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白发千里霜 ...
-
“当日你被带走之后，我踏遍了许多的河川，可是终究找不到你的影子。”
“你这般小，如今，却已是如此模样。”
谁的低语，轻轻飘散在空中。
哪怕不曾开口，他也会有一种感觉。
哪怕忘川再变幻一种模样，他也依旧能够一眼辨识。
很久以后，洛忘川才知道，这样一句轻描淡写、言简意赅的话语，里头包含着的，却是步步惊心，时时刻刻，与死亡离得如此相近。
踏遍了许多的河川……
却也为他得罪了许许多多不该得罪的人。
那些人，都将是石煜清前进的动力。
转眼便是这样流转的光阴，
是谁，
这样燃尽了你的韶华？
“你呢？如何离开的？”石煜清刀削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一双墨染的眸子千言万语道不尽。
他不知道洛忘川是如何越过这么多年的光阴，从而变成这般模样的，只是在洛忘川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依旧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些事物。
譬如，有那么一段时光，
他清楚地知道，
洛忘川是多么多么地痛，
痛得、像是撕裂了灵魂。
可他也只能去感受这痛，而无法将人救赎。
“我杀了很多人，那些猩红的血液——可以汇成一条河……”
洛忘川白玉般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蛊惑，银色的眼眸里却透着专注。
我这般杀人不眨眼，你是否还是待我如前？
谈绾秋虽为千化魔宫圣女，却也未曾见过这般谈笑杀人的风姿，一时只觉这人美则美矣，只是端的是冷心冷情。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手上染着的血，比起你从来只多不少，甚至可以汇成一片海域。”石煜清的眼底出现几分温软的笑意，低沉的声音好似古琴一般令人心静。
洛忘川静静看着他——
可是我杀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杀人……
会不会——
有一天，
在无知无觉之中，
你便像那些人一样，
结束在我的手上？
“我也许会杀了你。”此刻，洛忘川的唇角不由地多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邪肆狂然。
下一刻，他听到了这样让人触动的答案。
“甘之如饴。”
果断、坚决、毫不犹豫。
“那便好。”洛忘川只觉心中有什么在刹那之间释放，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轻快，“你不去抢七叶藤么？”
石煜清挑眉：“打不过。”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洛忘川散了唇角那一丝笑意，银眸之中带着疑惑。
石煜清的风格，是遇难而上——打不过不要紧，先打了再说，未曾打过，又如何能够知晓胜负？
“是么？”平淡无半丝波澜。
可我只有这一条命，尚需留着以便寻觅你的踪迹，又如何能白白浪费在这些事上？
“是。”他弯了眼，“那我们现在去抢？”
石煜清又一次挑眉，连眉宇之间都浮现了几分愉悦：“可以。”
洛忘川终于记起了另外的两个人，这才转过身对着那千种魅惑风情的女子道：“谈道友，近日可好？”
谈绾秋轻捻右臂上缠着的夺魄青菱，纤纤柳腰微微一摇，脸上笑容恰到其分，只见她盈盈一福身，继而道：“奴家得石公子相照，一切安好，多谢洛道友惦念。”
一公子，一道友。
便是无形之中形成的距离。
“不知谈道友是否有兴趣同我等一同前往？”
洛忘川从来没有忘记过，谈绾秋是《神座帝途》中的女主。
然而——
既然上苍安排他来到这里，
命运又注定他与石煜清有着扯不断的牵绊，
那么，
谁说谈绾秋一定会是陪着石煜清走到最后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他都快要忘记自己前生的模样了。
千里之外仍能够运筹帷幄的从容。
任他人大骂仍能笑似春风的淡然。
看泰山崩于眼前仍能不变丝毫的冷漠。
所有欠他的、负他的，
他都会——
去亲手、
一一地、
讨回来！
“有兴趣么？”他再一次重复，只是眼底多了一层叫人看不清的神色。
谈绾秋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不过得到的七叶藤，我要取两片叶子。”
洛忘川抬眼定定望着她：“你确定自己的作用有这般大？”
谈绾秋的修为实在不够看。
继而清冷如同审判的声音清晰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予你一片，已是莫大的恩赐。”
假若论公平，谈绾秋怕是连这一片，都拿不到。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身上的气质，已逐渐开始染上上位者所有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只要一个眼神，便会带来压迫。
洛忘川的语调使得石煜清不由自主地想起不悔冥城外曾经出现过的那一尊荒古神魔。
高高在上。
俯临尘世。
脚下的一切，
都不过
千万蝼蚁、
数抔黄土。
这般想着，心底便免不了带上了些许的担忧。
忘川，你，应该不会变成那般无情的人罢？
“段珣。”洛忘川一眼看过去。
“咳！我去！不要酬劳！”尚还站在云霄背上的段珣猛地一抖，自主认命，犹犹豫豫了半天，又开口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一头白发、一双银眸，未免太招摇了一点儿？”
洛忘川自变成这般模样，还尚未端详过自己的面貌，只知道一头青丝转眼之间成了白发。
石煜清捻起一缕白发，一时之间，只觉刺目异常。
“这是我段家祖上传下来的变幻隐藏自身的一部功法，就当做是你救了我性命的报答。”段珣见洛忘川沉思的模样，又开口道。
说着，便将一枚玉简抛了过去。
“多谢。”洛忘川对上段珣的眼，淡淡一笑。
段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其实没什么。因为段家从来没有人能参得透，如今给你也算是为这部功法寻个好去处。”
洛忘川也不废话，将神识浸入其中，当头便是三个大字——千幻诀。
对于参悟过《太上忘情录》的洛忘川来说，千幻诀并不算什么。
只一刻钟，便通晓了三分。
银色光芒在那一头银白长发上闪烁，千丝万缕如瀑般的千里霜似的白发在那光芒之下，一寸一寸地，变得漆黑。
一双银色竖瞳也变回了黑沉沉的墨色。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四十一、白发千里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