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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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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就是这样。
当一个人告别了过去的黑暗生涯,迎来的便是让人无所招架的辉煌。
叶英正是如此。
公孙幽的坚持,让他远离了曾经的冷眼,也换来了他万众瞩目的地位,虽然洗去了往日的阴霾,但也让他失去了过往的清静——若不是叶孟秋的强势,只怕他独居的小院,早已被人踏破。
饶是如此,他依然能在房间中收到那些所谓的礼物。
叶长离也好不到那里去。
那一战他固然是输给了叶英,可所有人都坚信,叶英的天赋,是藏剑山庄前所未有的强,那么,败给这样一个天才,绝对堪称虽败犹荣。
是以,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足以将人燃烧的……热情目光。
那目光,简直让他坚信,如果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一定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不过,那一场比试,对叶英,对叶长离,其实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叶英的天姿被人认可,便让他得到了藏剑山庄大少庄主应有的待遇,虽然他从未在乎过,但有了这样的身份,让他在做很多事的时候,方便了许多,同样,被父亲认同,也让他远离了曾经被排斥的孤独,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年,有家人在身边关心着,无疑要比不受人理解好上太多。
而叶长离,变化亦是很大。
至少,在叶芳通和叶长歌眼中,叶长离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
哪怕依然冷淡,哪怕依然每天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但叶芳通发觉,每次在他处理山庄那些事务,回到房中后,都会有一杯热茶,一盘热饭菜,一壶酒,在等着他食用,饮用——如果不是那饭菜的味道有些怪异,咸的太甜,甜的又太淡这种,那的确很完美。当然,任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小孩会做出什么美味的东西来,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做不到这一点,何况叶长离?
“名剑贴?”
叶长离目色一闪,名剑大会自然是有请柬,而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九年前便有了规矩,认贴不认人。由藏剑山庄发出去的帖子,自然是有第一次应送达的地址,但中途经转几人之手,他们便不管,最终,大会开始的日子,只要能拿出来请柬,不论黑白,不论出身,皆可成为藏剑山庄上宾,参加名剑大会。
“是啊,庄主命我递送请柬。”
叶长歌拍拍小弟的肩头,一丝也未曾将他当做过真正的小孩子:“我这一去,只怕没有数月无法归来,父亲便交由你照看了。”
“不。”
怪异的是,叶长离拒绝的很快,他看了叶长歌一眼,又看了叶长歌放在桌上的玉匣,眼中流露出叶长歌看不懂的光芒。
他的举动,让叶长歌不解,不过,作为兄长,他从未懂过自家小弟的心思就是了。
只见叶长离转身而出,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而后叶长歌在屋中莫名其妙,他倒是知晓,叶长离绝不会拿他开玩笑。
顿饭功夫之后。
当叶长离再回来时,简单几句,便让他明白了他这位天才小弟究竟去做了什么。
这送剑帖的活计,被叶长离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向叶孟秋要了过来。
真是胡来。叶长离胡来,叶孟秋这个做庄主的也跟着他一起胡来。
叶长离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九岁出头的孩子,送剑帖又不是出门买个菜这么近的路,谁敢让这么小的孩子走那么远的路?
只是,庄主有命,谁也没办法说些什么,直到叶长离远离了藏剑山庄很远很远之后,这个向来淡定淡然淡漠的小孩,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座下那匹通体洁白的骏马,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处很长时间了。
这九年来,他简直要憋死了。
藏剑山庄对他而言,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地方,是他要留下一辈子,用生命来保护的地方,可在他心底,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没错,谁也无法想到,困在这个年仅九岁的孩童身躯之中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穿越者。
他来自千余年后的未来,如今他所生活的时代,是他从来未曾想象过的,对他而言,只存在历史之中,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
历史,向来是胜利者来书写,朝代的更迭,往往是史书中记载最多的内容,而那些掩埋在时间洪流之中的种种真实,便随着时间,被掩埋在岁月的洪流之中。最为光辉的细枝末节,被人遗忘,曾经风靡数个世纪的精神,被世界遗忘。
叶长离从未搞懂过,为何他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那晚,他只是一如往常般,躺在床上,很是舒适地进入了梦乡,再醒来,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经受一股极为强大的推挤压力,耳边,亦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吟。很快地,他明白了,他是在经历一个名为‘生产’的过程,产子的,自然是他的母亲,这一世的母亲。
他不懂。
他的生活本该是平静的,安宁的,自然的,温馨的。
父慈母善子孝友亲,没事和家人一起外出吃个饭,和朋友,和同事坐在一起,吹个牛,唱个歌,平日里没灾没病,喂个野猫,救个野狗,看到路边行乞的人,不论是真是假,总是会在对方的碗中放下些许钱钞,杀鸡宰鱼都不敢下手的人,他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玩他?
