而是轻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疏离冷淡，这一直是玉琳所长。
　　“梅玉琳！”陈潜怒急，一把便掀了几布，茶水洒落，几布上留下了一团茶渍，茶杯滚落到地摊上，并未碎，只是打了几个旋儿，静静躺下来了
　　“你莫要再这里许小姐长，许小姐短。你且说我怎么就逼你了，只不过是叫你陪顾家大少喝两杯。你用的着为了那个酸书生三贞九烈的守着吗？”陈潜的眸子里像是能窜出燃着的火焰。
　　“二少怕是不记得了，我订立合同的时候，就同雪姐讲的很清楚，不陪酒，不陪舞。”玉琳有条不紊的解释道。
　　“好，好。”陈潜兀然拍起了巴掌，“我歌来美居然还有这么有骨气的歌女，珠围翠绕千金一笑的生活别人都过的，怎么偏偏就你过不得？这是舞厅，不是那乡下庄子前的贞烈牌坊群！”陈潜的话越发的尖酸刻薄了起来。
　　“何况，一个风尘歌女凭什么能在上海滩安稳度日，那是道上的兄弟给我陈潜一个面子，没有他们的人情，你那些高傲的骨气只会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年少时总是偏执，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伤害所爱自己的人。
　　年少时总是痴傻，明明喜欢却把深深的爱意化为最锋利的语言去刺痛他人。
　　不可惜，这便是年少的模样。肆意便是年少。
　　玉琳并不做声，听着陈潜酒后的絮絮叨叨。她知道会有人寻来的。
　　这么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来人是陈潜手底下的一员“爱将”————六十六，六十六自然不是他的大号，只是因为他家的老老爷子六十六岁时才得了这一个金孙，便这么起了名儿。六十六的真名叫张柱子。玉琳总喜欢叫他十二，起初柱子不解，一直追问玉琳这名儿的来历。。只见玉琳笑着答道：“二六一十二，这是九九乘法诀上说啊。”
　　柱子和玉琳倒也是熟络，并不做过多寒暄。见柱子神色凝重，玉琳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给了柱子和陈潜匀出了商量的时间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