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怨侣同人》朝花惜月

82、十八

　　我是花满楼。

　　我是一个幸福的人。

　　我是江南花家花如令的幺子，家人都唤我七童。

　　从我一出生开始，家人个个都把我当宝，生怕我有那一点磕着碰着。

　　虽然我的身体从出生的时候起就不曾健康过，但很多时候，我很想告诉他们我自己可以做好的，可我的家人们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不能拒绝他们的安排，因为那样会让他们难过、自责，我不想他们难过，所以，大多的时候，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从不拒绝。

　　幸好我本身除了种花外，对于外物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喜好，也因此，我长成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富家小少爷，而不是一个只知道挥霍家财纨绔子弟，对此我万分的庆幸。

　　好吧，其实若我成了纨绔子弟，我的几个哥哥怕是会更加的乐见其成，他们每次看见我都抱怨我怎么就除了养花什么都不喜欢，他们觉得我的生活太单调了，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的小孩子，他们觉得我应该更活波调皮一点的，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和他们开开小的玩笑，那会让他们高兴上大半天。

　　七岁以前的生活有些单调，我每天早上起个大早，等仆人们来伺候着穿衣洗漱，然后吃早点，再然后给院子里的花浇一些水，将长在花底下的草移载到旁边的草地上，再然后便跟着先生学习琴棋书画，下午开始练习基本的武功招式，晚上跟父亲念书看账本，然后睡觉。

　　我并不喜欢练武，但是父亲说练武会让我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我也不想让他们每日瓷娃娃般的护着我，便也听之任之了。

　　我七岁那年因为种完花后在院子里荡秋千，被铁鞋大盗掳了之后，眼睛便看不见了。

　　一开始我是真的很迷茫，可是，在我眼睛瞎了后不久，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十分有趣的人，他叫陆小凤，陆小凤给我讲了好多外面的故事。

　　渐渐地，我倒也不觉得成为瞎子有什么不好的，虽然看不见，但我还有耳朵可以听，还有鼻子可以闻，还有舌头可以尝，还有手可以摸，我的情况比起外面的那些饭都吃不饱的穷人们要好太多了。

　　陆小凤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看着很是聪明，可偏偏有的时候十分的呆（当然这个不能当着他的面来说，否则他一定会生气）；有时候他很贴心，可有时候你越是生气他便越是招惹的你更生气；他说话做事不拘泥于规则，可有时候他又十分的墨守成规。

　　通过陆小凤，我一点一点的了解着外面的世界，我终于知道了花府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我的脑海里开始构建花府以外的画面。

　　也是通过陆小凤，我又交了司空摘星、朱停等几个朋友，交朋友的感觉让我新奇，也让我觉得很快乐，自从我眼睛瞎了以后，虽每天的日子都舒心，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眼睛看不见对我其实是很有影响的，只是这种影响一直以来都不曾被我自己注意罢了。

　　在我八岁那年，我父亲重金聘请了一位宫廷乐师来手把手的叫我弹琴，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我从来没想过，除了自己穿衣探路之外，真的还可以再次的学琴。

　　似乎是被这种方法启发了，陆小凤竟然也有样学样的开始手把手教我写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我用手读书。

　　开始的时候真的挺难的，可我没想到陆小凤竟是比我还要有耐心，在我自己都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

　　陆小凤是我的朋友，朋友既然为我坚持，我又如何能够临阵退缩？

　　或许是熟能生巧，我在触摸每一个字迹时，渐渐地能够感觉得到它们之间的区别，这让陆小凤很是高兴，为此，他特意的跑到厨房里偷了做菜用的料酒，喝了个酩酊大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陆小凤喝酒，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朋友这两个字的重量，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着，我学会了用耳朵来代替眼睛看路，学会了用手来代替眼睛看字，我学会了用鼻子来代替眼睛看风景，越是学得多了，我便越能够感觉到花开花落间生命的可贵，我开始尊重生命，开始敬畏生命，世上再没有比生命更重的了。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便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直到在我十岁那年，有一次陆小凤喝醉了酒，拉着我开始说胡话：“花满楼，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的温柔呢？和你这么温柔的人在一起，那些漂亮的姐姐们都被你给吸引住了，就没人理我了。”

　　“花满楼，不要对别人那么温柔好不好？你这么温柔我怎么舍得将你介绍给那些漂亮的姑娘？明明以前你都只对我这样好的。”

　　“花满楼，你不要对别人和对我一样好，好不好？这样我会嫉妒的会难过的。”

　　“花满楼，我听别人说，姑娘家嫁了人便一辈子都是别人的了，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的，长大了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那一席醉话扰乱了我平静的心，我不知道陆小凤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说这样的胡话，可是，从那天起我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关注陆小凤的一言一行。

　　他什么样的动作显示着怎样的心情，他什么话表达着怎样的情绪，他什么样小习惯表现了他的什么样行为。

　　越是观察便越感觉到了陆小凤与其他人的差别，便也越感觉到陆小凤对我的不同，我不知道这不同意味这什么，可我却不太想拒绝这份不同，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这是我第一次彷徨。

　　这彷徨一直持续到了我十二岁那年，那是九月的一天，我三哥给我带了一个纸鸢回来，说是这个时候正是放纸鸢的时候，让我也出去玩着试试看。

　　那天风很大，纸鸢飞得很高，我能够感觉到那股拉扯着我的手的力量，纸鸢想自由飞么，既如此何不放它自由？

　　于是我松了手，在松手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了纸鸢的快乐，我想我做对了，却不料，半个时辰之后，陆小凤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手里正拿着我放手的纸鸢。

　　我问他：“纸鸢怎会在你手里？”

　　陆小凤笑得很开心：“有花满楼的地方就一定有陆小凤的影子，所以，花满楼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丢。”

　　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一定要管对与错？自己与陆小凤之间的事，顺其自然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越发的有趣了，在陆小凤的撺掇下，我开始走出花家，开始接触更多的人事物，我开始萌生了帮助那些贫苦百姓的想法，但有些时候并不是我真心想要帮助别人就一定对别人而言是好事，有好几次，我发现自己每每是想要帮人，结果那人却并没有得到好结果，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

　　也在这时候，我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小楼，我想要在楼上种大片大片的花，我想要小楼的门永远不锁，我想要当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永远能够得到帮助。

　　这一想法我并没有立即实施，因为陆小凤，花家对于陆小凤而言是一个温馨的家，我不想这个家在他心里消失，直到我十七岁那年，事情又有了变化。

　　那年是一个不太平的年月，我在朝为官的四哥暗中得到消息，朝廷最近银两紧缺，可能会对豪侠巨贾下手，为了自保，我家早前好几个月便已经开始做准备，最终利用人的贪婪之心设计了假银票案，整个案件设计的十分精妙，我的父亲和几个哥哥经过好些次的反复推敲，最终使得案子变得扑所迷离。

　　而在那个时候，陆小凤也与以往大不相同起来，每每与我见面，坐不了多久他就开始游神，直到有一次他甚至差点将手伸进茶杯里，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其实陆小凤的犹豫我并不是不知道，早在一年前他便已经开始在犹豫了，只是他到如今都还没下定决心而已。

　　在那天他走了之后，我拿着当年的那个纸鸢放了整整一下午，越是放我便越能够感觉到被束缚的那种痛苦，夜色快降临的时候，一股大风吹来，纸鸢似乎要立即随风而去，我慢慢伸手绞断那细细的线，下一刻，纸鸢便已经随风而去，我又在那里等了好久，最终什么也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