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高杉]跗骨》异路猫

4、暗杀

　　春雨上上下下都搞不透彻夜兔神音属于哪一阶层。

　　初来春雨战舰时，在整个第七师团，神音所受到的礼遇是最低的。

　　这个雄性占极大比重的团队向来不乏粗野之辈，许多人根本不加多问，就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穿过一群非等闲之辈，落在队伍后方稚气未脱的女人身上。好像纤细的身骨就该属于某个高阶长官，抑或沦为更肮脏的军妓。

　　除了暗中行动外，神音从未在其他方面火拼，哪怕只是作为一名随从到处砸场子。除了上达捷报外片刻不留舰船。久而久之实力像薛定谔的猫，始终处于未知状态。不曾揭盖，也就永远不知高下。

　　计算精准的暗杀在崇尚暴力的前线人员看来总是依靠运气和奇淫邪术，如狼独行、频频回顾的缜密作风，诚然适应风声鹤唳的俏险境遇，但总被同僚们嗤之以鼻。显而易见，他们更享受于将长矛刀枪插进裹尸布里的躯干，做为圣旗一路高扬。若没有神威等一行人得势，像她这种人很快便会被除名格杀。

　　但总归来说神音觉得值得庆幸，除了稍显敏感以外，海贼行当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大困扰。

　　据在鬼兵队的眼线了解，高杉不算个喜欢制定计划的人，即便制定，也不会提前告知下属，绝对的秘密主义者。所以，线路图完成绘制时距离高杉抵达江户码头仅有四个小时。

　　江户正值雨季，免去了她身为夜兔一族撑伞的必要。方不到正午，天水交接处乌浑一片，云层与云层交接，像陶瓷不声不响地裂开纹痕。适逢码头扩建，高高低低的集装箱、水泥板为成员提供了隐蔽场所。小腿肌肉绷紧，神音一举跃到三只集装箱之上，双眼穿过一片鱼贩与工地商人，紧紧桎梏在岸口。

　　距地面九十余米的橘色吊车在未建成的大楼前，匀速缓慢地升升降降。

　　穿着粗布工服坐在被空气浸潮的木箱上，似曾相识的视野，令神音想起在夜兔族狩猎的日子。也同样是在分不清昼夜的阴雨天，她就坐在树枝上顾盼伺机，等到猎物接近自己设下的陷阱，守在机关处的伙伴们动手。

　　喉咙忽然一阵焦渴，手条件反射地探入里怀，触摸到沾着体温的金箔烟盒。

　　“抱歉呐，武士先生。”她怔怔望着烟盒轻声道歉：“拜托来世报仇的话请去找那个脑袋中间长草的笨蛋，真的，拜托你了，阿门。”

　　渡轮划过翻卷的白浪时发出长鸣，烟囱里冒出一把浓烟脏得仿佛一吹便会落雨。她从扎神威小人的脑内幻想中回到现实，那双敏锐的鸢蓝瞳孔骤然收紧，十字准星般缜密地扫过一众人海，然后几乎不曾犹豫地，定格船头处戴着斗笠的身影。

　　脸庞消解在斗笠制造的大片阴霾中，然而浮荡在海风里的羽织下摆，依稀可见的左眼处的绷带，和服侧翼的佩刀，以及身边衣着粉艳的女下手，都印证了来人的身份。

　　埋伏于码头的同僚接到了暗号后，纷纷利用各种手段将其他路道封堵，只余途径吊车脚下位置的路。

　　那只橙黄色的吊车缓缓升高，摇摇欲坠的铁钩箍在最上层的水泥板，一触即发。

　　神音的眼睛里只有那道在预定线路越走越近的身影，把那只斗笠与周围鱼贩们的析离。一股凉气穿透掌心，不知何时指缝间已经积满汗水。

　　机不可失。神音屏住杀气，估量着还有几秒动手。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他渐行渐近，和服上的花纹越发清晰起来，龙纹，远山，游蝶，桥索。

　　她苍白的双唇分开一缝豁口，烟斗从唇边剥落，掉落在途经此处的高杉脚下。

　　即将下令前，耳畔呼啸的风声忽然混杂清脆的童音，本能背叛理性，目光循声偏转，逆着高杉前行的方向，一个孩童脚步轻快地奔跑着，接近危险的区域。

　　停下来！

　　头顶上空窸窸窣窣地响着，零零星星的水泥块如同冰雹般剥落。孩童不解地抬起头，瞬时惊惧的脸孔覆没了一大块阴霾。

　　整块水泥板轰然陷入大地，路面沥青如同折旧的刀，砍得翻卷了刃边。

　　闹市顷刻间归于死寂，天地间只剩下了她的粗喘声。

　　右手掌温暖的发丝像绒毛小动物般蠕动两下，唤醒了她的意识。相隔咫尺，孩子仰起头看看她，又透过她的鬓发看着背后。神音始终保持下蹲动作未曾回头，只从孩子的瞳孔中看到骇人的废墟，以及站在废墟旁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叉着腰，朝着上空大喊。转而又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立刻拉住了身旁男人的衣襟，“您没受伤吧？晋——”她忽而意识到旁边逐渐围拢的人群，将尊称吞进嘴里：“呀啊啊啊啊啊！！！您斗笠上的是什么？”

　　那字音节如同一把苦无，扎进了神音的耳膜，加剧下一句爆吼的杀伤力。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身体发肤可以感受到视线的桎梏，冷汗几乎把工服打透，她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岿然不动。

　　冷静下来，冷静。这个时候只要起来找找时光机……诶不，只要拍拍屁股站起来，挂着职业微笑问问他——啊哈哈哈哈生命真可贵，要不要办份意外险啊喜爱攘夷的先生？

　　“喂。”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木屐轻叩路面向她靠近，一只黑色的物什被踢到她的身前。

　　当她看清那黑色的夺命物种是一只布鞋时，才感觉左脚一凉。

　　说起来刚才跳下来时似乎……鞋飞掉了。

　　“喂！！你这个把鞋甩到晋——大人斗笠上，让大人蒙羞的家伙，给我好好站起来啊！！！”

　　你这样大肆宣传才更丢人吧！拜托住口啊！！

　　就在女人即将拎起她的后颈衣裳时，身后传来了高杉的制止声：“住手吧。”

　　神音悄然偏了偏头，透过鬓发斜眼看着他。

　　男人倚墙垂首，声音连同似熟非生的烟草味从黑暗里飘忽而出：“原来江户还像从前一样，不乏这种笨蛋啊。”

　　“可是……”

　　“也许，在这件事上，和这种笨蛋可以达成共识也说不定。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嗯？！！”

　　他忽然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眼瞳倒映出神音写满狐疑的脸，一条手臂酣畅举起：

　　“保护未成年人，全力反对《大江户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修正案》啊！！”