起先,他是无法接受的,可看到叶芳通夫妻,还有叶长歌的眼神,表情,从心底传达出来的喜悦,关心,忧伤,让他做不出其他的选择。
留在那个时代的,已经是父哀母伤,他不能将这样的情绪,再留给这个时代的……亲人。
只是,接受,不代表融合。很长时间中,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藏剑山庄以剑为本,为了给自己找到可以转移情感的东西,他将身心全部投注在了剑术之中。
试想,一个什么都不做,只将生命中所有时间浸淫在一件事中的人,纵然没有天赋,也会成就别人无法达到的境界了,何况,他的头脑,完完全全是一个成年人。
习武的年龄,当然是越小越好,他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阅历,又比别人提前了许多年接受武艺训练。
后来,他发现了真正天生淡然,淡泊的人。那个人,自然是叶英。
他本就是穿越者,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哪怕他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但来到一个全然陌生,告别了过往种种的世界,心底的寂寞,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深沉。
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想要身边有一个人罢了。不必交谈,不必开口,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眼前可见,有一个人。
后来,前些日子,公孙幽那一番话,撬开了他心底那道封了九年的锁。
他赫然发现,这九年的时间,他得到了不少,可也失去了很多。
他得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能力,失去的,是他所追寻的自由。
他此刻想要的独处,并非再次远离人群,相反,他想要融入这个时代。以他自己的能力,不需要谁在一旁帮什么,指点什么。也许,一切的常识需要重新来过,但路要自己走,才能体验乐趣,不是么。
出身藏剑山庄的弟子,无论年纪大小,皆是一身最为标准的弟子服,以及,叶长离腰间悬挂的淡紫色玉坠,昭显了他让人无法忽视的身份,这让他在这一路上,即使因年幼而引人注意,可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叶长离眼底蕴藏着的无穷压迫感,谁也不想触了藏剑山庄的霉头。
金水镇。
甫入镇子,叶长离便下了马,他也不牵缰绳,那匹马,灵性十足地跟在他身后,若有谁想要接近,便喷出重重的响鼻声将人惊走。宝马通灵,它既然认了叶长离为主,便不会再对他人加以颜色。
离开藏剑山庄后,叶长离并未进到扬州,他选择了小路,穿过几处小村小镇,一路行下,这是需要补给些食物干粮,才选择在金水镇停留。
他前行的方向,是金水镇唯一那家客栈。
人声鼎沸。
“笑话,没钱还想吃霸王餐,看你这一身道貌岸然的样子,还带着个小女娃,真是能装样哦。”
店小二刻薄的声音传来,被他毫不留情面奚落的,是一名生的煞是俊秀文雅的青年,这青年手中,还牵着一名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这两人穿着打扮有些相似,皆是暗紫色为底的江湖衣衫,看上去,像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妹,又有可能是父女,亲兄妹等等各种关系。
这俊秀青年不急不火,仿佛天生不大懂如何生气一般,哪怕被人如此刻薄对待,他的语气依然是柔和如水:“吾与师侄在你这店中休憩数日,打赏也给过你不少,今日外出确实将钱袋遗落,小二哥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笑话,简直笑话,各位听听,听听,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打赏的小费能当做饭资?打赏是你愿意给的,进了我的口袋,那就是我的,我与你们非亲非故,难道要我自掏腰包请你们这顿饭?”
这小二的话越发让人心生厌恶,可这世道,便是自扫门前雪,哪怕听着让人觉得要替这青年鸣不平,也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真是……不知死活。
叶长离当然不能与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他一眼便认出那二人身着的服饰:“不管他们差你多少钱,这也该够了。”
一声脆响,一片金叶子,直直插入店小二面前的桌板之中,深没入柄。
不理会店小二被金叶子吸引住,也变成了金叶子一般形状的眼神,叶长离来到那青年面前。
看到他身后一轻一重两柄抢眼佩剑,和那身黄灿灿的服饰,围观的人哪会不知道,这小娃儿是藏剑山庄弟子,竟是无人敢靠近,呼啦一声,全都散了去。
“藏剑山庄叶长离,这位万花谷的师兄,该如何称呼?”
叶长离前世的本性,与这些年压抑成的性格,是南辕北辙的相反,而经由公孙幽点化,他两世的性子,便有了些许的综合。
人情世故他懂,人心险恶他更懂,眼前这出身万花谷的青年,那纯如白纸一般的小眼神……摆明了一副‘我是小白来坑我吧’的样子,难怪会被世俗中人如此对待。
看对方是万花谷弟子,不该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一回事,看不得老实人被欺负……这便是叶长离的劣根性了。他这个人,太过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