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in Travel(柯哀同人)》听水君

3、03

　　向海的窗子扑入清新的带咸味的风，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有个黑色学生头的小女孩伏在桌旁。钢笔笔尖在信纸上不断移动，留下一串略带稚气的整齐字迹。

　　——呐，小哀，你都走了一年了，我们都很想你喔！明天就是升学考了，各种紧张~
　　——柯南今天也搬走了……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要走啊，讨厌讨厌讨厌！不过说不定柯南是去找小哀的呢？嘻嘻。

　　渐渐地，笔尖的移动更迅速了，写出的字也更加流畅娟秀，那只握着笔的手慢慢纤细修长起来。
　　——小哀小哀，我交到了男友呢，虽然元太和光彦看起来不太高兴，不过，我才不管他们哪！

　　到了最后，女子放下笔，拢了拢耳边的黑色长发，将一张请柬装进信封。
　　她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撩起白色的窗帘，面向海风，微眯翠绿的双眸，冲着蔚蓝色的平静大海，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灰原哀就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茶色头发的少女揉了揉眼睛，意义不明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她想起梦中那个渐渐长大的小女孩，以及后来那个成熟美丽的黑发女子，那个一直如此熟悉，实际上却还是很陌生的小姑娘。
　　然后她忆起，对于那些源源不绝的信件，自己起初的淡然置之，后来的习以为常。

　　工作间隙她会读信。偶尔会在傍晚。那时，整个城市都如同一瓶打碎了的香槟，流淌的泡沫闪烁目眩神迷的光彩，令人微醺的酒香缓缓蒸腾。
　　她坐在窗沿上，楼下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然而，当她读着属于另一个少女絮絮叨叨的日常生活时，整颗心只感受到远天的月光，俯仰之间都是一片温和的宁静。

　　在她太过漫长的生命中，这样平缓的时光其实并不多。

　　只是有的时候，灰原哀会看到少女提起叫江户川柯南的少年。
　　对于吉田步美来说，那只是一个朦胧的、有些难为情的初恋对象，罩着一层梦幻的轻纱，潇洒自信智勇无双，涵盖着一切小女孩对男性的幻想。
　　但对于灰原哀来说，江户川柯南意味某种更有重量的东西，某一段触碰神经的，精致而且易碎的记忆。不论是过去，抑或是如今。

　　有的时候，吉田步美也会提起工藤新一。
　　对于吉田步美，他不过是一个失踪了很久的、长得像柯南的大哥哥。
　　然而对于灰原哀，工藤新一是某种更重要的标志，某种她彻底脱离那段记忆的象征。

　　江户川柯南不见，工藤新一失踪。

　　之于灰原哀，这样的情形有点尴尬。
　　是的，尴尬。那是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就如同她单身公寓下的那片永远络绎不绝的车阵，从不知哪天开始突然有了一小片空白。各色各样的人和物来来往往，唯独那一小块静默着。

　　在一束冷白色的灯光下，永久地静默。

　　日光变得不再炽烈，窗外的景色渐行渐缓，灰原哀站起身来。
　　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她四顾周围，莫名地有种亲切感。一种“回来了”，而不是“到站了”的感觉。
　　抬腕看表，15：40。

　　啊啦，不光没赶上婚礼，连20分钟后的餐会也铁定迟到。
　　果然是不能够掉以轻心啊，才懒散了一两天就完全没有时间观念了。

　　她忍不住略感挫败地叹了口气，不过随后又自顾自地微笑起来，转过地下出口的拐角，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车站周围人群密集，计程车慢慢驶离渐行渐远，灰原哀坐在后座。

　　车窗玻璃有些发黄，仿佛是许久没有擦拭，带着星星点点的雨水痕迹。
　　车窗外明朗的光线被这样一阻，变成一片柔和的暗光，落在少女茶色的发顶，晕出模糊的反光。
　　有点儿不修边幅的司机大叔自得其乐地哼着一支不成调的小曲儿，唱着负心的情人和人老珠黄的歌女。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静谧中，灰原哀习惯性地望着街道上行走的人们，沉默的道旁树，以及五颜六色的商店招牌，目光里有种淡漠而温柔的情愫。

　　突然，司机将车子一刹，偏回头来咧嘴一笑：
　　“小姑娘，到啦。”

　　灰原哀颔首，扭回身来望向道路的另一边，动作却顿住。
　　坐在计程车里，透过带着陈旧雨渍的车窗玻璃，她看着对面在宾客中得体微笑的女子。

　　仿佛一切都定格停滞，她细细凝视着那位新娘。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插着新鲜的百合，长长的白纱垂在脸颊两边，高挑的身材亦无可挑剔。
　　可是那已经一丝一毫都不再像了，不再像当年某个眼神欢雀的娇小少女。

　　她想，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带走博士，遗忘自己，却又可以将当初的小女孩琢磨得如此美丽。
　　长久的静默。直到她觉得时间长度已经达到了“出席过”的标准后，她对着司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开走。

　　可是不远处穿着白纱的女子发现了这辆形迹可疑的计程车，向着这里奔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缩了缩肩膀，随即又对自己的反射动作感到好笑。像是要跟自己较劲，她让还在发动引擎的迟钝司机停了下来。
　　女子将一只带着丝绸手套的手重重拍在车窗上，完全不顾淑女形象。

　　灰原哀摇下车窗玻璃。

　　在来到日本之前，她对这次会面充满了不确定的惶惑。但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料中的不安。
　　女子诧异已极地脱口而出：“……小哀？！”
　　她静静地点头。

　　在经过了惊诧迷惑严肃困扰慢慢冷静这一在灰原哀看来着实略富喜感的过程后，吉田步美的表情慢慢凝固下来。
　　然而那种表情，却是灰原哀完全未曾预想到的。

　　失望。

　　“……那么小哀你，”她带着失望的落寞笑容，“你这些年是在骗我吗？”
　　只是那样的表情就令茶发的少女无法直视，不能也不敢。终于她开口了，她说：
　　“是的。”

　　那一刻她变回了最初的灰原哀，刷地推开教室的门，目光疏离，神色冷淡，发梢仿佛带着那天的永远干不了的雨雾。
　　吉田步美后来好像对她说了很多，她已经记得有些模糊。

　　她说，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小哀和柯南，但是你们两个注定不存在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太平凡。
　　她说，柯南是动物的话，小哀就像植物，可是你们却又为了对方，拼命变成彼此的模样。
　　她说，我好羡慕，我希望你们不要错过，可是我决定不了结果。

　　最后，她很温柔地笑，然后说，小哀，你还记得那一次我在纸币上画了你的大头像，送给你当作信物。
　　但是现在我不会再用它束缚你，那个诺言，不会再是你的责任。

　　那一刻，灰原哀有种惘然的释然。
　　她知道这就是自己这次想要得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